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真是没完没了了。”
“连下三天了，我衣服都晾不干。”
“借过借过……”
高挺的少年执伞站在树荫下，脚步蹲着个抱猫的小姑娘。
不是迟翊善良，是他认识她。
“祝优。”
小姑娘缩缩脑袋，半晌才慢悠悠抬头，露出脏兮兮的脸：“你，你好。”
“你好？”迟翊黑了脸，当初揍他的时候可没那么礼貌，“留学回家把脑子留海关了？”
“……”小姑娘发着抖，垂下脑袋，显然没听进去他的一句话。
迟翊咬牙切齿：“好啊。”
2月16日。
他把祝优捡回了家。
小姑娘像只流浪猫一样，缩在角落，见谁都凶。
出于私心，十八岁的他独自去了国外，把祝优的父母求了一遍，人家才答应把小姑娘留在他的城市。
回来时，他带来了一个保姆两个保镖，是祝优父母派来照顾祝优的。
“祝优。”
迟翊出去了很久，差不多一个星期，看着屋内与空气对话的小姑娘，他背脊发凉。
以至于祝优对他不理不睬。
显然，那空气里的人比他重要得多。
这是把祝优捡回来的第七天，他早已习惯。
把一大兜零食放在小姑娘身旁，他也坐了下来，耐心道：“祝优，在和谁说话？”
这话拉回小姑娘思绪，终于舍得分他一个眼神，祝优叉着腰，气鼓鼓道：“豆豆啊！还有金金！”
豆豆和金金是她六岁时养的宠物猫。
前两年，猫瘟去世的。
迟翊眼里带上些许苦涩，但还是温柔笑笑：“过几天哥哥去上学了，自己在家可以吗？阿姨会来做饭的。”
“祝优不可以陪哥哥去上学吗？”小姑娘双手揉了揉脸，“我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半句话都不离“哥哥”。
迟翊眸光暗了暗，以前不是叫他大坏蛋吗？
“你走了，那豆豆和金金怎么办？”
“……唔。”小姑娘纠结了，“那，那我和豆豆金金等你回家。”
迟翊勾了勾唇，忽然之间很想揉揉小姑娘脑袋，但小猫的叫声打断了他。
“喵~”
祝优猛地从沙发上跳下去。
在祝优来后，他就把家里都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各个角也贴了防撞。
“忘记喂小羊了！”
小羊，他捡到她的那天，小姑娘怀里的流浪猫。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迟翊略显疲惫，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的少年懒洋洋看一眼屋内。
“我看着都替你累。”
迟翊回头望一眼屋内少女，把门关上，两人就这么站在屋外。
林弦笑得散漫：“我有你这闲工夫，都谈百八十个了。”
迟翊往墙上一靠，虽是看着林弦，但谁都心知肚明，他眼里只有祝优。
“我只喜欢她。”
“……”林弦内心五味杂陈，“不值得。”
迟翊笑出声：“一码归一码，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林弦嘴里叼了支烟，没点燃：“这有什么好调查的，一看就妄想症。”
“没了吗？”迟翊接过检查单，越看越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吞药割腕？”
林弦又掏出两张检查单：“我怎么说祝家父母那么舍得把孩子放你这儿，要死了不放这儿吗？”
见面前的人开始发抖，林弦拍拍他肩：“你也是对她愧疚，别自己绑架自己了，谁知道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也会被校园霸凌？”
检查单上的肺癌晚期直直映入他的眼帘，迟翊指尖泛白：“什么时候的事？”
林弦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我们都知道，你不知道吗？那个时候你不还对她说‘关我什么事，早死早超生’吗？”
迟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呢？
高一在乎面子的他，多次拒绝祝优每一次的回家邀请的时候？
还是祝优给他打三十多个电话，他把人拉黑的时候？
还是祝优把自己锁在房间五天五夜的时候……
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小姑娘探出一个脑袋：“小羊想吃罐头。”
林弦看着面前的少女，又看看迟翊：“照顾的挺好。”
至少比记忆里满身伤痕要好。
肺癌晚期，妄想症，校园霸凌。
迟翊一瞬间抖得不成样子，在林弦的搀扶下进了房。
小姑娘笨拙地喂他喝粥，轻拍他背：“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少年红着眼，看她，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把人搂入怀里。
小声耳语：“没关系，只有我能看见你，一会儿我就把这个坏人赶走。”
“……？”
林弦皮笑肉不笑：“？”
瞅见自己兄弟疯狂使的颜色，他认命地耸耸肩，对祝优道：“那我走咯？我今天就是来看一下小，小羊。”
小姑娘丝毫没有怀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有只猫，并且知道小猫的名字叫小羊。
