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的午后如夜晚,让人容易恍惚时间的进度。
柳江明望着远方,等待着电话接通,通话界面是之前那位郑教授。
半小时前,他趁着下课后的空闲时间继续调查关于许温程的事。
网上的查询寥寥无几,他便转头请教了平时爱推理的舍友沈迟。
沈迟转动电脑椅面相他,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有想调查的对象吗?”
好奇心很重的沈迟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柳江明知道瞒不过他,只能坦白:“你别多嘴告诉别人,其实是我姐住院了,她的主治医生对她很好,好得几乎不对劲的地步,我有些不放心,就想着调查一下那个医生。”
沈迟擅长留意周围人的性格,他知道柳江明不坏,也没有撒谎的习惯,便不再多问,替他想了几个突破性办法。
沈迟坐到他身旁,先问了几个基本问题:“姓名、年龄、就业内容这些都查了吗?”
柳江明点头:“都查了,其余的在网上查不到,范泽告诉我,有位教授知道他,但我不敢问得太明显,就只得知了些不重要的内容,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继续查下去了。”
闻言,沈迟教了他一套话术,并抬起手看了眼表盘:“现在范泽还没回来,证明那位郑教授还在教课,你等范泽回来后再给郑教授打个电话问,直接去找他会让他觉得事情重大从而过度思考,到最后对你提高警惕,什么都不告诉你。”
想想貌似的确如此,柳江明在心中感叹沈迟的聪明,在范泽回到宿舍后走到阳台按他提供的方法照做。
手机响了半响郑教授才接通电话,他给柳江明备注了,所以很快就认出他来,依然是那副笑呵呵的语气说道:“柳同学,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江明态度镇定,反应从容道:“是这样的,郑教授,那天和您聊完后我给家里人打去电话继续探讨那天的话题,他们在听见您提起的那位学长后倍感兴趣,觉得那位学长如此成功一定与高中时期的培育脱不了关系,所以让我来问问您对方此前的就读过的学院的地址,好让我们亲戚家的小孩不输在起跑线上。”
他停顿了下,笑着打趣自己:“瞧我这记性,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刚才我亲戚打电话来问我才记起这事,还耽误了您的时间。”
别人客气,郑何自然也如此相待,毫不废话的将许温程就读过的中学告诉了他。
“优良培育中学可以说是间名校,拥有百年历史,虽然教学制度一向较为严格,不过那样反而造就了不少才人,你亲戚家的孩子有那份刻苦求学的心是件好事,好好加油,长大了来咱们这儿上大学,昂。”
郑教授的介绍柳江明再熟悉不过,因为那就是他姐姐柳柔曾就读过的学校。
当年柳柔的成绩好他大半,柳父柳母毫不犹豫的安排柳柔到这所学校就读,至于他,由于成绩在中等以上,柳父柳母担心他跟不上优良培育中学的进度,便才把他安排到了另一所普通中学。
冷风打到他身上,几丝细雨让他的身体多了几分冷意。
道别后,他挂断了电话,站在原地整理思绪。
范泽透过窗户看向他的身影,有些好奇道:“他怎么啦?一个人站在那儿吹冷风,难不成失恋了?”
沈迟看得出来,柳江明获取到的答案不太理想,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将答案道来。
但直至深蓝色的天被深不见底的黑吞噬,柳江明都想不明白。
他去搜索了当年的毕业册,柳柔的班级里有40多位学生,他在长长的名单里找到的许温程的名字,那证明许温程和柳柔在高中时读的同一所中学,且同班,不过似乎是班上人数太多,柳柔没怎么注意到他,不记得很正常,许温程就不一定了。
但结合以上所有线索,又有哪些事情能促使许温程对柳柔的好呢?
这是他不理解的。
后来,沈迟把他拉了进来。
范泽取下他挂在椅子上的毛巾替他擦去手臂上的雨水,担忧的吐槽他:“你咋啦到底?握着个手机傻愣愣的站在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跳楼呢。”
沈迟斜眼瞪过去,让他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柳江明抿着唇,将郑何告诉他的事以及他所查询到的都陈述给了沈迟。
柳江明:“郑教授只说了这些。”
范泽:“郑教授说了什么?”
沈迟:“我也想不明白,这跟他对你姐好有什么关系?”
范泽:“江明你有姐姐啊?谁对你姐姐好啊?”
柳江明:“还有什么能问的吗?”
