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了一宿夜班的蒋知桉刚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打量今天特意换上的机车风外套，本要回家补觉却被卜悠拉着去骑车兜风。
在美国时，卜悠的法国前女友副业是个摩托车手，业余时间两人时常拉着蒋知桉去玩摩托车，她们分手后，卜悠对摩托车没了什么热情，倒是蒋知桉当成了爱好。
刚喷好香水出了更衣室的门，就看到扛着器材的摄影团队朝着这边走来。
蒋知桉本想从另外的方向出去，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清晰地看到舒蔓站在人群的正中间，专业的指导着工作人员放置拍摄机器。
蒋知桉愣住，从院领导安排这次拍摄的时候，她早该想到的。
舒蔓在这时候也看了过来，二人隔着走廊对视良久，直到蒋知桉挪动脚步朝这边走过来。
“我只听说了拍纪录片，没想到是你们公司。”
舒蔓第一次见蒋知桉穿这种机车服，本就172的身高在别的女孩身旁显得更高挑了。黑色紧身裤和马丁靴勾勒出标志修长的腿型，舒蔓没忍住多看了片刻。
“我应该事先告诉你的。不过你放心，已经提前和院方沟通好了，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
“嗯…”
蒋知桉顿了顿继续说：“执行导演？”
舒蔓早就想到她会问，于是抬头注视着那双认真的眼睛点了点头：“是。”
想到舒蔓又回到了本行，蒋知桉心里很是替她高兴，但表情依然淡然。
“你这是准备下班？”
“没有，我那个…我正准备上班，正要去换衣服，你们先架设备吧，等会我来告诉你们哪些地方不可以拍。”
蒋知桉瞬间装作刚来医院的样子，再次进入更衣室。
另一边的卜悠刚兴奋地骑上摩托，准备给蒋知桉打电话的时候，人生第无数次在看到她传来的微信时无语凝噎。
“有急事去不了，改天。”
换回白大褂，舒蔓这边也安排好了摄影师和其他工作人员，蒋知桉开始带着她在科室内了解。
“这里是普通病房，病情差不多的孩子会安排在一间，最多只允许两名家长陪护。所以能利用的空间其实很小，你们拍摄的时候不要把大型机器架在病房的公共区域，不能影响家长的正常陪护。”
“虽然在接到你们的拍摄要求之前，我们已经告知了大部分家长，但拍孩子前你们也要征得家长的同意。”
“这里是重症监护室，除了医护人员全都是禁止入内的，如果要拍，只能站在这扇门外。这些孩子病情严重，还需要不同时间的观察期。”
“手术室的部分手术可以拍摄。但是进去的人员必须严格按照要求穿戴好隔离衣并且做好消毒。”
听着蒋知桉的介绍，舒蔓很想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但是只要想到眼前的人正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她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蒋知桉，注视着她认真工作的模样。
“蒋知桉！”
邵璟蘩从后方走来，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自从上次一起经历了救援，蒋知桉能明显感觉到邵璟蘩和自己之间亲近了不少，原本不近人情的冰块在工作之外也和她有了更多交流。
这样亲昵的举动落入舒蔓眼中，她侧身过去，想要避开眼神的对视。
可即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被蒋知桉捕捉到，她略显尴尬的将邵璟蘩的手拿下来。
舒蔓有些僵硬的表情舒展开来，对着邵璟蘩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
“邵医生，好久不见。”
邵璟蘩对舒蔓印象很深，第一次见到她时，舒蔓正在给年年擦拭身体，她甚至为此将舒蔓当作了年年的妈妈。
舒蔓抬头的瞬间，邵璟蘩便被惊艳到了。
巴掌大小的脸，五官柔和到亳无瑕疵，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在是个出色的美人。
和方瑾玥略带攻击性的美貌不同，舒蔓是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便心生疼惜的类型。
“啊…你是那个…”
“之前年年住院多亏您的照顾了。”
“我想起来了，我还差点把您当成年年的妈妈。”
蒋知桉开口道：“舒蔓是这次拍摄的执行导演，之前年年的妈妈方女士就是这间传媒公司的总经理。”
邵璟蘩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们平时的工作比较忙，可能也没有什么时间顾及到你们，总之尽量不要耽误医护人员的正常工作就好。”
蒋知桉在心中捏了把汗，邵璟蘩这张嘴的确是在任何场合也没有温度。
舒蔓会心一笑：“您放心吧邵医生，已经和团队的人员都规定好了，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
邵璟蘩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一旁傻站着的人身上，看了眼手表说道：“你还不下班吗？不是昨天晚上刚值了大夜？”
