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是姑娘们搭把手做的,比起行军打仗的男人,做的要更加细致。
白粥里面放上野菜、肉沫、生姜末,配上夹杂着野葱烹制的河鱼,是清淡又合男人的口味饭食。
玉凌霄和虞宏坐在一起用饭,玉凌霄瞧见虞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但他却还是避开在场其他人的视线,臭着一张脸不吱声。
玉凌霄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碗肉粥后说:“做的很好吃,劳烦姚姑娘了。”
他开口说了一句算是缓和的话,在场众人都以为玉凌霄会继续说些话让安静的场面不再尴尬,却没成想玉凌霄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气氛更加僵硬。
等着姚小妹羞答答地说着自己没做什么的时候,玉凌霄放下碗看向小蝶问:“姚姑娘来的事情无妨,可小蝶谁让你跟着来的?”
被突然提问的小蝶,受到在场所有的人的注视,她略显局促地揉了揉手上的帕子,说:“公子,姚姑娘让我和她一道来的,说是有个伴。”
不然她这一人到了全是男人在的地方待一天,说出去也不好听。
人精贺万霖在玉凌霄开口问话的时候,就明白玉凌霄为什么和虞宏能玩到一处,两人的脾气其实都好懂,比起在他们面前耍花招,不如直说,还有就是他们都对身边人掌控欲极强。
贺万霖用手撑起自己的胖脸,可惜地看着玉凌霄,他生的家庭实在不像样,连个拿得出手的下人都没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闭上眼都能猜到。
正无聊地环视在场众人,却遗憾地发现除了嘴角咧出坏笑的虞宏之外,除了姚家姑娘脸色稍有变化,这些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玉凌霄即将发难。
“作伴啊,清楚自己做些什么,那挺好心里有数,小蝶,我认为姚和玉的发音不像玉和虞一样容易弄混吧?”
“啊、这,公子我。。。”
“你什么,是突发耳疾还是根本没有抱着当差的心?”
玉凌霄平静地注视着小蝶慌乱的脸,原本他对女孩子一向温柔,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在正事身上放轻,小蝶这私自跟出来的事情可大可小,但他明白小蝶这个先河是不能开的。
若是身边的人可以听外人的使唤,就没有留在身边的理由,仆人可以笨可以有小心思,但忠字必须具备。
古代的背叛可没有现代的背叛来得轻描淡写,再加上古代阶级分明,玉凌霄可没有那个闲心去体谅微末之人。
玉凌霄也没闲心去调教小蝶,招手让翠苔过来说:“翠苔,现在你带着小蝶回去拿上身契,把她送给姚家,顺路你再问问郭长行姚玉两字的区别,他知不知道。”
话说出口后,翠苔点头称是,心里觉得这小蝶真是不会做人,你上赶着去服侍一个借住的外人干什么,公子的善心还须得你发?
他上前拉过慌张地还要开口说着什么的小蝶,却抵不住她当场就给玉凌霄跪下了。
当普通读书人家的下人和知县家公子的下人的差别,看来她还是清楚的。
玉凌霄无视在场人的脸色,用手肘捅了下身边的虞宏说:“出一个人帮我个忙,她看起来要哭了我嫌吵。”
这话说得无情,让在一旁抽搐着想要求情的姚成和蒋安平的表情一愣,还年轻的他们对于姑娘家的眼泪产生的触动不小,所以无法理解玉凌霄为什么能说得出这样冰冷的话。
“哈。”
虞宏用手掌挡住玉凌霄拐向他的手肘,轻笑一声后说:“虞玉不分没什么不好的,我这就分一个人帮你把她送给姚家,翠苔啊,瞧见没有你家公子可是凶得很啊,你以后可不能脑子发昏,不然、不然?”
他看向玉凌霄调侃道:“对啊,凌霄你要怎么着?”
玉凌霄语气冷冷,“把翠苔卖去挖矿。”
挖矿?
