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苘离去之后,过了两天许之彦才打了电话来,“我仔细想是不是你并不喜欢实验室,让你觉得那天不太开心。”
林苘:“没有,只是那天饭吃的不舒服,想早点走,你别多想。”
许之彦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想了很久怕自己做的不对让你不开心,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林苘,我不是个在感情上很有经验的人,如果你觉得哪里让你感到不舒服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林苘:“好。”
许之彦得了她的回复,便又进行了下一轮邀请,“我记得你在图书馆里常读红楼梦,正巧我知道扬州现在正在演红楼梦的一出舞剧,你如果想去,我们今天下午开车赶过去,到那边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来。”
“不过可能是有些突然了,你今晚没有别的安排吧,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林苘今日的确没有安排,许之彦的话语中又似有卑微地请求之意。她一侧嘴角上勾,笑得有些邪意。
“也好。”
许之彦回复极快:“那我两点钟就来接你。”
林苘再没有多说,先挂断电话。
何姐正端燕窝上来 ,“我去找件衣服给你?”
林苘:“随便挑件日常的就行,不要太显眼了。”
何姐:“好歹是个约会,也在家里圈了两天了,有个机会出门还是打扮的精神点。只是去扬州,总得先给太太说一下。”
林苘:“你去回吧,我今天累了,同意就去,不同意就不去了。”
何姐应了,去给周姜回话,周姜起初听见扬州是不同意,可想来她在扬州也不过是去扫墓,何姐说二人最近感情加深,周姜倒也觉得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何姐说太太要她一起,林苘点头答应。
何姐转去厨房收拾东西,回头看见燕窝还搁在茶几上,林苘已回了二楼的房间。
何姐发觉自从和小许先生在一起后,林苘吃燕窝的频率就降了下来。可能是和他稳定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需求。可是这女人这滋补不是一天能做好的,还是得长期补着。过几日,再劝劝她。
下午许之彦果然准时来了,她穿的日常,还是没穿何姐特意找出来的那条裙子,甚至连妆也画的很淡。行李只拿了何姐提着的一个小旅行背包。
许之彦显得有些兴奋,人较之以前更麻利,话也多了起来。
路上,林苘打了瞌睡,许之彦不愿吵她,静静开车。可何姐倒是和他聊得来,他压低声音,林苘有觉察,“你们说你们的,我躺躺不怕吵。”
许之彦见她同何姐关系这么亲近,更对何姐的问话认真回应。何姐无外乎就是问些国外的生活学习累不累,解一解自己的思女之情。
两个人一路聊到许之彦所定的酒店,到了酒店已是下午四点多左右,许之彦提议先稍事休息一下,然后去用个晚餐好了。
他给何姐和林苘定的是分开的两间房,何姐以为是像上次单荫定的套房。这两间房让她有些犯难,林苘却接过房卡,“总归两间房是连在一起的,就一晚我也用不到什么帮忙。
许之彦才明白原来是二人应该住同一间,向前台询问是否还有套房,却被回复今日已订满。
何姐拦住许之彦:“没事,就一晚,也别麻烦你再换了。姑娘你晚上有什么事,电话喊我就好了,我也不关机的。”
几个人进了房间,林苘坐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她回了扬州,无论住在哪里都像是在家里,自在舒服,一直坐到何姐敲门来她才起身。
许之彦带着她们俩去吃了一家地道的馆子,可林苘吃上第一口就知道那味道一般,都是糊弄外地游客的。
林苘开口询问:“你对扬州很熟?”
许之彦:“只来过两次,不算是很熟悉,这家店也是朋友推荐的,说是最近很火,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林苘:“还好。”
许之彦:“既然来了就还是要吃点当地特色,只是这次时间上有些赶,本来也想请你们多玩几天,只是院里要开讲座,我是其中之一,很难拒绝。”
何姐看林苘兴致不高,帮忙搭腔,“还是工作为重,以后这样的日子有的是。我尝着味道也还可以,尝个新鲜嘛就是。”
说罢又给林苘的盘子里夹了一块儿笋干,“这不错,你爱吃,尝尝看。”
林苘尝后只能说是这一桌子菜里,还算能吃一吃的。许之彦这样的人每天吃饭能对付吃饱就行了,也不讲究味道。林苘也没有多挑剔,吃了一些就说饱了。
“是不太对你的口味吗?”
