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肃，你看看爸爸，武行肃，你不要你爸了吗？”
“我为什么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这么小……”
“爸爸就你一个儿子……”
武行肃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父亲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哭泣，身上萦绕着绝望，他表情隐隐变得扭曲。
“有位小哥哥找你。”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底下传过来，唤回了他的神智。
武行肃低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
小乖背着手抬头仰望着他，见他低下了头，便抬起手指向叶锦柏所在的方向：“喏，在那呢!他不方便喊你，所以使唤我过来找你。”
叶锦柏：“……”这孩子，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使唤吗？
武行肃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向叶锦柏，最终朝他走过来。
叶锦柏领着他走进楼梯间。
武行肃身上的黑雾比马晓毅要多得多，这表示他很快就要消散了，当然也可能变成没有意识的怨念，不过此时此刻，他似乎比马晓毅要清醒不少。
“你怎么会看得见我？”武行肃问“自从我醒过来之后，进出美术馆根本没有人能见得到我，他们甚至可以从我身上穿透过去，无论我怎么喊他们都没有用。”
武行肃很失望，他真的很努力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做不到，他能力看到自己手上、身上缠绕着的黑雾，看到美术馆里的镜子窗户没有自己的身影，甚至可以穿墙。
他想离开美术馆去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去，这个美术馆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挡着他，只有那幅画，那幅画于他而言，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先前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懂得站在画前发呆，现在他明白了，因为他的身体就藏在那幅画后面。
武行肃：“你也能看到马晓毅对吗？”
叶锦柏微微点头。
武行肃露出一个果然的表情：“我也看到他了，他跟我一样变得很奇怪，我想喊他，但是他不理我，他好像认不出我是谁，他怎么了？”
“他现在没有自主意识，也没办法跟人交流。”叶锦柏道“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很快你和他都会消散，他更快一些，言归正传，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武行肃搜索起自己的记忆：“我们……我们社团有一个写生活动，我去参加了，一块去了卿军山。”
叶锦柏点点头：“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武行肃沉默片刻：“山里信号很差，我们的手机都没了信号，后来我们迷路了一段时间，队伍里有人慌了神，我们还吵了起来，直到被人找到，我们好像获救了。”
说到这里，武行肃停下声音，他的记忆从这儿开始变得模糊，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美术馆里。
卿军山离艺术学院那么远，他们连露营的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可能会回学校？这很不同寻常。
叶锦柏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他问：“你说你们获救了，那么是谁救了你们？”
武行肃紧紧拧起双眉，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可是脑海里面那个身影很模糊，怎么也没办法看清楚。
朦胧间，他好像看到那个人从车上走下来，踏着落叶的脚步声朝他们靠近，他们明明那么雀跃，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啊？”武行肃抱着脑袋大喊了一声，身上的黑雾变得更加浓重，他不断地呢喃着“到底是谁？你是谁……”
他的负面情绪正在加速他的消亡，小乖唰的一下躲到叶锦柏身后，躲了几秒才探出一个脑袋：“他这是怎么啦？走火入魔了？”
叶锦柏盯着他瞧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点在他的额头：“武行肃，清醒一些。”
慢慢的，武行肃身上的黑雾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消退了一些，他茫然地抬头：“我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差点就变得跟马晓毅一样。”叶锦柏随口解释一声他的情况，接着问“还记不记得是谁组织的这次写生活动？”
他还没问清楚，不能让他变得跟马晓毅一样。
“是赵婧。”这事武行肃倒是记得清楚。
叶锦柏微微皱眉：“可钱同锡说是梁岷组织了这场写生。”
武行肃摇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梁岷是被赵婧授意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听赵婧的话。”
这一点武行肃一直都没想明白，要说他喜欢赵婧吧，平时表现出来又不像是多喜欢的样子，但是他却又一直亲近赵婧，还那么听她的话。
“她为什么突然组织这样一场活动？”叶锦柏问。
“因为……”武行肃有些犹豫，但是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打算继续隐瞒“赵婧喜欢马晓毅，她想跟马晓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单独把马晓毅约出来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答应，只有把大家组织到一起，马晓毅才会愿意一块出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马晓毅愿意参加这个活动，赵婧总能找到机会跟他独处，就算没有机会也会制造机会。
叶锦柏站累了，干脆在阶梯上坐下来，小乖也赶紧跟着一块蹲下，严严实实地藏在他背后，一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叶老师专注于工作，没管她在干嘛：“马晓毅不是有女朋友吗？”
“是，他有女朋友。”武行肃点了点头，有些无奈“但是赵婧不愿意轻易放弃，而且马晓毅的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锦柏单手托腮：“怎么说？”
武行肃：“马晓毅跟他女朋友是网恋，他女朋友怎么说呢？有点拜金，总问马晓毅要各种昂贵的礼物，马晓毅喜欢她，所以什么都依着她，他家本来就不算特别有钱，谈一场恋爱把日子过得紧巴巴，我看着都心酸。”
就算没有礼物，武行肃还给他女朋友转账转了不少，据说一个不开心就得用钱去哄，一点闹脾气就要疯狂砸红包，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这种事情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外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武行肃始终觉得赵婧比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要好太多。
“赵婧说，她要帮马晓毅认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我猜她嘴里说的那个女人就是马晓毅的女朋友。”武行肃聊起这些知道得还真不少“赵婧还曾经放下狠话，说一定会把马晓毅追到手，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好。”
叶老师重点抓得非常准：“帮马晓毅认清他女朋友的真面目，意思是卿军山同行的人里也有马晓毅的女朋友对吗？”
武行肃顿住。
叶锦柏：“怎么了？”
武行肃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我想不起来队伍里有没有马晓毅的女朋友，这件事你应该去问马晓毅，他自己的女朋友，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事实并没有。
他想太多了!
