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测着,黎玲玲也不敢整个窝窝头吃下去,用筷子将红薯粥里的红薯挑出来,将粥碗递给王翠花:“娘,这粥您喝。我还是得循序渐进慢慢补。”
王翠花想推,但见黎玲玲一手夹着红薯,一手按着自己肚腹上慢慢揉。她思忖一瞬,将自己碗里的红薯夹给黎玲玲。
“您自己吃。”黎玲玲低声:“红薯有利于排便。您先前也吃过不少观音土。”
“眼下不是我们互相关爱对方的时候,得好好养好身体。”
王翠花手指死死捏紧了筷子,不敢去看刚醒来,没上过粮种课程却对新式作物功效如此精通的女儿,垂首沉闷的应了一声:“好,都好好养好身体。”
听王翠花哑着声回应,黎玲玲倒是没多想其他,感受着入嘴红薯块的香甜软糯,希冀尽快上吐下泻好彻底排除观音土的危害。
所幸老天爷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
接下来五天,黎玲玲吃了吐,吐了拉,拉了吃。终于听到了大夫把脉后的感叹:“倒是个好运道的。体内的观音土排干净了。”
闻言,黎玲玲挣扎着起身,模仿着记忆中的行礼动作,朝算有些熟的李大夫一弯腰:“小女是运道好,遇到了吾皇万岁也遇到了像您这样爱民如子,医术高超的好官。”
这些词虽然也听闻过,但眼下一个小姑娘满目真诚的诉说,配着人惨白还未痊愈的脸,便没拍马屁之嫌,只让人觉得熨帖。
李大夫笑着:“你这姑娘倒是乖巧懂事。”
“好生修养。”
诉说着,他又叮嘱了些休养恢复的要点:“安置营期满还有些清扫的活计,我看你说话也有几分文气。你要是身体允许便接活。这些活计,营地里是包吃住的。你偶尔还能得一个鸡蛋。”
“这鸡蛋眼下也算大补之物……”
黎玲玲一一应下,暗暗牢记于心,最后微笑的卖个惨。毕竟无数种田逃荒文教她了,县官不如现管。
这些管事的,有九成的权利决定他们日后的命运。
“虽我大哥缺个胳膊不算壮劳力,但他也是为护族人而手伤。我娘也是。以族长叔祖父的心性,定然会让姊妹们对我多多照顾一二。”
“那我最多再过半月也就养好伤,能下地开荒了!”
李大夫看着小姑娘这满心欢喜盘算开荒的模样,都觉自己落笔记载伤情的手都要抖一抖了。
哎,按着政策,族人们都得被打散分配呢。
不过若是这姑娘真心性不错,他倒是可以打听打听。两三户族亲分配到一起,也算正常。
见李大夫眼里闪过的同情怜悯之色,黎玲玲微不着痕吁口气,又感谢一二,便带着自己今日份的药出了问诊房。
从排队的妇人一颔首,她便靠近等候的王翠花。
倒是没告诉人还有清扫的活计。
毕竟一打扫,她肯定会露馅——虽然小时候穷过,但再穷家里还是有洗衣机电饭煲的。只是低声诉说着接下来她们娘俩除却粮种的课程后也要多出来转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开始留心落户分田的事情。
便叮嘱王翠花留心听听能落户的村落条件如何,是否有山有水,来往县城是否便利,原住的居民如何。
王翠花一听闺女像族长一般开始走一步看三步了,是处处有别她的玲玲。可偏偏又与玲玲一般乖巧懂事,爱护这个家。
她咬着牙压着酸涩不敢去问是不是鬼上身这事,望着思虑周全,似还识文断字念过书像大家小姐的黎玲玲,从喉咙里挤出音来:“男女营地分开,莫说你大哥如何了,便是族长什么安排咱们都难以知道。”
“这……这分地会跟咱们妇道人家商议吗?”
黎玲玲迎着这理所当然的困惑,使劲回想着自己昏迷前听到许有田的承诺,“许大人不是说了每个人都有份。”
“按着人头来划分的。”
“那肯定人人有份。”
“那自然也会跟我们商讨!”