沈迟:“继续问下去就不行了,你也不希望你的问题被传到当事人耳里吧?”
范泽:“什么问题啊?当事人是谁啊?”
这场对话就在范泽一脸懵逼下结束了。
晚上,柳江明为了思考此事而睡不着;沈迟睡眠浅,外面滴答滴答的雨声吵醒了他;而范泽,则因为没吃到瓜,难受得睡不着。
“你俩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告诉我行不行!”,他忍无可忍的从床上坐起身抗议,柳江明见了,心想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不如也告诉范泽,让他一起帮忙想那件事的答案,便下床将事实简单概述了一遍。
范泽在听完他的话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有什么好想的,那位学长就是喜欢你姐呗。”
沈迟掀开窗帘探出头来,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范泽盘着腿坐到地上,回答:“你喜欢一个女生难道不会对她好吗?还是学生时期就认识了的,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学生时期可是大多数青少年萌生出恋爱想法的时候。”
沈迟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抬眼看向柳江明想知道他对此的看法。
柳江明坐在床边,尝试顺着这个假设猜测下去,随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头:“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姐我必然没什么意见,但他那不坦诚的态度未免也太不正常了吧?”
沈迟和范泽也这样认为,并且都提议柳江明将这件事转告给柳柔。
“你姐姐知道了也能留个心眼,万一这许医生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也好避免”,沈迟说道。
柳江明看了眼手机,这个时间柳柔尽管不困也得被强制安排上床睡觉,所以他并没打算现在就和她联系:“明天吧,加上我姐快出院了,明天说后要是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我就代替我爸妈请假到医院去接她。”
隔天,医院里,许温程照常工作,柳柔也按照往常的流程,吃药、做康复训练、学习使用盲杖以及阅读盲文书,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她会特意让护士姐姐带她到许温程办公室的楼层那儿逛逛。
护士心领神会,拉着她的小手一边和她聊天,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许温程的身影,俩人的相处方式和亲姐妹几乎一模一样。
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许温程别有用心,这半天里,柳柔和护士一共到那儿徘徊了两三次都没见到许温程的身影。
“大噶是许医生有些忙吧,我们也不好直接到他办公室里找他,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吧”,护士轻声说道。
柳柔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能直接到他办公室里找他呀?”
说起这事,护士也有着相同的疑问:“是呢,我也想问,听护士长说曾经有位护士在没经过许医生的同意下擅自进入,被许医生知道后臭骂了一顿,没有人知道他那时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柳柔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拉着护士的手说:“我们先撤吧,照你这样说的话万一许医生看见我俩在这儿走来走去的,觉得我俩碍事骂我们就糟了。”
护士当然也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可转念一想,她反问柳柔:“可是,你不是说你快出院了,想多见见他吗?还有两天就得出院了吧?难道不该抓紧时间吗?”
柳柔垂着眸摇头,有些赌气:“算了吧,他不会想见我的。”
见她小孩子气又犯了,护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曦便快步朝俩人走了过来,并出言阻止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患者这个时间应该在病房里休息而不是在医生的办公室附近到处乱走吧?我们这儿又不是商场。”
护士闻言有些懵,抬手看了眼表想确认时间,但余曦仍然继续说着让他们离开的话:“许医生很忙,要是下了手术台还见到你们在这儿碍眼心情会更加不好,所以请不要打扰他赶紧离开。”
“我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许温程站在柳柔身后,目光笃定地直视着余曦说道。
他比在场的三个女生都要高出不少,听不出心情是否好坏的语气以及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都足以让余曦感到不安。
唯独柳柔没那么觉得,她沉静在成功见到许温程的喜悦中。
余曦见许温程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谎言很是尴尬,低下头向他问了声好后就像找借口开溜,许温程知道那样只会让她打着是自己助理的名义更加肆无忌惮,便叫住了她:“余护士,以你刚才的出言不逊,向她俩道歉。”
“许医生,就算你对她俩的到来并不避讳,我身为你的助理我也有权维持这层楼的规矩不是吗?”,余曦不服,站在原地和他僵持。
许温程很平静的把她的问题都说了出来:“你只是个护士,维权这件事自有他人安排,请认清自己的地位,还有,这层楼并不是只有我能使用,不要给我招黑,明白吗?”