林苘:“我本来就吃的少,你也不是不知道。又走了一路,胃里装不下什么,吃一些肚子里有个东西就行了。”
何姐:“你昨天睡得晚,估摸着也没胃口。”
许之彦:“睡眠不好,持续很久了吗?”
“没有,就是昨晚下雨打雷,吵醒了就再睡不着了。起床倒个水,就让何姐听见了。”
许之彦:“何姐是关心你,何姐看来昨晚应该也没休息好。”
何姐:“我本来就觉轻,这个年纪也没有多少觉睡了。”
许之彦:“不如我找个中医来给你们看看好了,我认识一个专家,他专治睡眠方面的问题,都很有效果。”
林苘:“一晚而已,我没什么事,何姐你若是要,去看看也好。”
何姐讪笑,“这点小事儿,哪里需要看中医,我这个身子我自己心里明白,就是这些个小毛病多,偶尔头疼脑热,吃吃药就好了,也是好多年了。”
许之彦:“小毛病多了一积攒起来就变得严重了,积劳成疾,还是要注意。等回了陵州,何姐还是和我去看一下吧。”
何姐:“小许先生这人热心,总是什么事都先替我们考虑清楚。”
不等许之彦开口,林苘先道:“何姐你跟着去看看也好,你这睡不着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之彦接道:“那就等我们回了陵州,何姐您等我消息,我来安排。”
何姐眼里带笑,“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让你又跑前跑后,为了我这么个不太中用的人。”
许之彦:“何姐,人的健康最重要,再说林苘也不能没有你,您还这么年轻呢。”
林苘抬眼瞧了下许之彦,却也没说什么。几人又坐了一会儿,林苘提议还是早些过去,不然路上塞车麻烦。
三人到了会场,并排的位置,林苘坐在中间,其余二人一左一右。
剧目排演的还算精彩,许之彦不知哪里来的兴趣,不断在和林苘评论这其中的情节,林苘何尝不知这是投其所好,可就是提不起劲儿。
演至宝钗有薛姨妈在身旁陪伴,黛玉却只一人形单影只,寄人篱下,一个孤女日子哪里能好过?
许之彦问她,这些人物有哪个是她特别喜欢的?
林苘摇头,“都是戏,谁都一样。”
“总有个是你喜欢的吧?”
林苘:“秦可卿吧。”
许之彦大惊,“怎么会是她,可是有淫丧天香楼的版本流出的。”
“因为她死的最早,早死早超生。”
许之彦笑了两下,只当她是在玩笑,并未深究。
中场休息,许之彦带着林苘过去寻那位专家。林苘一开始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发觉是为她引荐,才知道原来这专家是他认识的。
那专家对林苘态度和善,给了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不懂和想联系的都可以找他。
“之彦很少带女孩来,看来你对他很重要。”
林苘很大方地看着他,“我对红楼了解的不深,要是以后哪里说的不对,您千万别笑话我。”
“当然不会,看书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更何况红楼梦集大成于一身的著作,可以说是等身于佛法的普世版本。佛法只看缘,没有对错可言。”
林苘:“您说的对,因缘际会,就已经是最有缘法的事了。”
林苘再闭口不言,却见着进来一个女人,坐在两个人前面,见着许之彦冲他打招呼。林苘也看去,觉得这姑娘十分眼熟。
许之彦小声回应,“李唯,你怎么在?”
林苘听见这名字,才从记忆中调出她的档案。是那日和姜柔一起吃饭的女孩,之后再没见过,只是记得名字。可显然,李唯似乎也记得她。
“林小姐,想不到你也在?今晚姜柔不是吵着要去单先生的生日宴,你没去?”
