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凌霄一行人离开后,茶摊处的少年气闷地啧了一声,惹来身旁的随从一阵好笑。
“阿三,你再笑?!”
也是和小主人关系亲近,被哼了的阿三脸上的笑容不减,凑过去说:“阿郎要是想交朋友,就上前去和人家打招呼呗,一直等人家走了又在这里哼,您实在别扭哦。”
少年放下茶碗,屈指在碗沿一敲,粗瓷的劣质茶碗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不是那人太讲究了么。”
这看着干净的茶碗人人都用得,就那读书人讲究,看着他长得顺眼,没想到做派一点也不必盛京中的人少,实在太麻烦了,他这一粗人可不愿意送上去让别人嫌弃。
阿三笑道:“阿郎这话说得就轻看自己了,这小地方的读书人那里敢嫌弃你,怕是巴结都来不及。”
“别!”
“别!别!那可别了!”
几连拒绝,变现出了少年厌恶的内心,这种表面相交内里骂娘的草包他也没少见,回忆起先前见过少年玉面秀骨的风姿,他可不想破坏初见的印象。
见少主不开心,阿三也就住了嘴,又坐了会儿,少年就带着随从们离开了茶摊继续赶路,除了装行礼的马车之外,少年和仆从们都是骑着马赶路,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正骑马无聊赶路的少年,正好瞧见年纪和自己相当的少年一个鹞子翻身越上虎背,往死里用匕首在猛虎眼眶里旋转的动作,少年穿着湖蓝色的长衫,之前在茶摊处瞟见的一举一动看着都像常见的正统读书人,却没成想是个不要命的狠人。
一般人看见猛虎应该是像他的丫鬟一样瘫倒在地,能跑都算胆子大的,谁能想到这人却能翻身上虎背拼死一搏呢?
你说这用匕首扎就扎吧,这人还往肉里转,骑马的少年看着都觉得眼酸,他之前算是看走眼了,这血性这身手那是普通读书人会有的。
“行了,都别看了,取箭来去帮手!”
少年在马上拍掌一声脆响让自己身后感叹的随从,赶紧帮忙,倒也没怪他们看呆,饶是他自己都看呆了,这读书人打虎的奇观可不就像是草羊咬狼的奇观么?
放了两箭后,少年注意到翻到在地的人半天都没从地上爬起来,想着读书人身体到底是弱了些比不上行伍之人,于是纵马过去帮忙。
距离越近,少年越觉得地上躺着的少年双眼美得让人心颤,让他想起去年在年夜里自己帮母亲从雪地上捡起的两粒黑珍珠。
不过,地上这人眼中的光彩倒比黑珍珠上的流光要炫目上许多。
“你还好?能起身么?”
对着地上的人伸出手,少年心里还是担忧。
玉凌霄握上少年的手借力从地上爬起来,想着这人手上的茧子可真够厚的,天生神力再配上后天的勤勉,这个人的性情还不知,但绝不是个懒惰之辈。
“多谢相帮,某是仁松县玉氏凌霄。”
少年见玉凌霄站起来后就松了手,说道:“不用客套,我是关岭虞氏虞宏,你也要去笙竹书院么?”
关岭?
