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澜庭回忆半晌，最终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
“我实在记不得了。如果我再次遇到您说的那位，或许会有印象……这样吧，我回去问一问我妹妹，她当时一起与我经历了这一切，说不定还记得些什么。您方便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吗？我之后会给您发信息。”
“好的好的！”刘青敏忙不迭点头，急忙打开手环。
她离开康养集团后，时时刻刻都在盼着孟澜庭的消息。
晚上，孟澜庭结束一天的工作，坐着专属的悬浮车先去了一趟医院的眼科，随后回到家中。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妹妹孟奈立刻过来迎接他。
“哥，你回来啦！”
如今，孟奈成为了一名独立画师，虽然接单不多，但能够养活自己。
前几年哥哥和嫂子离婚后，她暂时住到哥哥家。如今兄妹二人仿佛又回到了相依为命的小时候。
桌上机器人做好的饭菜还热着。
孟澜庭皱眉道：“怎么又等我，这么晚才吃饭？”
孟奈笑道：“晚一点也没关系，我们边吃边聊，饭吃得才好。”
孟奈一天闷在家里画画，希望能和熟悉的人聊聊天，孟澜庭理解。而且现在妹妹长大了，有时他说一些公司里的事，孟奈也能帮她分析，她的思路清晰，心思细腻，对他很有启发。
只要确定孟奈没有委屈自己，孟澜庭很尊重她的想法。
兄妹俩坐在餐桌边，有说有笑的，讲起各自的一天。
孟澜庭忽然问道：“小奈，你还记不记得‘破壁事件’刚爆发时，哥哥带着你去‘丰饶教会’寻求庇护的事。”
孟奈连连点头：“当然记得！那位大主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她对谢耺大主教印象深刻，一方面是大主教治好了哥哥的伤病，给他们提供了住的地方和热乎的饭菜，还送她去上学，是她遇到的对他们最好的人。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每次听到父亲这个词，都会联想到大主教的身影。
另一方面，那位大主教本身像秋日阳光，温暖又强大，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人类。
孟澜庭点头道：“当时我们家附近涌进了异种，好多地方都发生了爆炸。有人救了我们，在我手上纹了一行字。哥哥是根据这个提示才去找到大主教的。你还记得给哥哥纹字的人是谁吗？”
孟奈听到前半句时，忽然垂下眼睛，似乎在困惑什么。听到孟澜庭最后的提问时，脱口而出道：“是一位病友。”
随后自己也愣住了，她没住过医院，脑子里也没有那位病友的形象。她眯着眼睛拼命地回忆：“不，纹身师只是纹身师。留下这句话的人，那个人好像是一位……姐姐。”
“你还记得那位姐姐是谁吗？”孟澜庭追问道。
孟奈遗憾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她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如果再见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孟澜庭也默默点头。
“对了哥哥，你知道奥兹镇的教堂有了自己的密教吗？”孟奈沉迷于《废土神国》这款游戏，每天蹲点抢体验卡，自己抢不着，也要看主播们的实况视频，每天的饭桌上也离不开这个话题。
孟澜庭了解之后，自己也对这种田园牧歌的生活模式感到好奇，愿意听妹妹多多分享。
在孟奈的影响下，什么奥兹镇、潘多拉镇、庄园、秋祭，孟澜庭已经听得耳熟能详，两个人说起游戏中的事，就像说起家门口不远的地方那样熟悉。
孟奈兴奋道：“等我今天把画稿画完，明天就能登录游戏了。到时候我也要去教堂看看。”
孟澜庭迟疑道：“你要加入那个新的密教？”他是“丰饶教会”的信徒，当然最希望妹妹和他有一样的信仰。
孟奈摇头道：“不，我想先去听一听宣讲，了解一下。”
孟澜庭赶忙说：“对。加入密教是一件大事，一旦加入了，就不能轻易改变，你要考虑好。对了，你要是想起来关于那个姐姐的事，别忘了告诉哥哥。”
“好的。”孟奈一口应下。
转天一早，奥兹镇。
长着鹿角的牧师刚推开教堂的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位白发及腰，眼瞳也是白色的小姑娘。
晚秋的早晨已经变凉，她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沐浴在清晨温和的阳光中。
“早上好，小姐。你是来做祷告的吗？”
“早上好，牧师先生。我是来听密教宣讲的。”
“那你还要再等一等。9点钟，阿黛尔会来为你们介绍的。请先进来坐吧。”
教堂里陆续来了不少人，有半兽人也有玩家。
今天的宣讲与平日并无不同。
但宣讲结束后，阿黛尔穿过散场的人群，走到孟奈身边，温言问道：“请问你是想加入我们密教吗？”
如今的阿黛尔也成为了“拉莱耶”忠实信徒。
孟奈点了点头：“是的，我很向往‘拉莱耶’的教旨。但是加入密教是件大事，我想认真思考一下。”
阿黛尔微笑道：“当然。请问您是？”
孟奈平时和人打交道多是通过文字或语音，在面对面时不免有些慌张。
“我的ID叫小奈，本名叫孟奈。”她连自己的真名都说了出来。
阿黛尔微笑道：“好的，孟奈小姐。”
和孟奈告别后，阿黛尔一路跑回庄园。
阿黛尔在主楼找个遍，最后在后院发现了他们的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我有一件事情要汇报！”
耶芙吐掉口中叼着的麦秆，问：“早，阿黛尔。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阿黛尔说：“奥兹镇有一位奇怪的玩家！”
耶芙马上警惕起来，她以为上次袭击庄园的那帮人要卷土重来了，皱眉问道：“哪个玩家，叫什么名字？”
阿黛尔摆手道：“不是坏人，她叫孟奈。相比玩家，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当天中午，巴特在奥兹镇的上空盘旋，在潘多拉镇的小吃街找到了孟奈的身影，带她来到了庄园。
“我是不是第一个有幸见到领主的玩家？”孟奈激动道。
巴特实事求是道：“不是，有的玩家甚至已经成为了我的同事。”
孟奈没有气馁：“那能见到领主的玩家也不多吧。”
巴特只好说：“是的。”
为了掩人耳目，巴特带着孟奈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穿过树林，踩着草皮来到庄园主楼门口。
孟奈惊叹地望着这栋复古的小城堡，萌生出想将它画下来的冲动。