虞宏放下碗叹息道:“这区别对待,玉凌霄你挺怜香惜玉,平日里看不出来。”
“没事,虞兄你既不是玉也不是香,当然用不着我来怜惜。”
“啧,你这狠心小书生。”
“你这娇撒得有点恶心。”
玉凌霄这一句话把贺万霖说笑了,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说虞宏,他便也凑过去和玉凌霄坐在一起,说:“玉大哥,你可以直接说大哥恶心的,哈哈哈~”
“你这说谁恶心!?”
“你”
三人凑在一处说笑,完全没有理会被人捂嘴拖走的小蝶,就像是她和其他被人挪动的物件没什么不同,蒋安平看得蹙眉,但是他也明白玉凌霄这事也没做错,他一时无法接受的是玉凌霄展露在他们面前的‘不一样’。
深吸一口气,蒋安平按住不懂眼色想上前道歉的姚成,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最起码他们现在到往后的十年内,都做不到无视别人的哀求。
姚成见蒋安平按住了他,随即挠挠头只好凑过去安慰被人扫了脸面的妹妹。
而蒋安平细想了一遍玉凌霄的话,就明白他喜欢的姑娘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知道找人作伴就明白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些不好,但是为了某些目的她还是来了。
蒋安平其实从在姚家的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姚小妹的目光就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她注视着的方向一直是他们中最出众之人存在的地方。
可他仍是对她抱有一丝期望,无论是玉凌霄还是虞宏这两人对于姚小妹都没有露出一丝兴趣,若是她现在离开,蒋安平愿意送她回去。
在蒋安平的注视下,姚小妹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离开,她强忍着羞耻留了下来,哪怕手上用力得指关节突出,她也只是低下头而已。
蒋安平看向她姣好的面容,觉得自己还是无法舍去心中的绮念,叹了一口气过去和姚成宽慰姚小妹。
姚成和蒋安平的举动被虞宏看在眼里,他小声对玉凌霄和贺万霖说:“做出这样子,不是显得我们三人像是欺负人?”
玉凌霄摇头,“她的目的我清楚的,这没什么不好,最起码知道为自己打算的人并不傻,就是手段太过明显了,等会儿蒋安平哄好他们,我们就当这事情过去了罢。”
贺万霖赞同道:“也是,总不好真把人弄哭。”
“你们俩,贺小胖年纪小就不说了,凌霄你忘记我给你说的事情了?”虞宏压低声音看向玉凌霄。
“没有忘记,但那不一样。”
玉凌霄瞧见贺万霖听了虞宏的话,视线在他们两人中间一晃悠后,随即明悟地点头,就知道虞宏肯定对着贺万霖说过他哥的故事。
“那不一样?”
玉凌霄轻声对两人说:“我们作为男人,为了前途可以出去打拼,科举、从军、商贾条条大路通,而姑娘们为了前途能做的努力就只有嫁人这一条。”
“男未婚女未嫁,她这做法并不让人嘲笑,她是在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我刚才之所以弄这一出,除了是惊醒我身边人外还有提醒她下次聪明一点。”
“想要豁出脸面就不能留下一半舍不得,而要矜持呢就得矜持到底,不然摆弄到最后把自己变成四不像,就没意思了。”
贺万霖听了点头,玉凌霄说得有道理,方才大哥说得话不假,他还挺怜香惜玉的。
其实玉凌霄是物伤其类罢了,若她是作为原本的女子身份出生,那她为了以后夫婿的人选也会选择搏一把,因为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自己不能接触外界的钱财权,就只能通过丈夫这个中间人,而世上多数的男人平庸而不承认自己平庸,并且有着强烈的嫉妒心,在他们心中女性地位天生比男性弱势,无论你能力怎么强都得在他们面前做出柔顺的姿态贬低自己,才能让他们喜爱。
玉凌霄想着自己若是保持着原本的性别出生,她现在也和姚小妹一般为姻缘(未来)急得团团转。
他不能出来靠自己的能力谋生,只能倚靠着夫君,明明自己比夫君强比夫君聪明,还得忍受夫君的蠢和控制欲,作为他的附属品存在,想想玉凌霄就觉得心里冒凉气。
就是上辈子犯了天条,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对待。
玉凌霄在心里高呼了一声社会主义万岁女性解放运动万岁后,才看向虞宏。
虞宏受到玉凌霄这个眼神后耸肩说:“行吧,我现在也是读书人了,得讲道理,我们先去林子里走两圈,等会再回来?”