这一句句的都是变着法笃定能分田的话,王翠花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咬着牙稳了稳心神,垂首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右腿,双眸带着一抹决然。
能分地的话,她的份额全都卖掉。
家里从前攒下的钱,路上的某些胜利品叠加在一起,再舔着脸问族亲借一借,应该可以能够买头驴。
也必须要买驴。
不然他们家目前一个“壮劳力”都没有。哪怕肥田摆在他们面前,都没有耕种的能力。
见王翠花有些黯然的望着自己的腿,像是在伤感有田之后的种植问题,见状黎玲玲也庆幸自己没提及清扫的事情。
不然以王翠花的心性,恐怕都要不眠不休的清扫借此多攒点钱。
琢磨着,黎玲玲拉着王翠花去大学堂听红薯的种植课程。
看着大学堂中间熟悉又陌生的黑板,黎玲玲兴庆这有穿越者的出现,能够提前结束乱世。当然她也没老乡认老乡的爱好,只默默的听着。
听农师道:“红薯,若是放在地窖里一般能够保存三月。但若是将红薯晒干后,保存的时间会延续一年之久。这方法如下……”
黎玲玲听得聚精会神,恨不得做个笔记。毕竟她会的保存方法只有冷冻。
然而为了活命学习的时间过的极快。
很快,他们这一批人经过检查没瘟疫病原、身体机能陆续恢复后,便要进行落户安置了。
一涉及与自身日后利益相关的事情,原本寂静的安置营地顷刻间热闹喧嚣的像是菜市场。南天地北的口音都交织在一起,汇聚成对未来希望的战歌。
嗯,战歌。
黎玲玲暗暗发誓,她分辨出好几句国粹了呢。
不过也理解。
逃荒时大家为了活着的目标,能够拧紧一根绳,齐心协力。可现在安定下来了,各家的壮劳力区别顷刻间就突显出来了。
远的不说,像黎玲玲一家。
出门时五口人,四肢健全,全须全尾。
但眼下,祖母、父亲亡了。
按着封建世俗来说,要顶门立户的大哥残废了。
简言之,一家日后种田都没什么指望了。
要废了。
甚至还有比黎玲玲更惨的妇孺,乃至全家就剩下个半大孩童。
所以各有各的恩恩怨怨。
黎玲玲正感慨万千时,就见王翠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过来,低声道:“我去找你哥。你哥说若是真要分族落户的话,要我干脆在营地里寻摸个能干活的女的。也不拘带不带孩子,凑成一家,倒是能活得下去。”
黎玲玲眼睛都瞪圆了,声音都被古代这高效婚姻给吓颤了:“不……不……不必吧。这……这……这到底不知根知底。咱……咱种那么多亩地不行的话,那种菜来县城里卖,再养些鸡鸭猪。好过这着急忙慌的。”
“再不济,我摆个摊卖个吃食。”最后一句,黎玲玲一字一字道,甚至眼睛都带着豁出去的决然,抬眸定定的望着王翠花。
王翠花迎着那似乎要说出口的真相,脑中空白一瞬。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心跳,她赶忙开口:“也……也对。眼下成婚了万一遇到个大喜大悲之后身体不好的,咱们家也没钱养药罐子。”
说完之后,她带着些急切道:“我去跟你哥说。”
“你……”黎玲玲刚说一个字,见王翠花离开的背影都带着仓皇躲避的心虚,眼眸闪了闪。
她怕不开口,日后自己会鸠占鹊巢。
可也怕自己真强势的开口说出来,身体还未彻底恢复的王翠花一个激动之下引发旧疾。到时候又让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惆怅着,黎玲玲都想削个红薯皮来数一数,到底说还是不说。
岂料还没等她想琢磨出如何摸一摸红薯时,便听得敲锣打鼓呼喊集合的声音。便只能按下煎熬的思绪,先去集合。
两炷香后,她搀扶急匆匆而来的王翠花,竭力倾听文书的介绍:“女子,不管成丁与否也都会分田。但大人们考虑世道艰难,若是有失孤幼儿十岁以下,皆可入朝廷的慈善院由朝廷进行抚养;凡年四十岁以下若有丧夫的妇人自觉生计艰难需要倚靠,朝廷会酌情进行牵线安排婚姻……”
黎玲玲闻言紧张只觉自己汗毛的倒立起来了。
虽乱世过后人丁稀少,而促进人口的重要举措是婚配。可古代盲婚哑嫁,实在比开盲盒还刺激。
害怕原身这适龄生育的年龄被世俗被朝廷盯上,黎玲玲暗下决心,等落户的田地契约这些到手,便立马跟王翠花坦诚相告。
不管如何,她率先要在这小家庭里拿到婚姻自由的权利。
而在一旁的王翠花却是感动的泪眼汪汪,跟着啼哭的妇孺们一起高呼新朝好,新皇万岁。
听得三呼万岁的声音,黎玲玲吓得赶紧随大流跟着喊。
站在台上的许有田等官吏看着众人感激涕零的模样,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命人从头到尾交代清楚所有政策后,便开了男女安置营的大门,“一家人集合,去悬挂红色幌子的门进行落户抓阄分配一事!”
黎玲玲随着人流找到了没什么精气神的黎琮。
看着记忆中魁梧高壮,能打猎会种田的哥哥此刻瘦如枯柴,黯然残疾的模样,黎玲玲言简意赅:“哥,你若死了,我们恐怕都会被直接拉去婚配。身体都还没养好,或许就成了母猪,不断的生生生。”
虽然这话糙理不糙,但乍然听还未出阁的妹妹这般言说,黎琮惊诧的抬眸:“你……你……”
“没一条胳膊而已,咱们娘俩能一起上山设陷阱!”大不了,我找个男人嫁了,让人来种田!
最后一句话王翠花倒是没说出口。若实在到最迫不得已的窘况之下,她也豁得出去干寡妇再嫁的事情来。
黎琮见自己唯二的亲人一个比一个精神奕奕,不敢去看自己空空荡荡手,匆匆道:“我……我们去东角落里找族长吧。族长说要开个会,他老人家打探到好像会把我们拆散了安置。”
一听这要紧的事情,黎玲玲点头飞快。
王翠花也顾不得伤感,自己拄着拐杖前往。
一家三口赶到的时,就见素日和睦的族人气急败坏:“万一分散住得远了,独门独户的被欺凌了怎么办?”
“你们家里有男丁还想着靠着族长,那我们孤寡就活该自生自灭吗?”
“可你们又没多少钱。没听说吗?分配的地方靠抓阄,但兜里有钱的话还是能够活动斡旋一二往有山有水的村落落户。族长难道活该跟你们去贫瘠地方穷着?”
这最后一句质问响彻耳畔,黎玲玲都有些难为情了。
毕竟,她也想着靠着族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