林苘笑着的表情略有凝滞,笑容又立马舒展开:“姜柔喜欢热闹,我见着人多就头痛,还是这地方适合我,安静。”
李唯也笑笑道:“倒也是,之前看你和单先生出双入对,以为你们私交很好,看来是我误会了。那日在学校里见着你和之彦一起,我还以为是看错了,想不到真的是你。”
林苘才恍然想起,那天走得匆忙,好像是撞到个人,现在想,正是李唯。
许之彦道:“我们是同事,有一次校里组织国外回来的老师办研讨会,这才认识的。”
周围人觉得几个人讲话声音太大,有不满之意。李唯才舍得结束话题,和一同来的女伴坐在原位。
待她坐下,林苘似乎并没有想要和许之彦解释地意图。许之彦看着林苘的侧脸,却也什么都没问。何姐在背后看李唯,并不十分和善。再看向林苘,却见她一脸无所谓,只看着舞剧。
许之彦似乎也并没有深究的兴趣,下半场再开始,林苘显然听的比上半场更专注。
舞剧落幕,树倒猢狲散。林苘心里空落落的,她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但确实感到有些乏力。
晚间回去,许之彦本想带两个人去吃个夜宵,见林苘兴致缺缺,就嘱咐她早些休息,明日吃个早点就回。
林苘晚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右睡不着,躺到快午夜决定出去走走,那老房子也好久没去了,钥匙她一早就揣在了包里,还有一副手机,他留下的。可自从他走了,她也在没用过。林苘还是把它放进了包,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她沿着路灯在走,走去她无比熟悉的方向。
陵州城内,此刻厅内灯光璀璨,一排长沙发上坐了不少人,里头设了两张赌桌。只有这两张桌上显得安静些,单荫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玩着牌。牌局开了又开,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他手气也还真好,瞎赌都赢。
姜云叠闷着,给晋卿打了个电话,“差你一个,不然牌桌上没什么意思。” 磨叽了几句,那边才同意过来。
姜云叠逗单荫:“看来他不是很想给你面子?”
单荫:“是他不想听你的电话?”
“这你也能怪在我身上?”
单荫不说了,亮牌后,又是他赢。
姜云叠更气短了,扔出手里的牌,“他怎么还不来,次次都要我垫背。”
晋卿姗姗来迟,牌桌上只剩了一个位置,只是他身边还跟了个姑娘。单荫坐了许久,见他来了,也活动活动腿脚,过来和他打招呼,在他带的姑娘身上看了一眼,没料到晋卿还真能带个固定的出来。
两个人成双入对地坐在一起,他坐在对面。晋卿很照顾她,名字什么的单荫根本没有记住,只是见两个人玩牌也玩在一处。她似乎运气不错,开出的牌都很好,把他赢了。
姜云叠煽风点火,单荫也不知为何,看见两个人这般贴心总觉得碍眼,也存了心为难她。却没想到她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像是和晋卿认识了很久,两个人极有默契。
明明是她替晋卿赢了,却显得他倒小气了。这屋子里成双成对的不少,可像他们俩这么默契的只此一家。他觉得没有意思,扔了手里的牌,招人来开宴席。
酒桌上,不少人来敬他的酒,他来者不拒。见着晋卿为姑娘把窗子打开,放着屋里的烟气。想不到他陷入情里也是一样,不禁想嘲笑他一番。可慢慢地那笑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没过一会儿,晋卿便带着姑娘走了。单荫没做挽留,他这样的场合,一定是耽误了他们两个的约会。
有人正巧聊起最近圈子里的几起婚事,打趣单荫,“单老板,倒是身边很久没人了?”
“上次见着,还是那位林家的千金,看来还是千金不好伺候。”
单荫抽着烟,迟迟没讲话,身边人有八卦的,“也说不准,是人家有了新的高枝,听说现在正在扬州看舞剧呢。”
单荫那烟蒂落在了裤上,烧了个小小的裂痕出来。他却连低下头来看一眼都没有,只是掐灭了手中的烟。
上一次喝了这么多的酒,身边只有她。
这一次喝了这样多的酒,身边却只有她不在。
他忍不住想或许她正在和她新交的男朋友故技重施,这出戏她演过太多遍了,她只会更快速地达到目标。
所以这一次她会进行到哪一步?真的结婚生子,相敬如宾?
