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尽头是神明吗?章三曾经接触过一位70多岁的科研专家陈老师,他亲口说自己十分信迷信。封建迷信,章三半信半疑,相信的时候极度希望自己能碰见妖魔鬼怪满天神佛,怀疑的时候只想诛灭一切牛鬼蛇神,砸掉一切封建庙宇。
章三躺在他的大床上,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力气越来越小。独自一人过了几个春夏秋冬,也没什么不好的,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但病魔可不管你如何如何,干嘛不去医院呢,非得看着我得寸进尺,直至消磨掉你的一切 。
生死章三早已看淡,活着就好好活着,要死了也不强求,反正这个世界上就他一个,亲情友情爱情都没有,30岁放弃了一切人情世故,欲出家而不可得,这世界上哪有净土。只要内心平静,何处不可修行修心。
孤独的过完30岁生日,骑上摩托车离开了家,在离家20里的永安镇找了一份工作,感觉还不错,只是住宿条件有点不好,宿舍是活动板房。一年之内,回家只有3次,同事们老是问章三,你怎么放假老是不回家呢?他只是笑笑,并不回答。第一次是中秋节,磨蹭磨蹭,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要他回家吃饭,他当然知道家里有大餐,食堂的伙食虽然比不上,但是吃得舒心,于是磨蹭磨蹭直到下午4点才回去。第二次是相亲,后妈约了一个女孩到家里吃饭,要他回去,他磨磨蹭蹭的回去了,吃完饭加一下那女生的微信,又回到公司,跟她也没聊什么,几天之后归于平淡。第三次是亲生母亲的生日,十二月初二,给母亲上坟。
章三29岁才找到母亲的坟墓,29岁才知道她的生日,29岁因为一些事情忘记了,30岁才想起来要给她去修坟拜祭一下。29岁那年的11月份,从省人民医院出来后,他爸爸终于答应带他去找母亲的坟墓,坟头塌陷杂草丛生,他并没有哭,看着爸爸给母亲砍杂草修理坟墓,看着他在母亲坟前认错。章三没有动手帮忙,点上香烛纸钱,磕了三个头就离开了,留下爸爸一个人。章三心里气消了大半,以后的日子就这么过吧,不闹了。
母亲生日那一天,章三回家了,家里没人,他背上铁锹砍柴刀准备去母亲坟上,在那之前还要去砍掉一座陌生坟墓前的桃树。经过门前菜园,韭菜地被挖成了一个化粪池,还特意树了根水泥杆并标注铭文,我知道他们用心不良,又是封建迷信活动,整治正上方的陌生坟墓,懒得理它。砍完桃树,来到母亲坟墓,看样子不用修理,塌陷的坟头已经添了土,四周清理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没认出来。章三没有带任何祭祀物品,他非常讨厌那一套,脱下身上的皮衣盖在母亲坟头,坐在边上跟母亲倾诉着,也没有泪水,也许是以前过度的伤心泪水已经流干了。他跟母亲说,自己讨厌这个村子讨厌这里所有的人,不想再回来了,磕了一百多个头,把以前二十几年的还有以后二十几年的头都磕了一遍。临走前,情不自禁的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泪水终于哗哗的流了下来。拾起皮衣,决然离去,母亲我还会回来的,您等着,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相信他们那群人可以昧着良心活一辈子。
伐倒的桃树引起了伯母的老公的注意,在母亲坟上就听见他在嚷嚷着打电话,章三的爸爸开着车回来了,章三进屋就发现爸爸在洗车。他没有叫爸爸,爸爸跟他讲话也爱理不理,走到自己的房间拿起自己好不容易独立门户的户口本,骑上摩托车往公司而去。路过派出所,他拿出户口本给户籍科的民警,想查一下自己以前的户籍信息,民警很警觉的盯着他,询问目的。他退而求次,只说姐姐曾经告诉他,他的名叫勇,山是之后改的,他只想验证一下。民警拿过他的户口本,指着曾用名一栏说到,如果是改了名字,那曾用名一栏会有记录。章三半信半疑,姐姐叫章沛,以前的名叫佩、配,改了2次,为什么她户口本上曾用名一栏只记录了章配呢。
