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对面的白墙原来是个显示屏,一个人头在上面缓缓转动着,发型不断切换。
“瞅瞅,看上哪个了?”春娟把遥控器递给应徊。
应徊瞟了一眼,“第一个吧。”
春娟不乐意,“喂,老弟,你认真点儿!你这样敷衍,怎么勾搭应方岐?”
“那个老男人这么多年铁树不开花,终于被你给叮出个缝儿,你可不能半路殉了!”他还等着看好戏呢。
应徊:“……啊?”
春娟嘚瑟地冲他挤眉弄眼,说:“别不好意思啊,你这么年轻就跟了应方岐,他那人最要面子,少不了你的,你小子等着上富豪榜吧。”
应徊顿时明白了,他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误会?
“我不是小叔叔的——”
“情人”两个字,他含在舌尖,没有安到应方岐身上。
“什么?!!!”春娟震惊地瞪大眼睛,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叔叔?!!!你叫他小叔叔?!!你是他侄子?!!”
“不对!”他微微眯眼打量应徊,“他侄子我都见过,没有长你这样儿的!少诓我!”
“应方岐让你这么说的?妈耶,没看出来他这么会玩。”春娟搓着下巴陷入沉思。
应徊有些无语,眼看着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他确实是我小叔叔,我是私生子。”
春娟动作一僵,下意识低头去看沙发上少年的神色。
对方一片平静。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下是信了应徊的话,“咳,那什么,我帮你设计个发型……”
晚上八点,应徊才从庭院大门进去,今天是刘管家给他开的门。庭院的灯光正亮着,花圃里的花儿精神抖擞。
应徊经过中厅,看到沙发上的身影,他一愣。
“小叔叔。”少年走过去打招呼。
应方岐膝上放着一本书,手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一条细腻柔软的驼绒毯盖在他的小腿和脚上。
应徊看到这一幕,身上被夜风吹出来的凉意都消散了点。
“回来了?”应方岐回头。
“……”
他半晌没说话,目光落在少年头上,停滞了足足十几秒。
少年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忐忑地问:“怎么了小叔叔?不好看吗?”
“……不,还行。”应方岐不再看他,低头拿起红茶喝了一口。
应徊松了口气,“您喜欢就好。”
应方岐手腕一顿,然后才放好茶杯。
他眼观鼻鼻观心,然而应徊偏要打搅他。
“小叔叔,晚上喝这么浓的红茶,对睡眠不好。”应徊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应方岐抬头,看着沙发旁高挑的人影。
他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合上书本放在沙发背上,一枚黑色书签隐约露出一角。
“吃晚饭了吗?”他问应徊,这话题转得很突然。
应徊愣了一下,他只在春娟那里吃了点果盘,一直弄头发弄到现在。
“吃过了。”他说,看到应方岐的眼睛,又补了一句,“吃了几块水果。”
应方岐看了他一眼,似乎像是不赞同,“陈姨,煲一份粥,以后如果有人晚归,都要提前做好夜宵。”
“诶,好。”陈姨还真在厨房里,探出个头满口答应。
“小叔叔,我不太饿,不用让陈姨麻烦了。”应徊说。
“我不希望听到谁说,应家的人像营养不良。”应方岐没有看他,向放着红茶的地方挪了挪。
应徊犹疑地看他那块超大的空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叔叔,我先去换个衣服。”
应方岐拿起红茶抵在唇边,“不要什么事都跟我报告。”
应徊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背着包走进一楼拐角后,应方岐拿着红茶晃了晃,剔透琥珀红的茶水晃荡出一圈圈波纹。他将茶杯放在案几上,又拿起那本书看了起来。
应徊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赶紧回到中厅,虽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自恋,但万一应方岐就是专门在等他呢?
他试探地坐在应方岐旁边,男人低头看书,连眼睛都没抬。应徊知道自己是被允许的。
正好他也有事要做。
那本彩绘凯蒂猫的笔记本一出现,应方岐的视线就闪了一下。
他余光瞥过去,少年正低头专心写东西,被修剪得格外圆润的后脑勺显得有些可爱,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少年的头型就是这么圆。
头发上长下短,额前约莫两寸,鬓角和后脑稍短,形似美刺,但弧度和长度又柔和清朗,没那么像街边五块钱发型。优越的眉骨和眼型都完全露了出来,少年的淡漠气质完全被修饰成了冷淡。
春娟那家伙还是有点技术的。
应方岐还记得那张让他最初对应徊印象独特的寸照,他还以为是应徊懂得中庸之道,原来纯粹是头发太长,把那股桀骜不驯给遮住了。
陈姨端来两份砂锅粥,甚至还做了几个清淡的菜。
应方岐吃过晚饭并不饿,两份粥都被他示意陈姨弄成一大碗,送到应徊面前。
应徊什么都没怀疑,他吃完饭,应方岐就起身去打了个电话,然后上楼去了。
应徊吃了个八分饱,胃里到底比几块水果舒服,渐渐地也困意上涌。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了澡,竟然困意消散开始清醒。看着昏暗的房间,想起那晚应方岐突兀的拜访。
应方岐是不是失眠?
那晚他已经睡得很迟,应方岐那会儿还没睡着,却比他起得还早,虽然说小叔叔可能一向早起,但这个睡眠时间已经少得不对劲了。
更何况应方岐半夜突然从二楼跑到一楼,最终,难道只是临时起意在这张床上睡觉?
