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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后来几天,云无霁按照时间顺序先后走访了东坊附近几户人家,无一例外均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嫌犯确实如他所料没那么轻易露出马脚。

他作别今日探访的最后一户人家,那妻子泪眼婆娑的哀求声声恳切,云无霁不善言辞,更无法笃定承诺,他半垂着眸,纤长睫毛遮住眼底神色,让他看上去清冷又不好接近,女子见状便不再言语,哽咽着埋首进丈夫颈侧。

他已经看了许多这样的情景了,每次都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

云无霁承认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如果说这案子是面高墙,那么此时展露在他面前的必然是一幅铜墙铁壁,而他至今未能找到一丝缝隙。

云无霁有些烦躁,左手拇指无意识地将手中佩刀推出鞘中,再松手回落,撞出“锵”的脆响,反复几次,他似在借用这声音来平复自己的心绪。

“该死的这假道士,卖了把鬼画符给我,竟还好意思收我三文钱一张。”不远处传来骂骂咧咧的声响,云无霁下意识朝那处看去。

“别让我再逮到他,我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男人气势汹汹,为首一人脸黑得像锅底,咬牙切齿的姿态仿佛要把人抽筋扒皮。

云无霁目光转了转,正巧,一个穿着烟灰色道袍的身影撞进他的眼帘。

晓重山依旧是以乌木簪绾发,身上道袍照样是半旧不新,拂尘端在手里,步子不疾不徐,面容沉静,颇为仙风道骨。乍一看上去,很容易被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迷惑。

他似乎也是看到了云无霁,面上划过一丝意外,很快便笑着向云无霁颔首,隔着半条街的人间喧嚣。

云无霁不为所动,白皙面容斯文清俊,掺着车马铜铃,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漠,摆明了要隔岸观火。

是的,云无霁压根没打算提醒晓重山有人要找他麻烦,毕竟现在看来,这人完全不是看上去的那样飘逸出尘,反倒沾满了铜臭气,油嘴滑舌不说,还喜欢坑蒙拐骗。

没有得到回应的晓重山完全不觉得尴尬,笑了笑便又兀自向前走,于是不出预料地和要找他寻仇的一伙人正面撞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晓重山笑容僵在脸上,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眼前一伙气势汹汹的人喷火的眼神,脑子里迅速回忆起自己这些天干了些什么。

目光转到为首大汉手上拽着的一把黄纸,和上面略有些眼熟的墨迹……晓重山呼吸一滞。

完蛋。

云无霁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旁观望,不曾想晓重山怔愣了瞬息,转身就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端的是姿态平和步履从容,面上笑容惊诧中透着惊喜,矜持中带着热络。

简单评判,演技到位。

云无霁:“?”

为首大汉以为他要跑,怒道:“别让这破道士跑了!今儿个我跟他没完!”

晓重山仿佛这才从路遇旧识的心情中抽离,这时候才意识到几个大汉是来找他寻仇,扭头一看面上笑容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和莫名其妙。

下一秒,他加快脚步几息之间就把自己藏到了云无霁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恶人先告状:“大人,你看他们几个目露凶光神情歹毒,一看就绝非善类,上来便要找贫道麻烦。大人你说,这寻衅滋事街头斗殴的事儿你管是不管?”

几个大汉追上来的步子顿住,云无霁感到他们打量的目光落在他的服饰上,又移到腰间令牌上,最后落到他的佩刀上,最后恶狠狠瞪了晓重山一眼,撂下一句:“你等着!”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出老远,云无霁还隐约听到一句“妈的这破道士还有靠山……”

刚刚张开口的云无霁默默把嘴闭上,一句“不管”还没甩出去就又被咽了回去。

不是他说,这街头斗殴的事还真轮不上他管,那是巡防营该操心的范围,更何况……云无霁转过身,面对还在他身后张望的晓重山,冷漠道:“道长,我想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份上吧?”

晓重山垂眸,对上云无霁波澜不惊却又深邃得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笑道:“大人,瞧你这话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咱应当应分的事儿吗。更何况贫道与大人交情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值当大人替贫道挡一挡这飞来横祸?”

话音未落,就见云无霁惯常是一派清冷淡漠的面上浮现一点玩味神色,一边眉梢轻挑,声气似笑非笑:“道长此言差矣,本官与道长不过一面之缘,谈何交情匪浅?不过听道长这么一说,本官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云无霁语气未变,目光却冷下来:“这几日本官在东坊附近调查,走访了六户人家的功夫似乎瞧见了道长四次……道长你说,这是为何?”

此时临近巳时,马车载着不知谁家的小姐公子从人群中穿过,马鞭清脆,铜铃悠扬,烟尘中弥漫着脂粉和熏香交织的味道,游人如织,繁华似锦。喧嚣却似乎被隔断在两人之外,热闹氛围丝毫不能软化凝固的剑拔弩张。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无限延长,却又似乎仅仅只是瞬息。

晓重山眨眼,英气俊俏的眉眼挂上懒洋洋的笑,风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梅香。他四两拨千斤地化解这场无声的对峙:“大人怎地忘了,贫道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东坊迷路当属人之常情。”

云无霁不理会他的拐弯抹角,微抬着眼凝视他的眼睛,浓密睫毛勾勒出略微上挑的眼梢,清俊又凌厉:“道长莫要诓我,迷路还不至于一天之内从东坊西北角迷路到东南角吧?”他上前一步,像是伏伺的猎豹伸出利爪,从容又笃定,“道长,对于近日的都安幼儿拐带案,你为什么那么感兴趣,又有什么,是没有告诉本官的呢?”

晓重山缓缓敛去面上笑意,转过了头,他的目光好像落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又好像只是停驻于虚空中的一点,他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大人,你可曾离开过都安?”

