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棵三人合围的大树早已不见踪影，甚至连周围的几棵小树也被殃及，地面焦黑一片，仿佛被火烧过的样子，就连不远处的七星潭也因方才的那场爆炸而荡着一圈圈涟漪。
“这便是‘孤星开阳’一式的最高阶。其实按理说，我目前应当只给你演示到大树倒地的程度便好——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要是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优秀了。但因为你有着相当的资质，所以我还是觉得，该让你见识这一式的终极形态。因为有时候，面对压倒性的力量，人反而会更容易产生崇拜之情，进而产生将这门技艺学好的动力。”颜初云说，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柔，一点儿也不像适才那个使出凶狠大招的人儿。
“我……我想学！”林茂和说，眼里满是憧憬和兴奋，却又在忽然之间沉了声音，“只是……我真的能学会这么厉害的招数吗？”
“当然可以。”颜初云笑道，“不过，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就此次出师的目标而言，你哪怕只是让旁边的那棵小树断掉一半，就算是及格了。我相信现在的你，体内应该是有这种程度的‘气’的。但要记得，一定要以树枝作为介质哦，绝对不能因为急于求成而选择自己直接上。‘孤星开阳’一式，是要与手中的武器相结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的。武器越精良，这一式的威力也就越大。”
“我当然不会做那样愚蠢的事了！”因着激动，林茂和的脸儿一时红得跟个番茄似的，“那样不就失去了修行的意义了么？”
“好。希望你能记住现在所说的话。一星期后，我来验收。”
撂下这句话，颜初云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堆积了一脸黑线与问号的林茂和。
“一……一星期？”他喃喃地说，“只不过是把这么细小的一棵树给打断，也需要一星期的时间吗？”
*
但真正开始实战操练的时候，林茂和才算是明白了颜初云话里是什么意思。
他的确是需要一个星期——又或者是说，他甚至都有些开始担心，一星期的时间到底是不是够用了。
他还想起那句：“千万不可因急于求成而选择自己上。”
当他数百次掷出树枝，却连一道划痕都没法在上头落下时，他真有数千次想要冲到那棵小树前，单凭蛮力将它拦腰掰断的冲动——可一想到颜初云的话，他就立时蔫了。
“不急，不急……功到自然成……”林茂和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这么暗暗地安慰着自己，只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快要因为假笑而僵硬了。
转眼六天过去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
高楼顶端的晚风总是特别地冷。
在十一月寒冷的夜晚尤甚。
一轮明月高悬，冷冽的月光伴随着星光洒落，映亮了一个在楼顶对着夜空顾自发呆的黑影。
那是一条漂亮的边境牧羊犬。
在明亮的月光下，它的皮毛看起来柔顺得发亮，铺在地上的尾巴也似有一种温柔的味道，可那双眼却不似其它的边牧一样，总是跳跃着顽皮、狡黠的光——相反地，在其中盈跃的是一种淡淡的忧郁。
那不像是一条狗会拥有的眼神。
一阵冷风又起，边牧往后顿了顿，舒展一下两条前腿，看上去是正准备要下楼——但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的注意，引得它一时警觉地竖起耳朵，目光也随之掠过一丝阴沉。
一朵乌云飘过，遮蔽了明月皎洁的光亮，但高楼之下的街道依旧热闹着——对于信息时代喧闹的人类社会而言，向来就不缺自然界这一点儿衰微的光亮。
可这光亮的变化，对这条看上去有点儿像人的边牧来说，似乎很是重要。
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危险的讯号，边牧忽地向上一跃，跟着嘴里便似是衔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支闪着寒光的飞镖。
边牧把飞镖扔到一边，眼里现出了憎恶的光亮。
它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进了边角的阴影处——而待它再度出现在被街道的灯火映亮的夜空之下时，却已是幻化成了人形。
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自额前垂下隐隐盖住右眼的刘海，冰冷中透着从容的表情——那正是江自流的模样。
“我好像与阁下素不相识，在这么寒冷的深秋夜晚，阁下为什么要用这样特别的方式和我打招呼呢？”江自流说——像是因着轻蔑，他并不想正眼看对方。
“我不过只是替我的主人捎来问候罢了。”
晚风中飘来一个女声——那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被荆棘缠绕的野玫瑰，锐利中藏一点儿淡淡的妩媚。
江自流抬眼，却见了一个身材苗条的漂亮女子正坐在一只黑色大鸟的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她留一头慵懒的卷发，黑色-网纱织就的外套右侧缀一抹艳丽的红，细长的双腿在黑色的短裙与靴子间放肆地伸展着，似乎全然无意掩饰自身的风流。
