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芙还没跑太远,听到动静不由得停住脚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仿生人的意图?
钢刀会不会只是仿生人的手臂而已?它想来个善意的拥抱而已?
但下一秒,仿生人将纸箱削得粉碎,又追上来了。
耶芙拔足狂奔。
行,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没预料到货品是仿生人,更没想到是这种攻击类型。
事后她和白朗分析,拉莫尔应该是给仿生人设定了特殊的光感系统,开箱时如果处于特定的光源下,会正常开机进入初设程序,如果不是特定光源,则会启动追杀模式,灭口看到箱内物品的人。
跑到仓库门口,耶芙抄起保安配备的电棍,转头迎了上去。
仿生人没有情感波澜,它不诧异对手为什么会掉头冲向自己,只有挥刀战斗的本能。
耶芙现在很擅长暗中观察,但直面作战的能力没有太多锻炼的机会,遇到这类战斗机器人,她竟然有点兴奋。
有庄园给予的敏捷和力量加成,再加上她这段时间勤加锻炼,时不时向无雪讨教,闪躲开敌人的进攻不在话下。
担心仿生人划伤其他纸箱,她把对方引到仓库外的院子里。
仿生人很听话地跟了过来,在开阔的地方动手它也更能放开手脚。
耶芙观察到钢刀是安装在它手腕下方,大约有一掌长的连接处,将仿生人打晕后,砍断钢刀,它就能安静地被读取信息。
手中的电棍滋滋作响,耶芙找准角度冲了过去。
这时,仿生人后退一步,张开嘴喷出一股火焰!
耶芙及时后撤,非常不理解这个设计目的。
一会儿她要是把仿生人用来装饰的马尾辫打散,这火是不是就烧她自己身上了?
仓库外院虽然没有货物,但是有搬运设备和停泊的车辆,在这里放火也很危险。
耶芙转念一想,索性跳出了院墙。她想引仿生人往码头跑,那边水多,她的火威胁性变小,只要把它打进水里,再用电棍一电,能瞬间给它关机。
她万万没想到,院墙外停着一辆红色悬浮车,车里亮着手环查看资料的不是别人,正是诺兰的原上司朱玉滢。
朱玉滢对自己被挖墙脚,曾经的下属得到越级的领导提拔感到无法接受。她下班后偷偷跟着下属来到新工作地点,倒要看看这个神秘项目有什么猫腻。她随时做好搜集证据,向公司据举报的准备。
蹲守了大半夜,一直无事发生,难道把诺兰调过来只是为了看仓库?打死她也不相信。
后半夜她开始从各种角度在网上检索资料,没想到目击了如此神奇的一幕,她的前下属正在被人追杀?
看到朱玉滢的瞬间,耶芙明白朱莹莹一定是来抓她错处的。
说真的,有这个耐心和毅力,但凡走点正道,做个好人,干什么不行呢?
朱玉滢的悬浮车比地面高出一截,正好当作落脚点,随后继续向前跑去。
仿生人跟随耶芙的动作,也在悬浮车上踩一脚,随后它发现车里有人,这个人看到了它。
追杀程序启动,追杀目标增加一人。
它扬起钢刀从悬浮车车顶直插进去!
朱玉滢尖叫一声,险险躲过这致命一击,推开车门踉踉跄跄地朝耶芙的方向跑去。
耳环跑掉了,假眼睫毛没了,高跟鞋也不见了,朱玉滢狼狈地在集装箱之间逃窜。
万幸有这些集装箱,她不至于被仿生人瞬间秒杀。
仿生人在集装箱之间钻来钻去,忽然被码头边上电棍的光吸引,丢下老鼠一样的朱玉滢,朝耶芙跑去。
这时朱玉滢从集装箱的一条小路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一条近路上,和已经放弃她的仿生人同时钻出了集装箱区域,来到了海边。
站在两人之间的仿生人被距离更近的朱玉滢吸引了目光,再次向她跑去。
朱玉滢放声尖叫,慌不择路地往前跑,一头栽进冰冷的海水里。
耶芙侧头看到她虽然不会游泳,但抱住了拴在岸边的木桩,暂时没事。
而仿生人也如她预料,对水有本能抗拒,没有继续追杀,转头向耶芙跑来。
耶芙太喜欢这个对练机器人了,没有一上来下狠手,认真和它过了好几招,才用电棍将它抽到海里。
水加电的同时攻击,让仿生人瞬间失去意识。
电棍进水两分钟后,也停止工作。
码头不缺工具,耶芙找了一个大渔网,把仿生人和电棍捞了上来。
“诺兰,诺兰,救救我!”朱玉滢在水里颤抖着求救。
耶芙没理她,她把仿生人拖回仓库然后再带进庄园。这里的监控白朗已经接手了,要是在外面消失了,还得再替换画面。
她在庄园的地下室里卸了仿生人的钢刀,让它的电池板短路,抠出备用电池,杜绝它突然起来发疯的一切可能。
关于救不救朱玉滢,她现在不是纠察员或治安官,而是普通人诺兰,她想征求一下诺兰的意见,可是诺兰仍在昏迷中。
他大概觉得不解气吧。
反正再有两个小时码头上就有工人开始干活了,让那些人去救朱玉滢吧。
随后她回到仓库,把值班室的那台柜式空调放入新纸箱里,封好胶带,放回原位,打扫干净地上的泡沫,把一切复原。
现在她开始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拉莫尔公司大规模制造拥有杀伤性功能的仿生人,是为了什么?
白朗对这件事非常上心,“从仓库运营成熟度来看,这件事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两年前开始的。”耶芙闭着眼睛,疲惫道,“我查了,那段时间拉莫尔公司没有什么大动作,甚至都没有收购新公司,像是毫无征兆开始这项业务。”
“如果不是商业上,那么……”白朗语气一变,“两年前探索废土的计划被频频提及,议会内部在那时已经决定要查看废土情况了。耶芙,事情比我们预想得还要糟糕。”
“什么意思?拉莫尔公司想派这些人混入废土?”