云无霁皱了皱眉,不明白其中关联,但还是答道:“未曾。”

这是实话,他的职权范围在都安内,因此不必天南地北地跑。

“怪不得。”晓重山垂眸抚了抚拂尘,面色淡然。云无霁这才恍然发觉当那些流连市井的圆滑笑意褪去,面前站着的又似乎成了那壁画上的仙人,禅院里的石像,立于喧嚣街道,却站在红尘世外。“那大人一定想不到为什么他们敢对都安的幼童下手。”

“大人没有离开过都安,没见识过牙侩猖獗,而贫道几年前入世,走南闯北倒是见识了不少。

“在江南一些没那么富庶的地方,当街掳掠幼童的事件隔几月便会出现,这还是比较胆大妄为的。隐蔽些的做法是将幼童引开,用沾着川乌、草乌、人脑等物配成的迷药的手巾迷晕目标,再悄悄转移。

“被拐带的幼童若是女童,便会被卖到烟花之地,男童会被卖到别人家做家仆,剩下那些模样不够俊俏的,会被戳瞎双目或砍断四肢,扔到比较富庶的地方乞讨赚钱。”

云无霁听得怔愣,眉头皱的越发紧:“为什么牙侩横行至此,当地衙门不管吗?”

晓重山瞥他一眼,喉间滚过极轻极快的一声笑:“管,怎么不管?但是有些人家家境贫寒又人丁兴旺,丢了一个孩子压根就没打算找回来,自欺欺人地想孩子说不定能找着一个好的下家。

“再说了,衙门每天要管多少事,大人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哪来那么大能耐找齐所有孩子并根除牙侩之患呢?这便是诱口事件屡见不鲜的缘故吧。”

“贫道四年前入世,师门立下的规矩是每名入世弟子五年内需用脚步丈量京朝土地,见识过黎民百姓百般生景,方能算得身于十丈红尘,心于尘外清幽,才能打磨出一颗坚定道心……

我从江南出发,路经新域,北疆,辽东,最后回到中原,我见识过大漠狼烟,黄沙古渡,边民被西戎人欺压,动辄整个村子被烧杀抢掠;见识过终年封冻,寸草不生,几千里的无人区只有几个将士戍守,北狄却仍旧虎视眈眈;辽东情况稍好,可是税负日增,年成不好便要闹饥荒,更别提黄河水患未除,瘟疫成行……

直到回到中原,进了盛州,我才想,京朝,原来是一个很繁华的国家呢。”他垂着眼,看似淡漠的眸子里凝着真切的悲悯和哀伤。

晓重山看着陷入沉默的云无霁,又道:“怎么,大人难道被这事给惊到了?那大人一定更无法想象更偏远贫困之地的境况吧。

“在新域和蒙北一些地区,土地贫瘠,粮食收成不好,遇上荒年,街边随处可见草筐装着的幼童,两个馒头或一石大米,就可以抱走一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幼童,更别提接壤地区时常要面对蛮族和新域人的掳掠……”

晓重山望着远处,这里是京朝最繁华的地方,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宝马雕车,达官贵人身披绫罗绸缎,头戴珊瑚宝珠,金贵得仿佛头发丝都镶了金,烟尘中都浸透着纸醉金迷的香气,繁华得好似人间仙境。

可这里的人又怎么会想得到,京朝辽阔土地之上,有人食不果腹,有人衣不蔽体,有人为了生计卖儿卖女,有人为了活命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再去欺压比他弱势的群体。

繁华好像一张精致华美的画皮,脆弱得不堪一击,更无从掩饰腐朽的内里。

云无霁艰难地从晓重山描绘的那幅充斥着挣扎与血泪的图景中脱离,他明白,却不敢想象他话语中余留的空白。

晓重山望着远方出神,神色中有痛苦和愤怒,更多的却是……悲悯。

燕归听他寥寥几语,分明轻描淡写,却令人心惊,这该是如何残酷的一轮生景?

再抬眼时目光里已满是游疑:“你……”

晓重山垂下眼,眼神是淡淡的悲悯和哀愁:“我自知人力有时而穷,但仍想在能力范围之内为百姓做些什么,方无愧于道心。”

燕归不语,但神色已明显动摇,晓重山续道:“我知大人仍对我怀有疑心,若是将我带在身边,不正好便于看守?若是我能尽些绵薄之力,不更是一举两得么?”

燕归看着他,半晌,动摇之色退却得干干净净,他略展颜颔首,彬彬有礼道:“道长却是多心了,我怎会对道长怀有疑心,只是不知道长被迷路之事困扰,只当是道长有什么事想要对在下说。倘若当真如此,还请道长不要有所顾虑。”

晓重山垂眼看着他,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偏了偏头道:“大人这么一说,还确实有事想要提醒大人。”

他这么说着,用拂尘扫了扫衣摆上沾染的浮尘,迈步走向街边,伸手拦下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挑了一串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摸出几枚铜钱交给小贩。

他回身,笑容和煦,连带生的英气逼人的五官都温润起来。骨节分明的痩白手指慢条斯理地揭开冰糖葫芦外裹着的糯米纸,开口时嗓音低沉悦耳,像穿过竹林的风,明月初升,新雪初霁般干净:“贫道并没有隐瞒什么,如果说还有什么想要告诉大人,只是想提醒大人,牙侩掳掠幼童后,会尽快转移。”

云无霁认真抱拳行了一礼:“多谢道长。”

他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晓重山,发现每一次当他自认为已经看透了这道士,结果对方总会做出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行为。仙风道骨,圆滑市侩,满腔热血,慈悲于怀,每一面都是他,又好像每一面都不是他。

无所谓。云无霁转身时这么想,只要晓重山不做恶事,那他就算是个人形万花筒,那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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