他向来说话直,也丝毫没想给对方面子。
护士被这阵势搞得一脸懵,看了看许温程又看了看余曦,发现余曦眼睛不眨的瞪着许温程,眼眶里似乎泛起了泪。
“不是吧...许医生也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呀,那么激动干嘛?”,护士默默在心里疑惑道。
静了半响,许温程都没有让步的样子,余曦只能不甘心的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待她远去,许温程低下头和柳柔搭话。
为了让她知道他在和她说话,他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声音有些沉:“吓到了?”
柳柔连忙摇头,脸颊泛了些红:“没有,我没事。”
他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护士,说:“只要是患者自由活动的时间,去哪儿都行,如果下次再遇到刚才的事,就让人来通知我。”
护士姐姐也不是没有情商的,连连点头附和并主动给俩人留出空间:“知道了许医生,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您现在要是没事,能替我带带柳患者一下吗?”
柳柔:“!?”
许温程:“知道了,你去忙吧。”
几日不见的心上人就在自己边上,木质体香潜藏着吸引力,冰冷有力的大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将她整个身子掩护在身下。
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很保护,也很在乎自己。
整个走廊只剩他们两个,柳柔没动他也不敢有所动作,静静等她开口。
半响,柳柔才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许医生,为什么那么匆忙的把电话挂了?”
许温程不知道怎么回答,数句谎言堵在喉头难以吐出。
“我…”
这时,柳柔的手机响了。
许温程以为那是个救命稻草,却没想,那是将他陷入深渊的沼泽。
柳江明趁课间借口上厕所躲到一处给柳柔打电话,将自己所调查到的事都告诉了柳柔:“并且,我还查出他当年和你同班,可却没告诉你,这很可疑对吧?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要嘛找个时间好好问问他,要嘛离他远点,我担心你,也怕他别有心机。”
柳柔愣在原地,柳江明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转入她的耳中,她也回想起了,当时班里确实有位姓许的学生。
她抬起拇指放到红色挂断键上,说了句:“不用了,我现在就问他”,随后不等柳江明说话,她便直接挂断了。
见她神色不对,许温程忍不住关切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柳柔捏着手机,眼球浑浊迷茫,却还是艰难开口:“许医生,不对,许同学,我曾经这样叫过你,但我们没有过交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全名,只知道你姓许,我们当时没有纠纷过,这段时间以来我也从来没有感受过你的恶意,我看不见,所以相信我的直觉,你一定不是带着不好的目的接近我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我有所隐瞒,要对我那么用心。”
用心到,让她对他产生喜欢。
难道真是为达到某种目的而编出的剧本吗?
她想,如果许温程和她心意一致,那这些她都可以原谅。
她想的没错,可她没想到,许温程会不承认。
样样优秀、身姿挺拔的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女生面前胆怯了。
白大褂下的长指抖动了下,尽管她没看着他得双眼说出这些话,他却也还是别过了脑袋,不敢看她。
也不敢坦言说出藏于心底多年的暗恋。
他咬咬牙,攥紧拳头强装镇定的对她说:“你就当是,长大后成为医生的我,在帮助曾经的同学摆脱苦难吧,我的确没有恶意,我只是尽一个医生应有的责任。”
他说得很直接,让她很轻易,甚至不用细想就能明白。
鼻酸为浅瞳注上泪,很快,泪便如雨滴般夺眶而出,一滴一滴,不停不歇。
她哽咽着,一字一顿的,艰难挤出四个字:“可我不信。”
她不信,他只是尽责那么简单。
哪怕是在哄骗自己,她也坚持着这个观点。
她哭了他也不好受,心脏像被碾压机挟持,不断挤压直至破碎。
他努力憋着突入袭来的情绪,压制得眼眶都红了。
最后,他红着眼,深吸一口气后选择了逃避:“柳患者后天就出院了吧?恭喜你,以后记得按时来复诊,确保没留下后遗症。”
说完,他给溜走的护士打了电话,让她到这儿来接柳柔回房后,就扔下柳柔自己回到办公室去了。
关上门后,他没有着急释放情绪,而是在门后等啊等,等到护士来将柳柔接走,着急忙慌地安慰声远去,他才脱力的坐到地上,安静的流着泪。
他自问:“柳柔会怪我的,会讨厌我的,这样真的好吗?”
想起许父催债般的要钱态度,他打消了这样的顾虑。
他放弃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自答:“怪我吧,我也怪我自己,再怎么喜欢你都没法向你表明。”
话虽如此,但他此刻最想对她说的,已经不再是告白,而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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