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渡心中百感交集。
惊讶于在学校看到这个女孩,讶异于三次见到她,两次都是在哭……
台上的江津渡滞了一瞬才重新调整好状态,老师同学们只觉得总归没带稿子,学霸的一点小瑕疵而已。
台下……阮轻轻清楚的看到了他,也清楚地看到他和自己对视时眸中掠过的一丝情绪。
百般滋味,她分不清那是什么。
只觉得人海茫茫,岁月迢迢,不期而遇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是……
她怎么也想不到是和他。
况且,江津渡疏冷,乖戾,她早该知道散发出这样的桀骜气场的人一定众星拱月般出众的。
不过没想到他成绩这么好。
他看起来不太像她认知里的好学生。
微风拂过,阮轻轻后知后觉颊上有些冷意。
是一滴泪。
刚才分神于唐玄宗时,不自觉流下来的。
原来她哭了。
她习以为常擦掉了。
——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没什么事儿,九班同学早就熟悉起来了,一派热火朝天。
阮轻轻没回班里,反而一个人走到了公告栏那边。
"江……"不用她找,公告栏上高二年级第一个就是了。
少年的证件照不如他本人寡淡,反而有些淡淡的和煦。
如沐春风。
但他眉骨冷硬,鼻梁高挺,哪怕是平面的证件照都挡不住他的那一股子清冷气。
不是暖的春风。
阮轻轻看着他的名字,喃喃出声:“江、津、渡。”
一字一句,清楚有力。
“好像秦观①啊。”她眯起眼笑了一下,像一只软软的小猫。
她喜欢秦观。
——
班主任许欢还没到门口时,沸腾的像炸开锅一样的教室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溪县一中,许欢的能力和脾气一样出名,不同于她可可爱爱充满罗曼蒂克的浪漫主义色彩的名字,她本人是人尽皆知的母夜叉、包青天,铁面无私不留情。
之前一直是带着一班和二班两个班,但给学校捐了几栋楼的小少爷汪以琛凭借着和高一时候一模一样的实力——稳坐九班巍然不动。
一中向来实行的走班制,但小少爷不论哪次考试,成绩排名都大差不差的差,6-20是平行班基本人员不动,只有平行班个别好的和重点班个别差的有调整、走班以外,其余同学也就不变。
于是汪以琛从高一到升上来高二分班,一直都在九班没变过,根据少爷高一以来平稳倒数的成绩走向以及汪老板今年又捐了一栋楼并请校长吃了顿饭……
于是……学校这学期给许欢排了一班和九班两个班。
再于是……当母夜叉踩着恨天高快走到教室门口时,汪以琛就像风一样滑到了教室——
“欢姐来了——”
全班鸦雀无声。
许欢个子高身材好,但性格却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刚开始到一中的时候有些毛头小子还不服管教,过分一点儿的甚至开着黄腔一口一口“梦中情师”,但就是这些人,在她手下不到一个月,全都被治的服服帖帖言听计从,一年以后,母夜叉的名声已经响彻整个一中。
这厢,许欢刚进门,没说话,先是慢悠悠把整个教室都转了一圈,知道她平时都是管二班的,九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教室里安静如鸡,落针可闻。
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非常清晰,比她高跟鞋更清晰的是许欢终于开口——
“教室后排垃圾桶旁边有一团纸,谁的,自己下课收拾,开学之初还没选班委没排值日生暂且不追究,以后这种事情直接扣操行。”
声声掷地。
教室里依旧安静如鸡。
许欢声音放大:“听到了吗?!”
“听—到—了——”全班异口同声。
许欢清清嗓子:“以后这种事情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然后,班长——”
她手里拿着高一下期末考成绩,很快安排好了所有班委。
“至于体育委员……”许欢拧眉,“汪以琛……”
“到!”汪以琛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起来。
许欢红唇微启:“你爹对咱们学校的贡献想必不用我多说,不管你以后是准备飞美国还是飞英国,我的班,文化课不准落下。”
汪以琛摸摸鼻子讪讪点头,小声回怼:“还美国英国……我爸说不准崇洋媚外让我哪儿都别去…安心参加高考…”
许欢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就算文化课不行,体育也别成为短板,你就当咱们班体育委员吧。”
汪以琛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是!欢姐!”