也可能,应方岐是以为他已经搬到另一个房间,才在失眠的时候想换个环境试试。
当然,这一切都是应徊的猜测,他闭眼冥想着,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可与此同时,二楼的应方岐还在辗转反侧。
黑暗像无数涌动拥挤的手掌,带着尖利的指甲,试图抓烂他的血肉,啃食他的骨髓,把他的灵魂拖入地狱。
他一闭上眼,狰狞的冤魂在他脚下拉扯他,熊熊黑色烈火灼痛他的身体。
应方岐的意识陷入迷离,手指和眼睑不断地挣扎颤动着,却始终无法挣脱梦魇的控制。
在一只手狞笑着将利爪插进他的眼眶后,应方岐猛地睁开眼,眼眶被撑得酸涩刺疼。他大口地喘着气从床上坐起,后背早已大汗淋漓。
床头灯亮起,应方岐僵硬地坐在床上,直到后背的冷汗干透。他缓缓地摸过手表。
凌晨两点十分。
良久,床上的人缓缓地俯身,将脸埋在臂弯。
早上,应徊照旧出门,却没在中厅看到应方岐。
“小叔叔呢?”他问陈姨。
陈姨正忙着准备早饭,不过好在西餐不怎么费力,她也有空和应徊聊天。
“先生应该还没下来,偶尔迟一点才正常。”陈姨说。
“要不少爷你去叫叫先生?”她建议道。
应徊摇摇头,“小叔叔不喜欢别人上二楼。”
“那天你不是上去过吗?没事的,你和先生是血缘亲戚,要是先生起迟了,那可要耽误大事儿!”陈姨继续怂恿他。
应徊又不是傻子,他猜陈姨大概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故意在这儿挤兑他呢。
他给应方岐发了条绿泡泡。
现代社会了,不一定要面对面确认对方醒没醒。
过了一会儿,应方岐回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好”。不过好歹让应徊知道他醒着。
但半个小时过去了,应方岐仍旧没有下楼。
应徊逐渐有些坐不住,偏偏管家不见人影,他拉住陈姨,“陈姨,你能联系到刘管家吗?我怀疑小叔叔生病了。”
毕竟之前刘管家就说过,应方岐总是生病。
这时候陈姨可不敢扯东扯西,连忙给刘管家打了个电话,管家匆匆忙忙跑进来,到二楼敲了敲应方岐的卧室门。
然而里面静悄悄。
就算是刘管家也不敢就这么进应方岐的卧室,以前应方岐生病,好歹都是有意识的。但或许应徊猜错了,应方岐只是犯懒在睡觉?
刘管家眼睛一转,回到一楼。
“你先去照顾先生,我去找药,陈姨你做点儿补身的粥。”他把活儿分配好,没等应徊反应就走进一间屋子关上门,好像不是找药而是逃命似的。
应徊看了眼二楼,陈姨带着点古怪又柔和的笑意看着他,“少爷,赶快去啊。”
应徊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不像好人。
他走到二楼,但也不算陌生。轻轻地敲了敲卧室的门,依旧没有一丝回应。他转动门把手,还好没锁。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里面昏暗得如同窑洞,宽大的床上鼓着一个大包,卧室里闷热躁郁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应徊放轻脚步,没有开灯,摸索着绕过转角柜,靠近那个最昏暗的地方。
他走到床边,一下子没看出来应方岐在哪儿。伸手掀开一点被子,果然,对方正蜷在里面,浑身冒着热气,被窝里犹如放了个小太阳。
应徊轻轻地叫他:“小叔叔?”
“感冒了吗?还是头疼?肯定是发烧了……”没人应答,少年逐渐自言自语。
他伸出手,探进被窝里,一手捏着被子,跟剥香蕉似的把应方岐剥出来。虽然应方岐不配合,但好在应徊力气大,他不配合也得配合。
“小叔叔?”应徊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果然烫得要命。
应方岐被这么作弄,想不醒都难。他眼睑掀开一条缝儿,看到应徊正在照顾自己这个病号。
“让刘营……去拿药。”
应徊听到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惊喜地低头。
“小叔叔你醒了?!怎么样?饿吗?渴吗?我去给你拿吃的。”
应方岐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其实力道并不大,但应徊感受到了,所以没有起身。
他让应方岐靠在他身上,温柔地低声问他,“那……我让陈姨送饭和水上来?”
应方岐蹙眉,头发尖扫过应徊的下巴,“我不饿。”
应徊有点好笑,“昨天你还劝我好好吃饭。”
应方岐可不吃这套,“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吃。”
应徊:“……”好霸道的病号。
“那怎么办?只吃药会不舒服的。”他好言相劝。
“待会儿,你去拿。”应方岐思考片刻,严肃地说。
给人裹上半身被子,应徊算是看出来了,应方岐现在病得不太清明,说话一下蹦几个字。
还挺可爱的。
其实这两人现在一点也不暧昧,但我故意把他俩写得暧昧点儿,因为咱就是想让他俩搞对象。
两人现在对彼此都没有任何想法,应方岐觉得应徊挺有意思,大家也看出来了他不喜欢孤独,因此对应徊容忍度也慢慢变高。
应徊,他就是个老妈子性格,而且超级知恩图报,应方岐对他好,他也对应方岐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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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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