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恒心里记挂着北宫伯子的病情,然而他却也没忘记他刻意大老远地跑这一趟的初衷是什么。
上午一般是去苏州城周边的各个地区考察民情,他伪装成平民同当地的百姓聊天,有时聊些简单的农事,有时聊些家长里短,无论聊什么,刘恒都对这些淳朴的劳动者们保持着极大的耐心,虽然他们有些时候说话做事显得有些粗野和大条,不过心地却不坏,没过多久,刘恒就和当地的村民熟络起来。
村民们大都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地维持生活,有地多一些的,也有少的,那些地少的人家里的存粮和北宫伯子家里的差不多,而那些地多的,存粮却也多不到哪里去,不用问也能知道,这种情况肯定是税赋重造成的,刘恒记得吕后执政期间曾把田税减至十五税一,本以为会缓和农民们的负担,现在看来,效果也并不明显。
另外,刘恒还注意到,在田间耕作的有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问才知道,年轻人大部分都服徭役去了,刘恒记得现行的徭役政策是一年服三次,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过重了。
刘恒在与这些村民的接触中逐渐发现,虽然他们大都不会讲那些文邹邹的大道理,却极富做农活的实践经验,给人感觉足够的踏实和接地气,这或许正是他自己这个深居皇宫的知识分子所欠缺的。
于是,刘恒便主动放下自己的身段,谦卑地请教村民们关于农事的一些知识和经验,那些村民倒也很是诚恳热情,几乎把他们所知道的尽数教给了刘恒。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道理,刘恒还是知道的,所以他看村民们干活看得差不多了,便也拿起镰刀锄头去田地里练练手,刘恒干得很慢,而且有些时候会出错,然而村民们看他是个愿意主动帮忙的年轻人,便也都热情地教他帮他,没有一个人埋怨他,他们大部分相处的时光都很融洽。
然而之所以说是大部分,自然是因为村民们也有向刘恒吐槽抱怨的时候,他们和他说的问题大抵也都是围绕着赋税重、徭役频繁、流民和鳏寡老人多,无人供养、某些自秦沿袭下来的法律过于严苛等等的问题,刘恒也很谨慎地一一记下,虽说自己现在暂时没能力改变这些,但是万一日后有机会,他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这两天下来,刘恒觉得在自己和这些村民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情感纽带,他帮助他们劳作、耐心而温和地与他们聊天谈心,每次来的时候也会给他们一人分一些钱,而他们也用热情和友善回馈他,不仅教他很多民间生活的技能,还分享给他很多有用的信息,就这样,在刘恒和这些村民之间逐渐建立起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虽然村里的物质条件比皇宫里匮乏些,然而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人的繁文缛节,也少了很多没必要的明争暗斗,一切都更接近自然本身的样子,虽然这两天里,刘恒上午在田里晒着太阳干活也觉得又累又热,不过,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说北宫伯子这边,刘恒基本上到了中午就会赶回来,他跟村民们学会了烧火做饭,村民们看在他帮他们干活又给他们钱的份上,每次他走的时候,都给他拿一些粮食和农副产品,正好他回家便做了,和北宫伯子两个人一起吃。
北宫伯子到了第二天清晨便退了烧,他本想以此为借口不再喝那苦得令人发指的药汤了,然而,刘恒却注意到他的咳嗽还是没怎么见好,于是,依然逼迫他一天三顿按时喝药,对此,北宫伯子虽心有抗拒却也无可奈何。
三天的时间短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要回宫的日子,北宫伯子的病虽然有所好转,然而却并未完全见好,尤其是咳嗽依然很厉害。
刘恒一是看北宫伯子病没好利索,还想再留下来照顾他两天,另外也是因为心里某处隐隐地抗拒和北宫伯子的分别,于是,他便在最后一天清晨给长安那边寄了封书信又请了三天假。
刘恒心里清楚,以陈平那个老狐狸的性子,巴不得自己永远不回长安,把所有权力都放到他手里才高兴呢。
至于周勃那家伙,估计会不高兴吧,不过,他向来在大事上都依着陈平,估计即使不乐意也会被迫同意。
长安城,丞相府内
“什么?那小子又要请三天假?玩疯了吧他?”周勃在听陈平告诉了他刘恒又要请三天假的事之后,直言不讳地吐槽道。
“也许是吧,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没坏处。”陈平眯着细长的眼睛,狡黠地说道。
“怎么没坏处?他要是天天这样玩忽职守,他自己的那份活不都得分给咱俩!”周勃恹恹地说。
“比起他野心勃勃地跟我争权夺势,多帮他干点活倒也没什么。”陈平平静地说道。
“我说你们这些人呐,天天心眼儿这么多,整这个防那个的,累不累啊。”周勃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无奈。
“还好吧,可能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若是每天都在算计人,反而不会把这种事当成一种负担了,呵呵。”陈平笑得有些阴冷。
“好吧,反正我是理解不了,我要是天天像你那样算计来算计去的,脑瓜子不得疼死才怪。”
“你恐怕是想算计人也没那脑力。”陈平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我没有,你有,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有能耐就别搞那些暗戳戳见不得人的,跟老子我明刀明枪干一架!”周勃不服气地说道。
“你这死脑筋,除了打仗你还会点什么?”
“我只要会打仗就够了呀!”周勃说得理直气壮。
“怪不得高帝活着的时候说你爱逞匹夫之勇,看来,他老人家说得一点儿都不错,都到现在了,你还是这副德行,你最好祈祷我永远能在这丞相之位上给你出出主意,若是有一天没了我,就你这点心眼,还不被刘恒那小子玩死。”
“呵,就他?他能打得过我?老子吃咸盐都比他吃的多。”周勃不屑地说。
“.......”陈平扶额,再次确认了,这家伙脑子里除了打仗真没有别的。
陈平不想再搭理这个没脑子的武痴了,于是,低下头专心处理起自己手头的工作。
不一会儿,旁边那一堆竹简里就传来了呼噜声,陈平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家伙看奏疏看睡着已经不只一次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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