祝优觉着，猫变成人太危险了，而且别人也看不见他，所以一直不允许迟翊出门，可他居然要去上学。
小猫可以上学吗？
等林弦走后，小姑娘松了口气：“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她认真地看着迟翊，变了个称呼：“小迟是不是最乖的小猫！”
“？”迟翊懒得多说，拽着人去了医院。
她是没看见刚才自己和林弦的谈话吗？
明明自己是被林弦扶着进屋的。
她就在旁边，怎么可能没看见！？
“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迟翊把人塞进车里，吩咐司机开快点。
祝优好奇地把头伸到窗外，迟翊一把将人扯回来，让司机锁上窗。
“祝优。”
他很严肃。
“昂？”小姑娘对窗外景色恋恋不忘，心不在焉。
“我是谁？”
“……”
目光对视间，迟翊看清她眼里的茫然。
“我是谁？”
“是，是橙子。”祝优两侧肩膀都被少年死死捏住，她吃痛出声。
少年急忙松开，小姑娘却把人一把抱住，安抚地拍拍少年的脑袋：“没关系没关系，橙子不喜欢出门也没关系，但是要去医院哦，生病了要去医院哦。”
一直在胡言乱语。
迟翊咬着牙，红了眼眶：“祝优，以后我一直保护你好不好？”
“好橙子，乖橙子，橙子是最可爱的小猫。”祝优脸上满是欣慰，“橙子知道保护我了。”
在迟翊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叫橙子的猫，是祝优离开这两年养的也说不准。
可他不甘心只做只猫。
换谁都不乐意。
从小姑娘怀里挣脱出来，迟翊深吸一口气：“橙子是……你能再讲一遍从一堆小猫里选中我的故事吗？”
“好呀！”祝优很乐意讲，“橙子是……是……”
可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忽然！
一个急刹车吓得小姑娘尖叫起来。
“啊！！”
祝优抖得厉害，迟翊把人往怀里搂，可一直遭到她的推搡拒绝。
“别碰我别碰我……迟翊不会放过你们，迟翊不会放过你们……”
话里的主人公愣住了，看着缩成一团，喃喃自语的少女，脑子里一团浆糊。
司机面无表情地道歉：“不好意思少爷，前面出了车祸，我们需要绕一段路。”
迟翊声音发颤：“绕，绕吧。”
脑子里林弦的话不断重复播放。
“早死早超生……不值得……一看就妄想症……”
半晌，皮革上的手忽地被抓住，他扭头好似在少女眼里看到一丝清明。
“阿翊，我害怕。”
五个字，让他浑身僵了僵，这七天来只有今天是这样的——这样的神志不清。
“哥哥。”
“橙子……”
“阿翊大坏蛋……”
迟翊只感觉自己心跳快停止了，本能的有些害怕。
那双求助的眼，他好像看见过很多次，只有这次是认真对待。
少年手脚发麻，把人搂入怀里：“没关系没关系，哥哥在，橙子在，阿翊大坏蛋也在呢。”
“太好了，你们都在，我就不害怕了。”祝优靠在他结实的胸膛，絮絮叨叨着些小猫去医院的注意事项，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你们都在……你们……
哪里来的你们？
迟翊心跳都要骤停，胸口竟有一瞬间疼得喘不过气。
私立医院。
医生关上病房门，一脸为难：“少爷你，就没考虑过让她住院，接受系统性的治疗吗？”
“……这样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吗？”迟翊抱臂靠在墙上。
“有好处当然有坏处，凡事都有两面性……小姐要是好起来，或许会很感谢你。”他回答的模棱两可，面前的少年好似没有让人住院这个意向。
良久，迟翊摇头：“不了。”
医生回以微笑：“没关系，小姐死后要是知道少爷在她身边，也会很开心的。”
死后。
迟翊斜他一眼：“她不会死。”
“……”医生还是微笑，“迟翊少爷，可以去赌那7%的概率，前提是小姐她要配合治疗。”
迟翊别开眼，不愿再谈论这个。
“所以她现在就是，觉得只有她能看见我？”
“据了解，恐怕是这样。”医生依旧温和，“少爷也可以试着揭穿她，后续是好是坏，我不敢保证。”
“她明明前几天不是这样的。”迟翊捏了捏眉心。
医生扭头看一眼病床上吃苹果的少女：“可能，遇到熟悉的人被刺激到了……不配合治疗，活不过三个月，好好治疗，又会痛苦万分。”
少年额头上布满了虚汗，握紧的拳头让指尖深陷到肉里。
吱呀。
病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橙子，你快进来，外面有人，不小心撞到你就不好了。”
医生识趣地离开了。
迟翊站在门口，与她对视。
“祝优。”
“橙子我在。”
“橙子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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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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