旁边有人来敬酒,他却愣着,被人点醒后,才看着杯中酒。也不等对方讲话,他只是闷头一杯,又灌了下去。
这场酒才喝到了十点半,他突然有些清醒。清醒到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又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可无论如何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了,他起身离开了,留下了一屋子的人。
姜云叠叫他这是什么意思?
单荫:“随便玩,都是我的账。”
司机在车上问:“是要回去吗?”
单荫:“随便开。”
司机便随着单荫的指示,绕着城开,今天城内堵车,一片通红。单荫等的心焦,“跑高速。”
司机不敢怠慢,直接拐去桥下,掉头开出了城。
城外两个方向,单荫盯着扬州那两个字觉得真是十分刺眼,可又不自主地让司机向扬州城的方向开去。
他回想起在英国的那段日子,自从和她分开后,他留在英国,让人安排她回了国。
那些过往历历在目,他想见她!就今晚!就现在!
单荫坐在车里,时速90迈,他不该这么做,如果没有他,也许她会嫁个人。过一个不上不下的生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足够应付一切。可他呢?可他自己呢?
他不是、他从来不是。
“再快些。” 他在后座对司机说。
油表转速已达180,他的生活一直需要有人支撑才能走下去,以前是单莺、今天是林苘。他骤明,不是她不能没有他,是他不能没有她。女人如母亲般博爱,又如女儿般柔软。伟大、盛丽、她们什么都装得下,包括他,一颗残碎不堪的灵躯。
他想告诉她,接受我吧,林苘,我们再走一段路,陪着我或是互相搭伴走一段。要是一辈子都寻不见那个人,那我们就走一辈子。到了那边我再去找他报仇,这样我们还有一生可守;如果找到了他,那我这半世有你,不算白活,我了无遗憾。
林苘,我要留住你。
车子开到巷口,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茶楼,楼内漆黑一片,司机从镜中看他问道:“还要去哪边吗?”
单荫的心沉了,“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今晚的夜太过漫长,单荫觉得好像要熬不下去。他下了车,靠着车门边想要抽一颗烟。打火机刚点开,却见那盏灯又亮了,有一个人从那门内出来,那个人单荫再熟悉不过了。
林苘站住脚,顺着那目光望去,浑身打了个激灵,她不敢相信是不是真的?
二人互相望着,却一句话没说。
单荫站在街口,林苘站在门外。他们相隔十米,良久,单荫开口:“林苘、回来吧……回来吧……”
林苘看着单荫在前,长身而立,她挣扎万分,可她根本没法拒绝,她一如往日清醒,看不出情绪:“好啊。”
回首前程,三万里的路途,相逢不过余载,怕什么,孤身一人、良人难遇,纵使蜀道多坎坷,我也陪你走这一遭,她哽咽:“好啊。”
十步已过,还剩五步的距离。佛曰六道轮回,无间道,道无可道。天旋地转,去他的道,去他的命运,她要他,二人须臾间已无缝隙,风穿过他们的呼吸,林苘笑中有泪:“好啊。”
街灯映照,一男一女,对立而站。
巷子寂静,地面的身影被灯光拉长,很快又合为一体,直到地上只剩下灰色的路面。
遥遥地有一阵犬吠声袭来,由弱渐强,开始剧烈地、凶猛地吠叫。
街口的一个算命摊子上,瞎眼的摊主不断地安抚那只吼叫的大黄。
他头痛欲裂,喊来在跳格子的小孙子,“幺儿,大黄叫什么呢,你去看看它叫什么?”
小孙子脚上不停,跳到第二个格子处,循着大黄的方向去看,在狗叫声的间隙中穿插道:“爷爷,巷子里头有辆车在动。”
老瞎子不明白,车都是会动的。
小孙子反驳,“那是辆摇摇车。”
吠叫声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瞎子准备收摊了,大黄的声音也小了。
小孙子又跳地远了些:“爷爷,那辆车不摇了。”
他继续跳到了最后的一处格子,大黄安静了下来,老瞎子收好了摊子,小孙子扶着老瞎子,他们朝巷子尾走去,“那辆车唱歌了。”
他们要接近了那辆车,歌声也越来越近,从车窗内飘出: “oh 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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