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迟天红继续说下去,迟翊恶狠狠道:“不许让她看!!”
这一声吼得父子俩都愣住,反应过来迟盛安抚祝优几句,挂断电话。
老父亲笑得大声:“哈哈哈,要面子?”
迟翊见电话挂断,声音才放轻:“不想让她担心。”
“……”迟天红无奈笑笑,离去。
院子里的树苗冒着新芽,像少年的情窦初开,青涩得很。
兄弟俩也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迟盛撑着下巴看他:“每次你犯错,我都要来守着你跪。”
思绪忽然回到那些年。
迟盛从回忆抽身:“小优对你那么好,你还帮着别人欺负她,自己说喜欢的时候心不痛吗?不害臊。”
要不是祝家因为这件事和他们翻脸,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祝优经历了什么。
家里人知道这些事,迟翊一点也不意外:“是,所以我在弥补。”
“那她的家人呢?”迟盛步步紧逼。
少年看他一眼,微垂着头:“他们不爱她。”
“只有你爱她?”迟盛调笑道。
“……”
迟翊不说话了。
迟盛挑挑眉:“祝家一直管的很严,祝优能孤身来这里,由她胡闹,由她任性,但又无时无刻不保护她,甚至拉下脸面来找闹翻的我家,想让我们多照顾祝优。”
迟翊眸光微动,猛地回头看迟盛。
见状,迟盛微笑着:“这么说吧,祝家压根没想过来国内发展,那块地皮也不大,盖个小学都不够,但在海边。”
“你说……”迟翊几乎想站起来,但一想到约定,他压下内心躁动。
男人歪歪脑袋:“祝家打算在那里盖个小洋楼,种点花养点宠物……比如猫?那里离医院很近,往左开车几分钟就是栀子花田。”
迟盛注意着自己弟弟的眼,忽地笑出声:“现在你还觉得,只有你爱她?”
“不是什么竞标吗?那么大点地方也……”迟翊问出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迟盛耸耸肩:“我可没说过竞标什么的,那块地本来就是老爸的资产。”
这么说完,迟翊感觉浑身都有力气了,腰挺得更直。
迟盛提醒道:“回去记得好好学习,我给你找了家教老师,在学校学不进去就回家学,我就不信让祝优盯着你还不学。”
“哦……”一想到祝优看到自己抓耳挠腮也做不出来题的模样,迟翊心脏怦怦跳。
或许,祝优会抱抱他。
说。
“橙子棒棒,不着急。”
或者。
“哥哥不着急,哥哥最厉害了!”
再或者。
“阿翊,我相信你。”
想着,少年忍不住的面红耳赤。
五个小时后,迟翊几乎要昏过去,到这里他滴水未进,膝盖几乎痛麻了。
终于,又过了两个小时,耳边传来一些吵闹。
少年抱怨:“不是六个小时吗?怎么还多一个。”
“我怎么知道。”迟盛坐得屁股疼,揉揉腰去接人。
迟天红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老婆你来了,哟……优优。”
小姑娘穿着病号服,小脸惨白,漂亮的眼里满是迫切:“叔叔,阿翊在哪里?”
身材姣好,容貌艳丽的女人指指前方:“往前走,拐个弯就能看见祠堂。”
迟翊更像妈妈,长得放肆又张扬。
见祝优小步跑去,贺月姿叹一口气:“笨女孩。”
少女从自己身旁跑过,草率的打了个招呼。
迟盛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远处的父母。
贺月姿朝他笑笑,勾勾手:“让妈看看瘦没?”
“妈~”
没等到母亲到这里,迟翊一点也不敢起来。
却听到少女软乎乎的声音。
“迟翊。”
“……”
他都要以为自己也幻听了。
少年控制不住地回头,隔得那么远,他还是看清祝优通红的眼。
“你怎么来了……?”
“抱。”
少年再也耐不住,顶着发抖的双腿,接住扑过来的女孩。
明明受难的是腿,但迟翊感觉心脏是痛的,又甜又痛。
“你不要,不要为了我。”祝优在暖和的怀里摇着脑袋,“痛的,橙子,橙子……”
迟翊拉开一些距离,弯下腰捧着小姑娘的脸:“我是谁?”
再喊一遍迟翊。
说着,他擦去对方的泪:“祝优,我是谁?”
祝优就着他的手闭了闭左眼,伸手握住少年的手腕,笑道:“迟翊,橙子。”
迟翊心脏怦怦跳,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在呢在呢,笨优优。”
池塘里的鱼儿探出水面,好奇张望着初春的一切。
坐到桌前,祝优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求着母亲让路过的贺月姿来接自己,然后就到了迟家。
迟家家大业大,祝优手心起了层薄汗,祈祷自己不要发病。
饭桌前,贺月姿给小姑娘舀饭:“看你瘦的,多吃点,今晚就在这儿歇着吧,药带了吗?”