30岁接近尾声,春节快到了,章三腊月二十就放假,一个人住在宿舍,吃饭都是去的外面并没有在食堂吃,他不想别人讲闲话。腊月二十五,公司的人都回家了,只剩三两人到处在贴封条,章三收拾好行李离开公司。去哪里呢?回家?不回,坚决不回。在永安镇上转了几圈,找了个旅馆租一个月,其实也不住那么久,过完年就回公司,小半个月吧。旅馆老板好奇,章三身份证上的地址离这儿不到20里,过年了还租房子,但是生意还是做下来了。章三左顾而言他,心里想着要你管。。。言谈中,得知老板腊月二十七回老家过年。
腊月二十八,姐夫生日,章三手机设置了骚扰拦截,所有电话都打不进来,姐夫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写道“一手好牌,自己要打得稀烂,作为旁观者也无能为力。现在还年轻,再来一局也不迟。”章三也不是傻子 ,演技也太拙劣了。章三偶尔打开一下微信,“亲人”们各种关切的问候,他也懒得去看,一一删除。呆在旅馆连上WiFi,打游戏看电视不亦乐乎。
除夕,旅馆老板敲响了他的门,章三纳闷,不是二十七回家过年么?老板问他怎么不回家过年,章三说他不回去,老板说自己家在楼下做了年夜饭邀请他去吃,章三满心答应,有大餐不吃王八蛋。那胖妇老板就劝他跟家里人通个电话,不要让他们担心。章三心里顿时恼火,你知道个屁,婉转一想明白了,那群人神通广大,找到自己了,在给旅馆老板施加影响,他也没想着要躲,爱怎么地怎么地吧。看下日历,除夕是2月11号,阳历生日,31岁了,感觉自己变了,无所畏惧,似乎是找到了自我,跟着本心走,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年过完了,章三在朋友圈发了他公司的位置,“亲人”们也知道,来过。初八爸爸找到他的领导,把他叫出来,章三跟爸爸对视了一阵,没有说话,爸爸问他过年去哪里了,他也不回答。爸爸见他不说话就让他回去上班,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回去后领导问他什么事,章三耸耸肩,什么事都没有。中午吃饭了,姐夫在外面等着章三,想跟他谈谈叫他出去吃饭,章三没搭理他,姐夫自找没趣,走了。
来公司工作的一年里,同事们经常调侃他,每个月只花2百块什么的,不回家什么的,不谈恋爱什么的。确实如此,只不过干你们屁事,我的生活方式不需要别人操心。住了一年活动板房,公司宿舍实在是不好,夏天热死,雷雨天吓死。这一年来章三也存了不少钱,一直存着吗?那一定会被上升的物价和通胀割韭菜。投资理财吗?也试过了,就像坐过山车。心血来潮,买了一部小汽车,租了个小房子,偶尔做个饭,不想动手就去吃免费的食堂,小日子滋润得很。
烦恼也有一点,总有群王八蛋盯着自己,比如说他在自己的房门上做了记号,下班回来后会发现记号动过了,查看一下自己的物品,也没有遗失。懒得去理它,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时间一晃过了几年,安居乐业,孤独感也会有,只不过自己愿意。“亲人”们离他很近,不到二十里,倒是也没来烦过他,没有要求他怎样怎样。什么都好,就是身体越来越不好,医院去了N次,结论就只是脂肪肝,什么乙肝、丙肝、胃呀每年都去检测,都还好。按医生要求,什么方面都控制了,锻炼、饮食、养生、冥想等等。也经常研究人体机能,工作原理什么的,研究道家养生功法,甚至还有些感悟。
然而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清心寡欲,病变说来就来,章三有时候会想,要不要给稍具信任感的“亲人”,也就是舅舅打个电话求救,毕竟自己行动不便,搞不好就要完蛋了。有时候又会想,反正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结束也无所谓。
也不是很纠结,就这样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渴了就喝,饿了就吃。直到疼痛感越来越强,腹部越来越大。往日的记忆席卷而来,无助感与执念相互斗争,最终执念获胜,记忆一遍一遍冲刷着神经,伴随着腹部疼痛,章三再次入魔了,我死后会变成鬼么?世界上有鬼么?我要变成鬼,去质问那些良心丢失的王八蛋,失去的公道纵然不能讨回,但是做鬼也决不允许做糊涂鬼。
世间好像不剩下什么了,只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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