许欢摆摆手让他坐下。
之后她大致调了一下班里的座位,阮轻轻在中后排,同桌是一位女生。
她抱着书包走过去的时候,周围的男生一阵唏嘘。
“你好,我叫郑依然。”同桌见她过来坐下,大方的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阮轻轻。”她把手握了上去,眼神像一汪清泉。
“你说话不太像溪县的。”郑依然说。
阮轻轻礼貌的笑一下,语气有些歉意:“我算是北方人。”
爸爸是北方的,那就“算”是吧。
她总是莫名其妙感到抱歉。
——
周五下了一场大暴雨。
狂风大作,学校里的树被吹的哗哗作响,落叶枯败,飘落在积水的小水坑里,坑坑洼洼的。
阮轻轻性子慢,每次放学收拾东西几乎是最后,郑依然和她说了“拜拜”后,她踩着放学铃声的末尾离开了教室。
学校里面的学生已经快走完了,稀稀拉拉的,就剩下一些和她一样磨蹭的同学成群结队走到了最后。
阮轻轻不喜欢下雨天,闷闷的,尤其是这种暴雨,猛烈的像是从地下疯长出来。
空气潮湿粘腻。
但是下完最后一级台阶,她在教学楼一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小狗。
弱小的、脆弱的、冻的瑟瑟发抖,在角落里瑟缩着。
小狗对上了她的眼睛,像是在和她说话,呜咽了两声。
求救一样。
阮轻轻有点走不动了。
小狗很小,三四个月的样子,毛发乌黑,低垂着眉眼,见到人也不害怕,小心翼翼的亲近。
一阵猛烈的风刮过,带来星星点点的雨飘到教学楼台阶上面,小狗很明显的惊慌,往角落里再缩一下,小小的哀嚎了一声。
阮轻轻心里有些酸涩,她连忙走过去蹲到小狗面前,从书包里掏出纸巾。
小狗好像知道她的善意,也不躲避,温顺的趴在地上让阮轻轻给它擦身体。
静静的看着她。
阮轻轻吸了吸鼻子,问它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轻轻的“汪”了一声回应。
“雨好大啊,”阮轻轻转头看向雨幕,感觉周身被一股微冷的、清透的气息包裹着,她问,“你的家在哪儿呀?
………你有家吗…”
一中校长爱狗爱猫,一中不大,却常年有很多流浪猫狗,老师同学们也会照顾着它们。
这大概也是一只流浪狗吧。
阮轻轻看着它黑漆漆的眼睛,心头湿漉漉的。
“我不能带你回家,外婆对狗毛过敏,我给你铺点纸垫在地上,你乖乖待在这儿好不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小狗呜咽着回应,阮轻轻细心的给他垫好纸,留了面包和伞。
然后消失在雨幕中。
她最后留下话是: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②,你暂且在这儿听一夜秋雨,我明朝就来看你了。”
惊艳她年少时的一句诗,在此刻有了片刻具象化的表现。
“叫你朝阳好不好,朝着阳光的意思,也是一场新生。”
希望你捱过秋雨重获新生,希望你往后余生日日好日,天天放晴。
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你奄奄一息、泪眼哀鸣的样子了。
“再见,朝阳。”
明天见。
——
江津渡和汪以琛带着火腿肠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女孩头顶顶着书,从教学楼里跑出去,背影蹁跹。
“下这么大雨不撑伞往外跑,猛人啊!”汪以琛吃着火腿肠感叹,“看那小姑娘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得感冒了去。”
“哎,江哥——”没人回应,汪以琛偏头往过看,却发现江津渡也在看着那个背影。
有些出神。
“一、二………”他第三根手指还没伸出来的时候就被江津渡打断了,男生眉眼淡淡的,冷峻的口吻:“怎么了?”
汪以琛伸着三根手指头在江津渡眼前晃悠:“三秒啊,江哥,不得了,三秒钟啊!”
他掰着手指夸张的“一、二、三”再数了一遍:“三秒钟!江哥,你什么时候一个眼神在一个女生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钟!”
江津渡淡哂:“得了吧你,不是要去看小狗吗?”
“哦哦哦,”汪以琛反应过来,收回刚才的浮夸,才有些着急了,“快走吧,这么大的雨,小家伙一会儿怕是不行了。”
两人走到教学楼的角落,才发现原本只有一只小狗的地方,此刻已经被人细心的整理成了一个小窝。
粉红色的书包上面铺了些纸巾,当作小狗的窝,奶油色的雨伞被撑好,稳当当的固定在角落,刚好给它遮风挡雨。
雨伞的伞柄也是一只小狗图案,可爱的吐着舌头。
旁边还有一块面包。
小狗见到汪以琛手上的火腿肠“汪汪”着跑过来,显然是被喂养惯了的。
汪以琛一边摸着它的脑袋给它喂,一边笑着说“还有力气呢”。
汪以琛喂完小狗抬头准备和江津渡说些什么,却看见江津渡从狗窝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字迹清秀。
“朝阳。”他喃喃出声。
秋雨未歇。
明天会出太阳。
为什么说“许欢平时都是管二班的”,因为许欢虽然之前带一二班的课,但一班的班主任由教导主任亲自来当
①秦观:北宋词人,婉约派代表
②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出自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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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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