这是边境来的,可真够远的,可玉凌霄无心去问一个人的秘密,闻言后点点头就作罢,走过去到虎尸前去取回自己的匕首。
因为当时紧张用力过度,匕首除了一截手柄,其余地都插在虎头内了,导致玉凌霄拔出匕首时,要用脚蹬在虎头上使力。
等到拔出匕首后,玉凌霄才看见虞宏从刚才起就站在他身边,好奇地一路盯着他看,这眼神十足十像是在瞧什么珍禽异兽。
等到玉凌霄拿回自己的匕首后,虞宏也走过去收拾虎尸上的羽箭,这人是真的力大,玉凌霄瞧着他像是在地里拔萝卜般,轻松地把羽箭一一拔出,连手都没有红。
玉凌霄看见羽箭的箭镞上的独特构造,有的是三角梭形,有的密布倒钩,这样十足十杀伤力强悍的构造还有数量,他家绝对是武官。
虞宏瞧着这一地的狼藉,心中对玉凌霄的好感挺高,想着两人就连姓氏都同音,于是邀请道:“玉兄不如和我一道,我们相互也有个伴。”
哇,他都几年没有这么文绉绉的说话了,难得有个看得顺眼的书生,他可不能放跑他。
说是有个伴,这人是看出了自己的难处吧,远远的看见郭长行满头大汗地赶车过来,在看见自己无事的时候更是边赶车便嗷嗷大哭。
玉凌霄想着自己身上又没什么好图谋的,这也快到了书院,他转头对虞宏说:“多谢,我厚颜麻烦虞兄照顾了。”
以后在一个书院读书,他也不愁找不到还人情的机会,再说玉凌霄往虞家的车马人手身上一扫,说不定这虞宏就是顺手的乐于助人一把。
虞宏见他不像寻常读书人般扭捏客套,越发觉得这人对他的口味,于是直接说道:“这里我收拾,你先去我的马车上梳洗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聊。”
“多谢。”
虞宏挥手让贴身的侍从阿三带着玉凌霄走去自己的马车,他留在这里处理残局,这马车和死马是不能用了,留在这里挡路还容易吸引野兽,而虎尸呢皮子虽然坏了但能用的东西还是有很多的,取下带走。
上了虞宏的马车,阿三送上清水和梳洗的工具后,见玉凌霄摇头拒绝了服侍,就转身离开。
等马车上就剩下玉凌霄一个人时,玉凌霄自己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身上的肌肉却因为条件反射在持续地颤抖,差点拿不住盒子里的皂豆。
刚才那可是老虎啊。。。。
玉凌霄脱下外衣后清理着手上的血污,心里想着上辈子曾经有很多与他合作的客户,形容他身上有着许多年轻人没有的疯劲狠劲,为了达成生意和升职什么都能做出来,若不是自己遵纪守法,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什么法外狂徒了。
以前自己以为他们是夸张,但到了今日与虎搏命,玉凌霄倒也承认自己是挺狠的,但疯不至于。
古代改变阶级和命运的绝佳手段,就是科举,玉凌霄就是喜欢身在高位,谁挡了他向上前进的道路,他就解决谁,他拧干棉布上的水,想着若是今天自己遇到的是几个小毛贼,他会不会下手?
结果连几秒的考虑时间都没有,玉凌霄认为自己解决毛贼的手不会比杀虎的手慢上一分。
阻拦他路的东西,没有存在的价值。
玉凌霄天生就是渴望权利的,只有站在高处,眼中的世界才是美丽的,所遇之人也多是好人,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无法一个人存活,只有权和钱才会让你身边的事物多是呈现出美好的表象。
不去追根源不去窥心灵,只要你站得够高,所有人都会对你微笑,就算你做错了事,人们也会态度宽容地为你找理由。
玉凌霄冷漠地想如果自己上辈子不是个职场肝帝,系统就不会找上自己,为他续命,如果不是记得无数繁杂的知识,他也不会成为童生,如果不是童生,今天遇到这事,镖师还会留下来帮忙么,小厮会回来么?
只有向上爬,让自己本身存在着越来越多的价值,他才能拥有更多。
他一直知道,世界上最真实的道理,就是会被落下会被抛弃的只有废物。
玉凌霄清理好自己后重新梳了发,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翠苔,玉凌霄出声让他上来后,拿过衣服穿上换好后,玉凌霄皱着眉说:“你别哭了,那么大个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翠苔打了个哭嗝说:“公子,你吓死小人了,那可是老虎啊,你这要是出了事,我和郭大哥该怎么像老爷交代!”
现在回忆起那老虎的样子,应该是尝过人味还觉得不错的异类,不然这死马完全可以满足它的食欲,刚才若不选择殊死一搏,这周围无遮无掩,谁跑得过老虎?
不过他若不是个头小,刚才那凌空一翻失败的概率还挺大的,玉凌霄问道:“长行管家还好吧?”