“可以,左右现在气氛尴尬,我们先一步离场也是好的。”
贺万霖见玉凌霄说动虞宏后,就跟着他们离开这里,说是去打猎。
玉凌霄在离开前,让虞宏让剩下的人刷干净水盆里田螺的壳,再剪去田螺上的尖尖的尾后螺壳,这才转身更上虞宏,转瞬间营地里除了留守的两人,加上蒋安平与姚家兄妹之外再无其他。
铁锅上未吃完的粥水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姚成这时才小声问蒋安平,“我是不是不应该带妹妹出来啊,蒋兄?”
蒋安平瞧见姚小妹冷哼一声后,姚成马上就忘记刚才自己说的话,他默默地摇头。
有些话是事实,但不一定要说出口。
瞧着木鱼脑袋的姚成和生气的姚小妹,蒋安平挽起袖子去帮着营地中留守的两人收拾碗筷,总不能等玉凌霄回来后,看他们三人就一直干坐着吧?
他忙了片刻,没想到姚小妹却走过来和他一道收拾碗筷,姚小妹看见蒋安平眉目间惊讶的神色后,嘟着嘴说:“我知道今天这事是我闹的,我收拾也是应该。”
“好,那么我们一道收拾。”蒋安平扭头看姚成瞧了他们两眼后就拿着他的篮子进了山里,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姚小妹习以为常地对他说:“哥哥是去山里寻些古怪的东西了,你别理他,他胆小只敢在附近转悠。”
有了她这话,蒋安平就不再管其他,专心和姚小妹收拾营地。
而姚小妹却抿住嘴唇暗自沉思,玉凌霄和虞宏这两人的不同,他们两个就她的经验来说肯定没接触过女人的,不就是木头些的性子,他们是姚小妹能接触到最好的人选,不拿下一个,简直对不起她生就的美貌。
她略微在心里思考以后该怎么做后,就又给自己鼓劲,比起那些平日里纠缠着她的登徒子,虞宏是凶了些,玉凌霄是冷了些,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若是姚小妹的想法被玉凌霄知道,他若不是被化为目标了,说不定会抱手看这两人的笑话。
而已经跑到林子里去的虞宏玉凌霄贺万霖三人,正围着马转,虞宏正琢么着教玉凌霄和贺万霖骑马,分给这两人的都是小马,还是脾气更温顺些的母马。
这处林中的空地,早先就被虞三带人清过一遍,除了杂草和小灌木丛之外很是平坦,所以虞宏扶着两人分别上马后,也敢让他们自己抓着缰绳走两步。
“放松腰,别这么僵着。”
“腿别绷这么紧,身子微微前倾,对对就这样。”
虞宏骑着红狮子,一人一马脸上的表情都很悠闲,缓缓地绕着初学者的玉凌霄与贺万霖手边打转,时不时抬手用马鞭去抵住两人僵硬的身躯调整他们的姿势。
明明的没有问题的教学过程,但看见虞宏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玉凌霄总觉得他像是在调戏人,就连他□□骑着的红狮子屁股上,自在甩动着尾巴也显得不正经。
玉凌霄实在受不了说:“我先带马去溪边饮水,你们俩自便。”
说完话,他就用着刚学会的马技驱着身下骑着的小马走向溪水边,留下贺万霖和虞宏骑着马在原地看他离开。
贺万霖小心地驱马走向虞宏身边,对他说:“看你调戏人家玉大哥吧,这下人家不和你玩了。”
“我哪有?”虞宏反驳道。
“要是玉大哥换个性别,你这是要被追着打的。”
“真有这么过分?”
“那追上去问问呗。”
“贺小胖,我们接着练马吧。”
贺万霖诡异地看了虞宏一眼,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虞宏对于他这交上的第一个朋友,或许还能管住他?