“不止,”白朗冷声道,“他们恐怕要组织一支自己的队伍。这件事水太深了,你先辞职,然后报告维斯塔。”
“当初佐藤亮是不是发现了端疑,拉莫尔追杀他,逼得他搞仪式。”耶芙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最近她的睡眠时间太少了,“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先报告给维斯塔再离职,内部员工举报的可信度可比前员工要大得多。”
“你没必要这么冒险。”白朗不太赞同。
“没事,”耶芙摆摆手,“我的敌人拉莫尔不差这一个了,诺兰后面的生活我来想办法。”
白朗顿了顿,又问:“你要如何举报?”
“有佐藤亮的例子在先,常规途径肯定不行,收过拉莫尔好处的人肯定不少。线上举报也不行,听说举报线路也是有过滤系统的,最好能直接联系维斯塔的终端。市民登记评定是个好机会,但是要等到下个月,还有一周,时间有点长。”耶芙盘算道。
“我有办法。”白朗想了想说,“我直接侵入维斯塔的系统,它一定会有所警觉,等它追踪过来再向它提交资料。”
耶芙猛地睁开眼:“不行,你会暴露的!”
白朗温言道:“没关系,我们是出于无奈,它或许可以理解。”
“维斯塔是人工智能,只会按照规章办事。”耶芙依旧不同意。
“之前为了涉谷街爆炸案入侵过几次,最后我们都没有被追究,人工智能也会酌情处理的。”白朗坚持道。
如果维斯塔真的找到白朗,她可以把白朗的脑芯片放入庄园,而她自己没有入侵维斯塔的能力,无论测谎仪还是什么机器检测都不成问题。
就算被发现,代价也很小。
“好吧。”耶芙勉强点头。
耳机里没有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知性的女声在耳机中响起:“诺兰你好,我是维斯塔。”
毫无准备的耶芙汗毛倒竖,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检测到你的心跳过快,精神值有所下降。不用担心,我只是来表达感谢。”维斯塔柔声道,“你的朋友将事情的经过、仓库的货物存储情况、运货情况以及你与仿生人战斗的视频都分享给我了,你做得很好。如果你需要再次联系我,你的朋友能找到我。谢谢。”
维斯塔的声音消失,白朗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让我有个准备。”耶芙有点不满道,她还以为维斯塔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要搞反向警告。
白朗歉意道:“我没想到它立刻来找你。”
“算了。它还以为我是诺兰呢。”耶芙摆摆手偷笑,她喜欢在维斯塔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耶芙想了想,把拉莫尔的小动作也分享给了谢洛和无雪。
夜已经深了,她不指望能收到回复,但谢洛的“谢谢”紧随而至。
耶芙不禁感叹一句,这人是不是忙到不睡觉啊。
熬到日出有人来运货,耶芙的重任完成了,浅眠到六点钟,交接的同事来了,她的夜班终于结束了。期间她听到码头那边乱起来一阵,应该是朱玉滢被救了,她打个哈欠继续睡。
她没有回家睡觉,而是去了公司,在系统上递交了辞职申请。
诺兰大病初愈,回到公司才短短几天,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自愿离职也不涉及赔偿。离职只申请不用审批,诺兰提交之后会直接上传到维斯塔备案。
十点钟,人事同事收到维斯塔的直接指令,回收了诺兰的办公物品。
诺兰都不用和关经理、朱玉滢见面,就可以逃离这座牢笼了。
其实耶芙以前没办理过离职手续,只是听说好多小领导在得知下属离职时,因为少一个出气筒而气急败坏,用各种贬低的语言来变相挽留和泄愤,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没想到过程竟然这么丝滑。
如果诺兰知道离职时不用经受折磨,说不定不至于失去意识进医院,还花光了所有积蓄。
这次离开公司的办公楼层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从心底升起,舒展到百骸。
耶芙感觉到有什么确实不一样了。
她离开大厦后,去到马路对面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找了一个角落的单人座位,趴着假寐。
身体留在咖啡厅,意识进入庄园,果然大厅里一片混乱。
骤然苏醒的诺兰看到了戴着面具的奇怪男人、有兔耳朵的少女、有翅膀的冷面少年,他以为自己疯了,拼了命地想跑出庄园,但他的身体异常瘦弱,不协调的四肢像是从未被驯化过,跌跌撞撞滚下楼梯后,在大厅里闹得像杀猪。
耶芙来时,一脸不悦的巴特正把诺兰按在地上,为了让他不伤害自己要捆上他的手脚。
诺兰凭借着求生本能和最后一点力气,奋力挣扎着,在看到耶芙后忽然僵住,慢慢放松了下来。
“好了,放开他吧。”耶芙拍了拍巴特的肩膀。
大家这才散开,各自去忙。
耶芙带着诺兰来到会客厅,请他尝尝阿黛尔最新做的果茶。
“这里面有桂圆、雪梨和桂花,甜丝丝的,很好喝。”耶芙微笑介绍道。
喊得声嘶力竭的诺兰浅尝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到这里的吗?”耶芙问。她得和诺兰的记忆对齐一下颗粒度。
诺兰回想道:“我工作时忽然觉得不舒服,然后躺下休息,但是身体一直缓不上来,心跳时快时慢的,呼吸也很费力,我就这么躺着、躺着,但没有变好。我感觉自己要死,开始向神明求助,最近迷迷糊糊地感觉压在身上的石头轻了很多,慢慢地我能睁开眼了,就醒了过来。”
他是完全忘记涌泉疗养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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