蒋知桉瞬间涨红了脸，匆忙瞥了眼一旁的舒蔓。
“我…我家里冰箱坏了，没法吹冷风…不是，空调坏了，总之今天接着上，下周调休。”
两个人都被她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搞的一团乱，舒蔓最先反应过来，无奈的笑着摇头。
幸好，她还是那个一着急就会说错话的桉桉，还是懵懵傻傻，依旧站在旧时光里的那个人。
“刚才我看小于还等着你去查房呢，快去吧啊！”蒋知桉将一脸茫然的邵璟蘩迅速推到一边。
人都走了之后，蒋知桉退回到舒蔓的身边。
“要不我带你先去病房看看小朋友，你们拍纪录片应该要从他们入手吧。”
舒蔓本想告知她，自己这一次想要聚焦的是医生视角，但病人视角也的确是不可缺少的素材，更重要的是，蒋知桉身上的清幽栀子味令她深深沉溺。
“好，不耽误你工作吧？”
“没事，也不差这一会。”
舒蔓又看到了她最熟悉的动作，蒋知桉撒谎的时候习惯性看向别的方向揉脑袋。
甫一走到1207病房门外，便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蒋知桉给自己和舒蔓都做好手部清洁之后才推开门。
舒蔓看向身后的摄影师，先示意他将设备放下不要拍摄。
“小汤圆～”
蒋知桉调整好了语气，对着第一张床上的小女孩笑着伸出双手。
小女孩见到蒋知桉也十分开心，灿烂的微笑顿时绽放开来，投进她的怀抱。
床边坐着的妇女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满是温柔。
女人并没有任何打扮，甚至穿着再简单不过的t恤，肉眼可见的消瘦与疲惫却在看到女儿时荡然无存。
放眼望去，床边和储物柜摆放的都是孩子的用品和玩具，大概只有破旧的折叠床是属于女人唯一的物品。
“今天早上有没有乖乖听话吃药呀？”蒋知桉温柔的抚摸着小朋友问她。
“报告！今天早上把药都吃光光了，可是邵医生好凶…”
蒋知桉不用想也知道，邵璟蘩又佯装“凶悍”的逼孩子吃药。
“可是邵医生也是想让小汤圆快点好起来是不是？好起来才能和小朋友玩呀。”
蒋知桉把孩子放回床上，看了一眼身后的舒蔓。
“汤圆妈妈，之前跟您提过会有摄制组来医院拍摄，这位就是纪录片的导演。”
舒蔓上前，对着女人伸出手：“您好汤圆妈妈，我叫舒蔓。”
女人局促的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上去。
“您别担心，我们这次拍摄只是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医院儿科的现状，如果您不希望孩子出镜我们也会打码。”
“有…有钱吗？”女人说完这句话，脸颊瞬间涨红，随后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胆战心惊的不敢看她。
舒蔓却只是微笑着用左手搭在女人手背上：“您放心，每个参与的家庭都会收到相应的补贴，而且要是有社会爱心人士看到了影片，可能也会有更多的捐助。”
这位母亲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几近哽咽的笑了出来：“拍…拍…我们都配合。”
舒蔓的心中苦涩无比，此时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充斥在整个鼻咽，仿佛也在刺激着她的泪腺。
世间无限苦痛，却有深沉的爱意愿意捧起落进尘土的苦难者，撑起支离破碎的心。
旁边两个床的家长听到她的话，也立刻表示愿意拍摄。
舒蔓没有马上投入拍摄，而是和蒋知桉一起走出了病房。
“刚才那个小姑娘有扩心病，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等待心源进行心脏移植。她爸爸送外卖时也出车祸走了，现在全家的收入只有低保和靠外公外婆卖菜。之前科室给凑了一部分治疗费用，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要是你们这影片真的能让更多人看到像小汤圆这类的孩子，那就太好了。”蒋知桉双手插兜，神色严肃的对舒蔓说道。
“从陪年年住院开始，方总就一直在想这个片子了。她是个心脏病孩子的母亲，自然懂每个家庭的难处，公司已经出资给能够配合的家庭，而且这个项目要是能得到市里的支持也会给予一定的帮扶。”
蒋知桉停下脚步，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对舒蔓像此刻这般柔和：“谢谢。”
舒蔓仰头看她，本来刺眼的灯光被蒋知桉挡了起来，此刻的她仿佛比任何都要耀眼。
“谢谢你们才是，守护着这么多家庭的幸福。”
蒋知桉刚向前走两步，身后的人叫住她。
“桉桉。”
她回过身，舒蔓认真的跟上来：“我可以拍你吗？”
“我？”蒋知桉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对，我想拍你，拍整个儿科团队的所有医护人员。你们应该被看到的，被整个临安，被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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