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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茉莉

一人一鬼急行于月色之下,云随心环顾四周,确认了这是出村的道路。

又疾行了一段,云随心忽然听见山涧水声,借着月光细看,正是那断头涧。

那黑影的速度突然放慢了,云随心立刻从袖中拿出九张符纸—天罗地网符。这九张符纸霎那间各自连结,组成天罗地网,把那黑影围在其中。

谁知,那黑影却突然从一角溜出。

糟了!下午画符的时候,因为符纸太多,用来画符的朱砂用完了,还差一点没画完,被这黑影抓住破绽了。

云随心立刻飞身上前,眼见一人一鬼越来越近。

铛铛!

幽幽山谷中,清风明月间,天外突然传来两声铃铛声音。

有一人执剑从她背后飞出,一下子逼到那黑影身前。剑柄上挂着一只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人身着白衣,月光笼罩间看不清五官,月光流渡在那一身白衣之上,如梦似幻。

只见他一手执剑,向那黑影砍去。

云随心大叫道“别伤它!”

白衣人闻言,生生止住剑锋,那黑影得了空隙,乘机跃上山涧旁一大树,翻过山坡去了。白衣人也飞身上去追随,一黑一白乘风而去,铃铛声也随之远去了。

等云随心回过神来,二人早已不见踪影。她又在断头涧下徘徊了一会,确认这一人一鬼再无踪迹,这才原路返回。

“大师姐,又起晚了啊!”

康康道”大师姐想几点起就几点起!”

云随心道“你们可知道我昨晚干嘛去了!”

众人捧场道“干什么去了!”

云随心低头悄声道“我昨晚抓鬼去了!”

众人纷纷道“大师姐好厉害!”

萧蔷薇闻言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康康道“抓到没有?”

萧蔷薇道“哼!她这样说肯定就是没抓到了!”

云随心道“还是小蔷薇聪明!鬼是没抓到,但是我昨晚遇见了一个人!”

众人立刻关心道“是谁啊?”

云随心道“一个男人。白衣长剑,武功很高。”

众人笑道“大师姐,这样的人可太多了!”

萧蔷薇道”长得俊吗?“

云随心一下子想到月光下的脸,道“俊,俊得很!”

萧蔷薇昂首道“那肯定是我二哥。”

众人笑道“白衣长剑的俊男子可不止你二哥一个。”

云随心又道“对了,他的剑上挂着一只铃铛。”

萧蔷薇斩钉截铁道“那肯定就是我二哥。”

这下众人都没有再反驳。

云随心道“你二哥是谁?”

萧蔷薇道“你连我二哥都不记得了吗?”

云随心道“别说你二哥,我连你大哥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康康道“不记得就不记得,有什么稀奇的吗?”

萧蔷薇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萧蔷薇不睬康康,对着云随心道“你真的不记得他了吗?萧不移!秋白君!茉莉君!”

云随心偏了偏头,道“你说的这些是同一个人吗?”

糟了糟了!萧蔷薇心想,云随心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云随心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飞剑传书给他?现在还能把那飞剑传唤回来吗?她念着口诀,催动心法,但是那把飞剑的踪迹完全搜索不到!

那边云随心却笑道“师弟师妹们,吃完早饭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既然那黑影三番四次地把自己引过去,那便去看看罢!

众人吃完早饭,浩浩荡荡地顺着山路往出村的方向走,不出半个时辰便走到了一个水声潺潺的地方,正是那断头谷。

康康道“大师姐,来这里做什么?”

云随心道“抬头。”

众人抬头,只见迎春花随风摇摆,开得正好。

小师妹道“难道和辜姑娘有关?”

云随心道“没错!昨晚我追着那黑影而来,那黑影就是在这里不见踪影的。”

康康道“那我们在这里找找,看有没有辜姑娘的尸体!”

“好!”

“大师姐,这里没有!”

“大师姐,这里也没有!”

云随心抬头看向山坡上的迎春花,道“走,去山上看看。”

众人沿着山路上去,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风吹过来,迎春花枝轻柔地打在脸上。

“地上有脚印!”

众人低头看,掩映的花枝下果然有一串脚印。众人顺着脚印往前走,最后到达了一个山洞。顺着这条山洞走进去,里面是横七竖八来来回回很多脚印。

小师妹思索道“大师姐,看来这个人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

萧蔷薇道“一个破山洞,在这里来回走干嘛?”

云随心道“不急,我们顺着她的脚印走!”

众人又顺着脚印一步步往前走,最后到了一个悬崖边上。

康康道“她跳下去了!”

云随心道“走,下去看看!”