刚才看他哭得挺惨的,那样子玉凌霄还怕他哭得厥过去。
见自家公子完全没在意的风轻云淡的样子,翠苔一面后怕一面感慨自家公子就不是个凡人,走上前去拿起玉凌霄的脏衣服后才说:“郭大哥说从今天起,无论公子你愿不愿意,他都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玉凌霄听了这话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后,先一步下了马车,这掀开马车门帘时就感觉到无数视线扎在自己身上,玉凌霄顺着视线看去,只看到虞家的仆从一个个好奇的眼神。
他们倒是真像虞宏啊,不过他有什么好好奇的,同样一个鼻子两个眼。
虞宏倒是注意到玉凌霄下了马车这换上碧色的衣服后,身上柔弱清隽的书生气质也出来了,谁能想到他敢刺老虎,还把刀刃往要害里钻呢?
真可怕的小书生~
在他心里念着人家真可怕的时候,但等可怕的小书生望过来时,他就快步走过去了。
虞宏走到玉凌霄身边问道:“这虎身上的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我都让人收拾干净。”
玉凌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好歹这是自己两辈子中第一次亲手参与解决的猛兽,他回道:“虞兄给我留点虎牙和虎骨吧。”
虎骨的用处他知道,但虎牙?
“你要虎牙干嘛?”
“编几个坠子,留着纪念。”
这做法倒是和北边的蛮子相似,知道了用处后虞宏说:“都给你吧,虎牙才有多少,全给你后我还担心不够给家里人分。”
玉凌霄颔首表示答谢后,便走去安抚还在抽泣的郭长行,其实换位思考后玉凌霄挺理解郭长行的惊慌的。
这样想吧,在总公司工作老久资历攒够后,好不容易可以下派到子公司**头时,却发现上司是个投资大胆的零经验新人,在第一次接单过程中,上司一个骚操作就差点让子公司所有业务停摆公司爆炸。
啊,长行真可怜,玉凌霄想着郭长行这管家工作又不能换和辞退,自己以后给他加点工资吧,毕竟到了笙竹书院这个适合他的环境后,他会更加的放飞自我!
自家的小主人稳得住,作为管家的郭长行自然也不能给主家丢脸,很快地就收起惊慌的表情,和虞家仆从中主事的阿三交谈起来。
收拾得差不多后,玉凌霄就上了虞宏的马车,这宽大的马车对于成年人来说都显宽敞,对于他们两个未长成的少年人就更不用说了。
赶路的队伍重新上路,玉凌霄才发现同个年龄段的男孩有多吵闹,纪青砚是安静的那挂,张云洲虽是性格活泼喜欢交友,但也算是乖且听话的类型,这路上遇到的虞宏,玉凌霄简直就觉得他像是只阳光灿烂的缠人小狗。
最开始玉凌霄还本着他是救命恩人的前提下句句回应,后来玉凌霄就发现这人单纯就是话多,无所谓别人接话,只需要有人时不时应个声就好。
而虞宏却自我感觉良好,他光是看着玉凌霄在小几上收拾虎牙,他都可以不眨眼地看上一盏茶的时间。
因为玉凌霄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骨节并不突出,修得齐整粉贝般的指甲上,卧着一个个象征着健康的小巧白月牙,就连微黄狰狞的虎牙在他手上都显得秀气起来。
想想这拿笔握卷的手,能凶狠地把匕首插在虎首之处,虞宏就觉得玉凌霄很特别,与他见过的同龄读书人都不一样,若是自己有这么个兄弟,自己绝对天天领出去炫耀。
比别人的兄弟要干净懂礼貌,又不比谁谁家的妹妹娇气,虞宏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自己会看人,完全没注意到在自己得意时说话语速加快,坐在对面的人投过来看傻狗的表情。
因为马车损坏了一辆,郭长行借了虞家的马匹和虞三一道骑马跟在小主人所处的马车边上。
虞三听着马车内小主人滔滔不绝的说话声,想到今天小主人居然愿意舍弃马匹去坐在他心中软绵绵没劲的马车,他这朋友算是能处成。
他笑着对身侧生疏地攥着缰绳的郭长行说:“我家阿郎好久没找到这么契合的同龄人了。”
嗯。。。这就,郭长行对于自家小公子的性格除了今日的出格行为,还是挺了解的,这虞家小公子倒是说得开心,自家小公子怕是快不耐烦了。
“少年人嘛,都是这样。”
对此,郭长行只好对着虞三打哈哈,心里想着就算是为了救命之恩,路上这几日自家的公子还是能压住性子,去忍受虞家公子的吵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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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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