“你的主人？”但江自流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性格，“按说这样没礼貌的主人在妖界应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可我怎么对你没一点儿印象呢？”
“这是自然的。虽然我的主人在妖界居住的时间和你一样长久，但你应该直到今天，都还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才是。”女子说，笑得很是艳丽。
“所以呢？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找我有何贵干？”
“他听闻两千多年前的那只替罪羊虽然近乎功力全失，却还不至丢了性命，便开始好奇这只可怜的小羊羔对于致使他背负罪名的幕后主使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把冰冷的刀便像长了眼似的朝她掷来，亏得她骑着的那只大鸟行动敏捷，往高空骤然升了数米，这才保全她安然无恙。
“哎呀，看上去是个妥妥的帅哥，却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女子撇了撇嘴，可很快在脸上重又饰以淡然的微笑，“总之，我的主人想要了解一下你的近况。不过，看到你依旧生龙活虎、行动敏捷，而且看上去对我的主人充满憎恶，我想我的任务已是完成了。不过，情报似乎也有不准的地方——你看上去哪里像是功力全失的样子？说是高手，也不为过嘛。”
说罢，女子打了个响指，那只大鸟便驮着她往更深的高空去了。
不一时，他们便一同成了一个在空中渐渐淡去的小黑点。
可是，她那带着冷冷笑意的表情却深深地刻进了江自流的脑海里，看上去也完全没有要淡去的意思。
江自流从地上捡起那把飞出去的刀，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怒，可这一腔不满却是无处发泄，他也早就没了仰望星空的心情。
其实先前，他还有所犹豫，那个所谓的“幕后主使”会不会其实只不过是他的臆想，可没想到，对方不仅真实存在，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先拜访的，居然还是自己。
如果对方真盯准了自己下手，那么自己目前的功力恐怕还过于单薄。
想到这儿，江自流不情愿地哼哼一声，纵身一跃，身影便渐渐消隐在了那片热闹得近乎空洞的灯火之中。
*
这天阳光灿烂，沐浴在和煦阳光中的枝桠因着秋风的吹拂而微微颤动，偶有橘色的蝴蝶轻巧地停在枝头，竟也像是为之添了一片静美的新叶。
水烧开了，颜初云起身熄了火，慢悠悠地取了水泡茶，袅袅的水蒸气便沿着杯口徐徐上升，衬得这寂静的午后愈发悠闲、惬意。
门口传来两下叩门声，紧接着谷悦心活泼轻巧的身影便闪进了里屋来。
一见颜初云，她立时欢喜得眉开眼笑的：“我还愁自己会不会找错了地方呢，没想到初云师父真的在这儿，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颜初云慢悠悠地嘬一口茶，笑道：“你真正要找的，怕不是我吧？”
谷悦心一时脸红，可还是强作镇定：“初云师父说什么见外的话，我当然是来找您的了！”
颜初云也没接话，只像往常那般温柔地笑着：“茂和还在七星潭呢。”
“是吗？他……他修炼得还好吗？”刚才被颜初云这么冷不防地一戳，谷悦心连问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随我去看看便知。”颜初云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往屋外走去，外头明亮的阳光一时热情地拥住了她。
见颜初云出去了，谷悦心也赶忙跟了上去。
*
虽然外头阳光明媚，可七星潭旁边的风依旧冷冷的。
林茂和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那棵树，手里紧握着颜初云给他的那根树枝，不知怎的，心头陡然升起一种寂寥之感。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热气自丹田聚到指尖，手中的那根树枝便也随之微微发颤，就好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他是今天早上才突然成功的，仿佛是在突然间开了窍，树枝猛地就弹飞开去，一下就劈裂了眼前的那棵小树，扬起一片宣告胜利的沙尘。
那会儿，他自己也有点儿不敢相信。
但正所谓“量变产生质变”——或许今天早上，他正是到了“质变”的那个点吧。
这会儿他换的树，树围比起先前颜初云指定的那棵还要来得粗些。
他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会来，而这看上去似乎是不错的余兴消遣。
觉得劲儿蓄足了，林茂和骤然睁开眼睛，松开手里的树枝，见它果然如上午一般弹飞出去，在电光石火间便劈裂了那棵树。
意料之外地，身后忽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林茂和诧异地回过头，却正见了颜初云与谷悦心笑着向他款款走来。
感谢木木留了书评呀～每次看到木木的评论都好开心～～也谢谢木木这么认真地看我的文，每一章都来留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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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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