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啥？给人送肉？”
在萧楠的话音刚落，陈二哥的声音却抖了起来。
萧楠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夹了个大肉包子，送到了陈二哥的碗里。
“我和菇菇这两天就要订亲了，好些事儿，要村长帮忙呢。”
“况且，你们在村里头过活，还得村长多照应着呢。”
萧楠的话，说得很在理。
胡晓菇也在旁边点头，“哥啊，你得回来帮我。”
胡晓菇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带着陈二哥回家呢，免得他在外面惹了事。到时候，自己也没啥好法子。
这年头，可不比以后的那些日子，这辈子要是再被关进去，那就真没有回头路了。
胡晓菇在这里急得是心都快烧着的时候，他们的菜上来了。虽然服务员也是见识过的，但是在看到胡晓菇和陈二哥的衣裳时，还是微愣了一下。
不过服务员又看了看低头的兵哥哥萧楠，像是明白了什么，收回了视探的眼神，立即就离开去忙自个的了。
对于服务员的表情变化，不只是萧楠注意到了，连陈二哥也都看见了。
陈二哥轻“哧”了一声，暗骂了一句“狗眼”，才把筷子伸了起来。
而胡晓菇立即就伸筷子，先给陈二哥夹了一大块红烧肉。五层的肥瘦相间的五花，烧成了酱红色，颜色好看味道香。
而且油都烧在了最底下，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的，能再来碗米饭最好了。
“哥，他是羡慕咱们有的吃。”这种事，胡晓菇经历太多了，现在的整个社会风气就这样。
镇上的瞧不起村里的，城里的瞧不上镇子上的。
有工作的瞧不起种地的，工厂里供销社的，瞧不起其它工种的。
虽然都是为了社会建设，但是只要沾个“工”字，就是社会的大螺丝钉了。
胡晓菇慢慢地嚼着五花肉，越嚼越香，正觉得缺米饭时候，旁边的萧楠往过来凑了下。
“要吃米饭么？”萧楠眼睛尖，就看出来胡晓菇想要吃米饭。
“想吃，不过我刚要了三碗臊子面啊。”
正好一个服务员，在端面那头喊着“三碗肉臊子面”，是在叫他们端面，萧楠就先站起来端面去了。
乘着萧楠离开的空档，嘴里还塞着五花肉的陈二哥，有些咬字不清地说，“他咋知道你想吃米饭？”
胡晓菇赶紧摇头，“哥，你吃鱼，咱们平常吃不上。”
“你放心，我不跟你和妹夫客气。”
陈二哥刚说完妹夫，就见萧楠端着三个大海碗就过来了。
“我又要了两碗白米饭，二哥，咱俩把面都分了吃了。”萧楠说话当中，就拿着筷子“呼噜噜”开始吃面了。
胡晓菇看着三个大海碗，里面的面条和汤都挺多的，有点替他们发愁。
可陈二哥在把一碗肉臊子面放自个儿跟前时，还说了一句“碗有点大，桌子快放不下了。”
桌子也不小，只是盛菜的家伙都大。
一只铁锅烧鸡，是三四斤的大公鸡烧的。用陶瓷盆装的，放在了桌子最中间。
这年头的菜，不按盘算，是按份的。一份铁锅烧鸡，就是一只整鸡切成块酱烧的。
真正的土鸡，应该是厨房早备好了，要不然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可能烧得烂。
土鸡有嚼劲，鸡肉还不塞牙，同样很下饭，更下酒。
胡晓菇看着桌子中间的烧鸡块，就问陈二哥，“哥，你在镇上有朋友吗，借几个饭盒。给村长的红烧肉单独放一饭盒。”
“嗯，我想想啊。”
就在陈二哥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有点惊喜的声音在喊他，“陈二哥，你咋在这里吃饭呢？”
胡晓菇也看见那姑娘，不就是那个拦着她和萧楠，硬说他俩耍流氓的小兵兵么。
胡晓菇看到她虽然是冲着陈二哥说话的，可是眼睛却盯着他们桌子上的肉菜，喉咙位置连着滚动了好几下。
“噢，翠花啊，你家在镇子上吧？”陈二哥立即就很不客气地同对方说借了饭盒，
“翠花，把你家大饭盒借我用用呗，我们人少菜多，吃不了哇。”
胡晓菇都怀疑陈二哥是故意眼馋人家呢，不过这姑娘倒没说吃一口，而是掉头就跑。
见翠花跑着走了，陈二哥又转头继续吃面，“她回家取饭盒了。”
不过在陈二哥把一碗面吃一半的时候，看着满桌的肉菜时，终于良心发现了一回，
“我和妹夫还是吃肉吧，这碗没动的肉臊子面就留给翠花同志吃吧。”
原来翠花也是来国营饭店吃一毛五一碗的素面的，即使是素面，也是一大海碗，特别顶饱。
就在胡晓菇刚吃上米饭拌五花肉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声音，不过这次是在叫她的，
“小菇菇啊，你咋能在这里呢？”
胡晓菇用勺子挖了一大勺米饭拌肉，看了眼情绪略显激动的人，她就冲着陈穗花指指自己的满是油的嘴巴，摇了摇头。
嘴占着呢，说不了话。
陈二哥也是顶着一个油嘴，抬头看了好几眼陈穗花，眼珠子乱转，抢着说话，
“你咋也在这呢，你哪来的钱？”
确实陈家村的人穷，没啥人进镇子敢吃饭的。很多人上镇子时，空着肚子去的，又是瘪着肚皮回的。
可胡晓菇还是看出来一个事儿，陈穗花买了件新褂子。
刚才在百货商店门口见陈穗花的时候，还没见她穿这件粉花的褂子呢。胡晓菇估摸，这人不会是在厕所换的吧。现在可不比后世，到处是衣裳铺子，都有更衣间。
“你，你这衣服哪来的？不会是刚去厕所换的吧。”陈二哥眼睛尖，嘴巴快，马上就问出了胡晓菇想的。
陈二哥这一问不要紧，反倒是让陈穗花脸色微变了下，马上不再同胡晓菇打听什么，立即就转身去了服务柜台那头。
陈穗花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陈二哥低头时却微皱着眉说，“这女人确实可疑啊，我得盯着她。而且啊，她的褂子上好像就是在厕所换的，一股那种骚气味儿。”
现在的公共厕所，好些个是男女共用的，上厕所时在门外喊一声，“嗯哼哼！”
基本不用担心有流氓，这会儿的人心都正着呢，况且，也没几人有那胆儿。
逮住了，判你个“流氓罪”，被毙的可能性很大。
没人嫌活得长，虽然现在的日子过得确实挺苦的。
胡晓菇觉得自己二哥不当兵，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眼力。
而一旁的萧楠，倒是同胡晓菇想到一块去了，伸手还扯了一下陈二哥那不合身的绿衣裳，
“一会儿给你买全身的衣裳吧，你也找个厕所换了。等你回村了，就去找村长，村长会给你安排事情做的。”
“我不换，我衣裳好着呢。”陈二哥好不容易整到这么一身，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他觉着光荣。
胡晓菇看着自己二哥，那一脸的小流氓相，真想上去给他把衣裳扯下来。不过这时的陈二哥向前一抬脚，露出了一个黑亮黑亮的大脚趾。
“哥，先换双鞋吧。”
胡晓菇想着只能慢慢改造了，把人先弄回村的。
萧楠这会儿吃得差不厘了，他吃得快，一大碗臊子面，桌上的肉菜也下去一半了。
放下筷子时，萧楠就从自己兜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胡晓菇。
还给胡晓菇送了个眼神，无声地说了两字，“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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