能管住大哥的,玉大哥是有多可怕,贺万霖不敢细想,一面在心里夸奖自己眼光不错,一面赶紧跟上表情心虚的虞宏继续骑马。
而在被他暗地里嘀咕可怕的玉凌霄,牵着马在溪边坐下,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腰,他最受不了腰上被人时不时地触碰,那感觉古怪中带着一丝麻痒,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哆嗦。
想着在这坐一会儿再回去的他,把马的缰绳拴在溪水边的树干上,原地坐下靠着树身闭目养神。
以潺潺溪水声当做乐曲来舒缓神经,顺便考虑着下一步再把什么做出来给自己唰点名声。
林间树影婆娑,细碎的阳光如同散金般落在他白皙的脸上,乌发从鬓边垂下落在他身上穿着的赤色胡服上,每一处都似乎说着他当下是多么的悠然自得。
大概坐了两炷香的时间,玉凌霄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脚步声很轻,踩碎地上枯枝落叶发出的声响不大,他睁开眼看过去,正望着红着脸提着篮子走过来的姚小妹。
玉凌霄疑惑地看过去,不明白她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姚小妹红着脸瞧着玉凌霄清俊的面容和那双淡然的丹凤眼,清凌凌若一汪透彻的冷泉只看得人心颤。
“玉公子,我是阿盈,盈盈一水间的盈。”
“抱歉,姚姑娘这话不应对我说,玉某现在年纪还小,无心风月,更无惜花之心。”
听到她透露出自己的闺名后,玉凌霄果断出言拒绝姚盈的示好,先不说年纪,单指性别他们就不合适,更别提玉凌霄早在心中准备好,这辈子继续做个单身狗,他也无所谓的想法。
姚盈不顾玉凌霄的拒绝继续说道:“我今年十三,你再过三年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不正好。”
所以,她这是转变策略,要和自己摊开讲了,但为什么是他?
玉凌霄说:“我对你无意,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你若是想寻得一个好夫婿,你哥哥身边就有合适的人选。”
姚盈朝着玉凌霄走了两步说:“我不要合适,我要更好,再说了玉公子你见过比我更美的女子吗?”
“我只是不想嫁给俗人平庸之辈,玉公子你看看我,我若是生得平平无奇,也就甘心荆钗布裙柴米油盐这么草草一生,但你看我长得多好看,老天爷既然赐给了这样一副花容月貌,那我就想要挣个好前途。”
“你若嫌弃我粗鄙,我可以学着文雅,或是嫌弃我心机浅薄,我也可以为你改变,我就想嫁给有出息的男人。”
姚盈的确生得好,此刻她双眼灿然有神,因为执着也让其身上的精神气变得与先前不一,倒比前面她装样子时看着更顺眼。
更显得出她身上原本的与之容貌相契,如同春意草木复苏的勃勃生机,天然纯稚。
玉凌霄想他若真是个男的或是个弯的,此刻应该会对姚盈心动,但可惜地他不是。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姚盈看,直看得这个姑娘眼中的勇气燃烧殆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就在玉凌霄以为这姑娘放弃的时候。
向回去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的姚盈停下脚步,转身对玉凌霄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话,她从自己拎着的篮子里摸出一个淡紫色裂开口的果子,丢在玉凌霄的腿上,看着像只气鼓鼓的小兔子一样跑走了。
所以这是被姑娘示好了,玉凌霄拿着这果子坐在原地,准备把果肉吃了把这果壳留下来纪念。
纪念他这辈子第一次被姑娘示好,纪念他在古代第一次遇见这种敢想敢做的姑娘。
玉凌霄从地上站起身,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回转虞宏他们练马的地方,正撞上骑马过来找他的虞宏。
虞宏瞧见玉凌霄在马上吃果子,驱马上前问:“你这吃什么呢?也不给兄弟带一点。”
玉凌霄侧头吐出满口的黑籽,想不通这甜蜜的野果子怎么籽多得像是释迦果,“回去再说。”
虞宏想不出为什么一个果子要等到回去再说,又看见玉凌霄吐出几乎一口的籽,想尝尝看的心瞬间就没了,便专心继续教玉凌霄和贺万霖骑马。
等他们又练习一段时间后,虞宏因为要趁着天色还亮出去狩猎,晚于众人回到营地,翻身下马的他看见姚盈分给众人吃的果子,瞬间明白玉凌霄这果子是哪里来的了。
这样,他下次还怎么敢让玉凌霄落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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