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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囚笼

暮色四合,像一块吸饱了陈年墨汁的、厚重的幕布,沉沉地压在榆阳市西郊这栋独栋小楼的上空。

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深紫色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响——归巢鸟雀的啁啾、远处孩童模糊的嬉笑、邻家厨房飘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在这里,只有一种声音是永恒的:钢琴声。

琴房占据了二楼最深处、采光最好的位置,空旷冰冷。

墙壁是深沉的孔雀蓝,被昂贵的吸音材料包裹着,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杂音,也吞噬着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的的沉寂气息。

唯一的光源,是悬在房间中央那架贝森朵夫帝王钢琴上方的一盏孤零零的水晶吊灯,惨白的光束精准地照射在黑白分明的象牙琴键上。

琴凳上,坐着一个少女。

黎明诗。

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单薄得像冬日窗棂上凝结的霜花,仿佛一阵稍重的风就能将她吹散。

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用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深色发带固定,露出脖颈后方一小段过分纤细和苍白的皮肤,脆弱得令人心惊。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是一种经过常年严格训练形成的、近乎僵硬的优雅姿态。

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两弯浓重的、化不开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本该属于少女的灵动眼眸。

此刻,那里面只有一片空洞的、结了冰的湖,映不出任何光亮。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惨白的光线下近乎透明,此刻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琴键上翻飞、跳跃、砸落。

肖邦的《练习曲 Op.25, No.11》——《冬风》。

震撼、磅礴、充满风暴般的力量。

音符从她指尖倾泻而出,每一个音都清晰且精准,颗粒饱满,力度均匀,速度无可挑剔,技巧完美得如同冰冷的机械。

然而,那旋律中却感受不到丝毫“冬风”的凛冽壮阔,或是肖邦隐藏在技巧下的诗意与哀愁。

它冰冷,坚硬,像一柄柄淬了寒冰的利刃,在空旷的琴房里反复穿刺空气,发出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回响。

那不是演奏,更像是一种刑罚。

一种施加于琴键,也施加于自身的刑罚。

琴房厚重的胡桃木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石雕琢的塑像。

黎屹清。

她看起来四十多岁,保养得宜,身形纤细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紫色家居长裙,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却刻满冷硬线条的额头。

她的面容是精致的,鼻梁高挺,唇线紧抿,但那双眼睛——狭长,眼窝深陷,目光里结了寒冰,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钉在钢琴前那个单薄的背影上,钉在她飞舞的手指上。

她听着那完美的旋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欣赏,没有感动,只有一种苛刻到极致的审视。

她像在检阅一件精密仪器的运行参数,容不得千分之一秒的偏差。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带着金属沉重的余韵,在吸音材料的包裹下迅速消散,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黎明诗的双手悬停在琴键上方几厘米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长时间高强度用力纯粹的生理反应。

她维持着演奏结束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玉雕,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寂静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黎屹清动了。她无声地缓步走进琴房,柔软的拖鞋踩在深色的樱桃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在距离钢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

“第三小节,左手的八度音群,第二个降B音,力度弱了千分之三。”

“手腕的支撑点偏移了3毫米,导致音色发飘,失去了应有的金属质感。重音处理得太过刻意,破坏了乐句的连贯性。”

“情感呢?肖邦的愤怒和抗争在哪里?”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悦耳,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像细密的冰针,精准地刺入黎明诗早已麻木的神经。

“你弹的只是一堆冰冷的、毫无生命力的音符,黎明诗。”

黎明诗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抬眼。只是那挺直的脊背,似乎又僵硬了几分,像被无形的丝线拉得更紧。

悬停的手指缓缓收回,搁在冰冷的黑色烤漆琴盖上,指尖冰凉。

“是,母亲。”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音调,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寒气。

“继续。”黎屹清命令道,没有任何多余的词,“练到它融入你的骨髓为止。练到你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音乐——纯粹的、完美的音乐为止。”

黎明诗的手指重新落回琴键。还是那首冬风练习曲。

那冰冷、坚硬、充满压迫感的旋律再次响起,一遍又一遍,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孔雀蓝囚笼里回荡。

窗外的世界彻底沉入黑暗,只有这盏孤灯,这架昂贵的钢琴,和这永无止境的、无声的控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

汗水浸湿了黎明诗鬓角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的指尖开始泛红,传来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感。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荡荡的绞痛,但她早已学会忽略身体发出的任何信号。

就在这机械的重复中,楼下传来门铃声,短促而清晰。

黎屹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完美的乐章被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断。她转身,无声地离开了琴房。

琴声没有停。

又过了片刻,楼下隐约传来黎屹清与人交谈的声音,模糊不清。很快,脚步声重新上楼。

黎屹清再次出现在琴房门口。她手里拿着一只印着“迎溪音乐学院”烫金校徽的白色信封,信封的边缘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泽。

琴声戛然而止。

黎明诗的手指猛地顿住,悬在半空。

她的目光第一次有了聚焦,落在那只信封上,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黎屹清走到她面前,将信封递过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审视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评估,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即将失去某种绝对控制的隐忧。

“你的。”她的声音比琴房的空气更冷。

黎明诗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封信。

信封很轻,在她手中却仿佛有千钧重。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雪白的纸张。

迎溪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

她的名字,“黎明诗”,清晰地写在上面。专业:钢琴表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琴房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空洞眼眸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丝茫然,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悸动。

黎屹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将她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寒冰:

“记住,迎溪不是游乐场,也不是你的终点。而是一个让你离真正的‘纯粹’更近一步的起点。”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刻刀,试图将某个印记更深地凿刻进她的灵魂,

“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继承我的音乐,将它推向无人企及的巅峰,把它刻进你的基因里。黎明诗,别让我失望。”

她说罢,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琴房,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声响。

黎明诗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水晶吊灯惨白的光线落在通知书烫金的校徽上,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光晕。那光晕映入她空洞的眼底,却没能融化那厚厚的冰层。

四周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未散的、冰冷的冬风练习曲的余韵,还在空旷的孔雀蓝墙壁间无声地回荡、碰撞。

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少女缓缓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那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冰冷的象牙表面,像抚过一座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无声的墓碑。

目光掠过琴盖边缘,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痕——那是很久以前,一次激烈争执后留下的印记。

而琴谱架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个褪色的、小小的、空了的药瓶,瓶身上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

窗外的黑夜,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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