此话一出,祝优旁边的迟翊倒吸一口凉气,药都在家里,由保姆配好给祝优。
他带着小姑娘出来了一天半,一天三次的药到现在已经有五次没吃。
祝优乖巧笑笑:“一两次没吃没问题的。”
“撒谎哦。”贺月姿说着,从昂贵的小包里掏出一个药盒,“这是你妈妈给我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吃,你自己看看嗷。”
少女颤着手接过药盒,连连道谢。
贺月姿眉眼间皆是宠爱:“多乖一孩子。”
那通电话后,祝母便放下工作,立马定了最早的飞机。
迟翊微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贺月姿吃的很少,也吃得慢:“小优,什么时候查出来肺癌?”
这种事情她应该早问过祝母,当面问这小孩,恐怕是想让两人都明白。
“查出来有一年半了。”祝优坦然道,“刚开始没什么症状,一查出来就是晚期了。”
“那小优能撑到现在已经很棒了。”贺月姿眼里是欣赏,忽地话锋一转,“听说我家小翊欺负你了对吗?”
祝优目光一顿,一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迟翊身上。
少年腿还在发颤。
不等少女开口,他抢先回答:“是。”
贺月姿意义不明地笑了声:“问你了吗?就插话。”
“……”
祝优咬着下唇:“是误会。”
贺月姿看一眼迟翊,轻轻摇头:“受委屈了就要说,我也不包庇迟翊,该罚就罚该骂就骂。”
“对!”迟翊本人很赞同。
二人的支持本以为会换来少女的敞开心扉,可祝优只是微垂着眼,愣神许久,最终淡淡开口:“小事,都过去了。”
饭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只是贺月姿开始给小姑娘碗里夹菜。
盯着碗里的饭菜,祝优视线有些模糊,反应过来是被泪糊了眼,她抬起碗扒饭,让两颗泪珠滚落在饭菜里,不被人看见。
是小事,可一堆小事就堆积成了大事。
可面前的人是迟翊。
决心休学的前一个月。
迟翊好像察觉到她被欺负,开始刻意与班上女生保持距离,下课伴着她走。
那是一个午后。
难得午觉起得早一些,迟翊率先来到了教室,却见小姑娘被一堆人围着,语言侮辱。
甚至有人上手揪她头发捏她。
少年一点就炸,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女的还是男的,抓一个踹一个。
“欺负人让你们很有优越感吗?!”
对方人多势众,他把少女挡在身后,余光瞥见大钟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上课。
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平息。
他暗暗握住少女安抚他的手,不知这个动作怎么刺激了那些人,竟嚷嚷着要把他打成残废。
面前的一群人,穿着校服的躲在没穿校服的身后,声音最大也最刻薄。
那个午后风很大。
少年拉着她跑了。
二人在走廊飞快穿梭,最终躲进杂物间。
毕竟是外来人员,不敢太过张扬,披上学生放在教室的校服,竟一个教室一个地方的找起来。
耳听声音越来越近,两人躲进废弃的资料柜底部。
迟翊捂住祝优的嘴,发着抖地看她,少女比自己抖得要厉害。
少年犹豫之下,抱了上去。
在她耳边低语:“祝优,别哭,我保护你。”
祝优猛地咬住少年的肩,堵住喉咙里的一切声音,泪如决堤。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那群人终于走近杂物间。
“都动作小点,被发现了小心小妹被开除!”
“小妹喜欢刚才那小子吧?”
此时此刻,二人的心跳声在彼此耳朵里格外明显。
他们是幸运的。
“你们干什么呢!?保安!保安!那群校外人员在这里!”
“保安!”
“抓住他们!报警啊!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杂物间忽然变得吵闹,二人在狭小的空间内对视着,彼此的呼吸、心跳、味道都是那样的清晰。
迟翊对她微微一笑,无声道:“有我呢。”
落灰的窗户年久失修,被风吹得吱呀响,载着树叶簌簌声,触摸着耳膜。
日光明晃晃地透过一条缝隙落到少女眼睛上。
祝优的眼里,至少在此刻,只有迟翊。
迟翊曾对她说过,这个学校治安不怎么好。
“是家里给我的历练,我要学会应对各种各样的环境。”那时的祝优拍着胸脯,“难不倒我。”
后来,开学时,身边站着迟翊。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迟翊就算和家里闹掰,也要来这个学校。
现在她明白了。
迟翊:“我保护你。”
后来,那个借钱的女生被开除了,不知何种原因,也离开了这座城市。
饭是咸的。
十九岁的迟翊再次抓住她的手。
带着她离开饭桌,万分心疼,许是今天跪多了,现下跪的得心应手。
少年垂着脑袋,不敢看祝优。
他知道,祝优记得,祝优难过。
视线里的泪滴,让他愧疚如潮水,他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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