灵山禁地的往生殿里，供奉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守灯的小童总爱偷懒打盹，直到某天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惊醒。他揉着眼睛望去，见灯前站着个银发青年，正用指尖轻触灯芯——那火焰竟化作只小狐狸形状，亲昵地蹭了蹭来人的手腕。
“师、师祖？！”小童吓得打翻蒲团。
雪漓笑着扶住他，发间铃铛叮咚作响：“别怕，我来取件旧物。”
灯台底座缓缓开启，露出截褪色的红绳。三百年前灵山崩塌那日，云昭就是用这截衣带捆住他的魂魄，在归墟洪流中硬生生辟出一条生路。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又偷喝我的酒？”云昭倚在门边，手中提着两坛新酿的桃花醉。
（那酒坛上还沾着泥土，分明是埋在他们初遇那棵桃树下。）
轮回镜在月夜自动开启时，云夙正教妹妹练字。
镜中浮现的画面让两个小辈瞪圆眼睛：
第一世红衣剑修跪在雪地里，为冻僵的小狐狸系上玉佩
第三百次轮回时，化为山灵的雪漓偷偷用尾巴给昏迷的剑修挡雨
最震撼的是灵山大战前夕，云昭独自在往生殿刻灯——那灯芯竟是他抽出的半缕情魄！
“所以...”妹妹的毛笔啪嗒掉在纸上，“阿父和爹爹是互相养魂？”
云夙尚未回答，窗外突然飘来熟悉的嗓音：
“错了。”雪漓拎着酒壶踏月而来，“是我们轮流犯傻。”
他身后跟着怀抱古琴的云昭，琴尾刻着只打盹的狐狸，仔细看竟是当年那只“雪团子”幼时的模样。
修真界有个传说：若在回响谷喊出最深的执念，山风会带来回应。
这日清晨，巡山弟子看见令人窒息的一幕——他们清冷如霜的剑尊大人，正被只九尾狐按在谷底最大的回音石上亲吻。
“当年...就是在这里...”雪漓咬着道侣耳垂低语，“某个傻子对着山谷喊了九百九十九遍我的名字。”
云昭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当年他以为雪漓魂飞魄散后，确实曾在此地癫狂呼唤，却不知...
“我听见了。”银发仙君抚上他心口，“每一声都化作了养魂的星砂。”
山风突然呼啸而过，裹着无数细碎光点。那些都是云昭喊出的名字，在三百年的时光里，早已长成了遍野的星光草。
很多年后，当云夙的徒弟问起师祖们的往事时，总能收到三个答案：
药王谷的老头会说：“两个疯子！”
灵山的桃树精会笑：“一对糖罐！”
而当事人一个在喂狐狸吃糕点，一个在给剑穗编新铃铛，谁都没空回答。
直到某个雪日，小徒孙在往生殿发现盏奇怪的灯——灯芯是狐狸形状的火焰，灯座刻着交错的剑痕与爪印。当他好奇地触碰时，殿外忽然传来清越的铃音。
跑出去一看，天地间正落着糖霜似的雪。
雪地上有两行并排的脚印，一行是剑修的靴痕，一行是狐狸的爪印，绵延到视线尽头。而空中似乎还回荡着当年的山谷回响：
“雪漓——”
“我在。”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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