“马晓毅比你还糊涂。”叶锦柏道“他可谓是一问三不知的典型了，从他那里我更问不到什么，或许你可以去跟他研究研究，研究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可以告诉我。”
武行肃：“……”他倒是不介意，但马晓毅完全不搭理他啊!自从见上面到现在，马晓毅时不时在办公室出现一会儿，时不时在解剖室待一会儿，武行肃找他说话，永远得不到回应。
叶锦柏：“救你们的人，是马晓毅的女朋友吗？”
“我不知道。”武行肃沮丧着一张脸“我真的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
叶锦柏点了点头，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你走吧，趁着最后的时间多陪陪你父亲，或许……他能够感觉得到你在。”
“我以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武行肃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黑雾像是有生命一样，紧紧攀附着他的肢体，长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原来这是世界真的有鬼，神鬼之说是真的。”
叶锦柏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倒是从来都没有唯物主义过，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世界便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身影，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有时候他辨别不出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便容易闯祸。
所幸那时候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把这些都当成上天的恩赐，这才得到了那么长时间的无忧无虑。
可惜了!
后来他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恩赐，这是诅咒，是生生世世都会跟着他折磨他的诅咒，让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把纷杂的思绪压下去，叶锦柏转身就要走，武行肃赶紧拽住他不让他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留在我爸身边吗？”
叶锦柏摇头。
武行肃朝他跪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以前叛逆，从来没有孝顺过他，能不能让我以后就陪伴在他身边……实在不行，让我最后跟他见一面，说说话也行啊!”
叶锦柏还是摇头。
“为什么不行？”
“人鬼殊途，而且……”
“而且什么？”武行肃见他言辞犹豫，以为这件事还有戏，眼睛都亮了起来。
叶锦柏朝他一摊手：“而且我不会。”
武行肃：“……”他不知道叶锦柏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耗下去，只能赶紧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去，正如叶锦柏所说，在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他。
“何必呢？”小乖看着武行肃失魂落魄的背影，一把跳到叶锦柏背上，要他背着自己走“活着的时候不多尽孝，现在死了却在这里悲春伤秋，还有什么意义？”
叶锦柏轻轻呼了口气：“没办法，人都这样，总是要等失去了才明白要珍惜，这是人长在骨子里的劣根。”
小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
叶锦柏早就猜到她听不懂，只是拍了拍她的前额，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大家都回来了，包括方宇泽两人，小刘现在陪在武父身边，有什么情况也能够及时处理。
看着叶锦柏踏进门，翟知臣道：“既然人齐了，那就一起开个会。”
翟知臣最先开口，将案子总结了一下：“目前失踪的学生五人，确认死亡的学生两人，武行肃和马晓毅。”
叶胤铧：“两人都死于机械性窒息，身上多处骨折，马晓毅身上的伤多来自生前，武行肃身上的伤都是死后造成的，另外在武行肃胃部发现安眠药物成分。”
小乖又跑到蓝熙盈身边去，偷看她的电脑。
叶锦柏垂着眼睛思考案情。
方宇泽：“我们找受害人家属了解了一遍，他们对自己孩子的情况普遍不是很了解，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写生活动，不过这几个学生的家属或多或少都跟学校领导有些关系，而赵婧和梁岷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陆黎：“校领导的基本信息已经同步给监察部门，有更多的消息他们会通知我们。”
翟知臣点了点头，示意蓝熙盈接着说下去。
小蓝同学将目前已知的信息投放出来：“我们在卿军山的一处断崖下面找到了四台手机，还有同事在继续搜查，如果还找到别的设备，立刻就会通知我们。”
那四台手机已经确认就是那几个学生的，但是手机损坏严重，有很多信息已经复原不了，小蓝只能尽力挖掘，能挖掘到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蓝熙盈道：“然后我真的发现了一点东西，关于马晓毅那个女朋友芸芸，她和马晓毅曾经约一起去过一家地下酒吧。”
蓝熙盈把地址放出来给他们看，令人意外的是，这地址非常之眼熟--这不就是池欣的酒吧吗？
翟知臣和叶锦柏对视了一眼，感慨一声这个世界真小。
蓝熙盈道：“但是马晓毅这个女朋友从来没有带出来跟他们见过面，赵婧曾多次是想让马晓毅把人带出来，他都拒绝了，直到一个月前，他答应了，说是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人给带出来。”
翟知臣：“学校那边老师们都被捂了嘴，从学生方面的走访了解可以知道，梁岷在接触赵婧，梁岷知道赵婧是自己的姐姐，赵婧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梁岷的身份，她喜欢马晓毅，想从马晓毅的网恋女友手里把他抢到手，暗恋梁岷的白悦瑛以为梁岷喜欢赵婧，一直嫉妒着赵婧。”
叶锦柏：“钱同锡本来也应该是写生队伍里的一人，但是后来他因故没有去参加。”
警方已经派人跟着钱同锡，一方面是确保他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在确认他话的真实性。
蓝熙盈拧紧双眉：“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失踪。”
方宇泽：“那两幅画的相关人员呢？有没有人找过？”
“已经见过了。”翟知臣拿出来一份文件“这是问询记录，目前来看，他没有可疑之处。”
方宇泽拿过文件去查看，看完后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是他的追随者，或者狂热粉丝之类。”
翟知臣看向叶锦柏。
后者微微抬眼：“相……降夜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国外，巡回画展这还是第一次，画展开放当天才回的国，他的粉丝多数在国外，作品的买卖以及和粉丝交流这事都是他的助理在处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他的助理了解情况。”
相锦梧这个人，某些方面是挺懒的，不想干的活全丢给他的助理了，自己只负责画画，助理曾经表示要不是相老板大方，钱给得够多，他绝对不干这种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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