巴特将她带到会客厅，“请稍等片刻，领主很快就来。”
孟奈道了声感谢，坐在其中一把花纹繁复的木头椅上，屋内的每一处装饰都让她目不暇接。
“喜欢这里吗？”耶芙从院子里回来，摘掉手套，在门口换下踩了泥的马靴。
孟奈看到眼前这位随意将银发编成麻花辫，一双翠绿色眼瞳带着淡淡笑意的女人，立刻站起身。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耶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雀跃，不由自主地喊道：“姐姐。”
耶芙听了，忍不住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打趣：“若论年纪，我可比你小几岁呢。”
被深埋的记忆隐隐有破土而出的架势，孟奈茫然地看着耶芙，却始终只有熟悉的恍惚，具体的画面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那我也还是叫您姐姐吧，我好像已经叫习惯了。”孟奈不好意思道。
耶芙无所谓地点点头，请她坐在扶手椅中，向她讲述了那段在“涌泉疗养院”的时光。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孟奈明明没有任何具体印象，心底却翻涌着莫名的怀念，像是在听长辈的故事。
“好了，跟我说说你和你哥哥吧，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吧？”耶芙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脸上，微笑道，“我看你的眼睛，应该已经治好了吧？”
孟奈眨了眨白色的眼瞳，犹豫片刻道：“其实我的眼睛没有问题。”
“嗯？”耶芙满脸诧异，“不对啊，那你们如何住进疗养院二层的？”
孟奈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恳切：“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其他人。其实那时眼睛有问题的是我哥哥，不是我。”
孟奈四岁时，父母就接连离世，自那以后，她和哥哥孟澜庭相依为命。
一个眼盲的少年，带着一个外表奇异的女孩，既无父母，又无亲朋，是街头巷尾最容易受欺负的。
为了护住妹妹，也为了自己的自尊心，孟澜庭会牢牢记住走过的每一条路，锻炼自己的听觉。
时间久了，他掌握了快速识别空间的能力，还学会了听声辨位，尤其在熟悉的地方，和明眼人没有区别，即使与陌生人交谈时，对方也不会察觉他是盲人。
他们回到深水市后，是谢耺自掏腰包帮助孟澜庭换上了电子义眼，才让他看到这个世界。
“你哥哥藏得可真够深的呀。”耶芙唏嘘道，
她回想起初在疗养院和孟澜庭的接触，忽然记起他曾说过一句：
——“你上来时应该见到一层的负责人了吧，他也是一位健全的人。”
当时她以为这句话中的“也”是指冯叔和孟澜庭一样，现在才明白孟澜庭是下意识地将她和冯叔归为一类。
“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耶芙眼中带着点兴味，继续问道。
孟奈弯了弯嘴角：“没有了，哥哥的演技一向很好。”可话说到这里，她猛然顿住，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也沉了下去。
耶芙等了片刻，见孟奈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以为她是勾起了过往的伤心事，便没有再追问。
她轻轻换了个坐姿，思考着该怎么把阿黛尔的怀疑说出来才合适。
“小奈，你有没有感觉到，你和周围人不太一样哦。”
孟奈点头道：“嗯，我的发色和瞳色在人群里确实很少见。其实哥哥也是，我记得他小时候手臂上长过像鳞片一样的东西，后来长大了，那些鳞片就慢慢不见了。”
耶芙缓缓点了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暗示：“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孟奈早就琢磨过这个问题，说道：“应该和我们的母亲有关，她是从零区来的，就是深水市外防护罩内的那片区域。父亲说她可能受过辐射，所以影响了我和哥哥的基因。”
“那你母亲自己怎么看这件事？”耶芙问。
孟奈摇了摇头：“母亲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不过她倒是跟我们讲过零区的样子，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森林，空气比现在的深水市好得多，森林里散落着不同的村子，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规则。
“她还说，自己住的村子离防护罩特别近。他们会自己做一套像宇航服似的防辐射服，穿着那身衣服去废土上找物资，再拿到零区里面卖，或者换生活用品。或许她就是在那时遭受到的辐射吧。”
村子离防护罩很近？耶芙神情一滞，“难道你母亲来自絮村？”
孟奈一怔，细细回想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对，好像是絮村。母亲还特意教过我这个字，说不是旭日的旭，是柳絮的絮。”
耶芙暗自点头，没错，那就是絮村。
“稍等一下。”她留下这句话，起身走向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前不久刚刚获得的那份资料文件。
她本想直接拿给孟奈，但离开书桌的脚步一停，觉得出示这份资料还是要谨慎。
于是只拍下了那份资料中每个实验体的照片，回到会客厅后，一张一张投影给孟奈看。
随着画面切换，当出现一位米黄发色、淡蓝眼睛的女人时，孟奈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是妈妈！这是妈妈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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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孟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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