众人绕到悬崖下,果然在离悬崖边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具尸骨。时间过去太久,尸体已然成了森森白骨。微风吹过,白骨上面洒落了许多山坡上飞落的迎春花瓣。众人把她的尸骨敛了,葬在了那片迎春花下面。

从山上下来,只见观音庙已经有十几个人,原来是棺材铺老板过来送棺材。

云随心看平安不在,便把发现尸骨的经过细细和大家说了,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她也是可怜,当年抱过来的时候也就一丁点大,还是我看着长大的!”

“当年我还劝过他们,让他们不要和自己小孩子说这些话,小孩子嘴上哪有把门的!”

“是啊,哪个小孩听到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能受得了啊。”

大家一致决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平安,只希望他能健康长大。

云随心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那断头谷断头涧鬼气森森少有人至,迎春姑娘怎么会一个人跑过去?”

众人皆不解,只有那中年妇女呆了半晌才道“我记得很清楚,他们俩抱她回来的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顶好的晴天。他们还没走到村头,远远地就看见山坡上迎春花开得正好,开心得不得了。一到家他俩就把小孩抱给我看,说我读过书,让我取个好名字。我说既然今日正好迎春花开,便叫迎春罢。他们很高兴,说这可真是个好兆头!辜家妻子乐呵呵地回去拿了好几个红鸡蛋给我,各个都又大又红,辜家丈夫立马回屋去拿了锄头,跑去那山坡上挖了几株迎春花,栽在门口,说这样明年迎春花开的时候,就知道她的生辰到了......”

众人将尸骨入土之后,村里再无奇怪声音,再无奇事发生,那日的萤火虫和乌鸦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那辜姑娘入土为安,怨念已经消除,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回归平静。

众人又多住了几日。离开那日,村里剩下的老人齐聚在一起,拎着各种吃食在村口欢送他们。

“这是我家自己种的苹果,可好吃了!”

“这是自家种的芝麻,吃的时候一定要......”

结果就是离开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是好几袋子瓜果。

只有萧蔷薇道“哼,我才不要!”

云随心立刻伸手道“给我给我,发财了发财了!自家种的东西,最好吃了!谢谢各位叔伯婶婶!”

众人皆是一片祥和喜气,那妇人牵着平安的手,对着云随心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你侠肝义胆,义薄云天。这一去山高水远,只愿你一路平安顺遂。”

众人带着大包小包吃食上路了。

云随心一人拿了两人的吃食,觉得这传说中的除魔卫道很是不错,既体面,又受人尊敬,走的时候还能拿好些好吃的。要不换个行当?不行不行,自己现在做了一群人的大师姐,开销肯定会变大,最好还是别丢了原来卖艺的老行当,有魔的时候除除魔,没有的时候卖卖艺,多一份收入多一份保障嘛!

想到这里,云随心心中高兴,从那堆瓜果中随手拿出一个苹果,在衣服上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就送到嘴边啃了起来。

三下两下吃完之后,把那果核随手往后一丢,惹得一阵鸟雀乱飞。

她突然想起那晚的铃铛之声,便低头精挑细选从袋子里选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抬头对着被竹叶遮盖的天空大声道“这个苹果又大又红,美味得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向上看,只有风吹竹叶。

康康疑惑道“大师姐,你在和谁说话呢?”

云随心笑了笑,用了十成力气将苹果往上抛去,大声道“这么好吃的苹果,可不要浪费了!”

众人眼睛都随着这苹果向上望去。

苹果从竹叶中穿过继续向上,再也不见踪影。众人盯着茂密掩映的竹叶良久,也不见苹果往下落。

就在众人以为苹果就此消失的时候,突然之间,阵风吹过,竹叶响动,惊鸟冲天。众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云随心则背着手默默地往前走了两步。

只听见竹林上方传来“铛铛”两声铃铛响,众人循声往上望去,一人从天而降,飘然落于竹林之间。右手握紧的,正是那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那人身着一身白衣,领口和袖口是青线绣成的竹叶。身如竹竿般修长,衣袖如竹叶翻飞。人亦如竹,竹亦如人,人与竹一起飘然立于风中。

萧蔷薇大声道“二哥!”

云随心眯了眯眼,萧蔷薇的二哥叫什么来着?

如此日光下,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见他面若春水映梨花,俊极俏极,眼如深潭水晶,一派空明澄澈,望之有泠泠之意。

那人缓缓向众人走来,随着他的脚步,云随心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铛铛!

云随心这才看见,他背后背着两把剑,每把剑柄上都悬挂着一个红色的铃铛。

随着他的靠近,云随心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便忍不住感叹道,“什么味道?好香!”

那人扫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香囊。”

云随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锦囊,直直抛向云随心。云随心伸手接过,把那香囊凑近鼻子,果然一股冷冽的花香扑面而来。

是茉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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