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族谱单开一页”的鼓励，黎玲玲愈发有数自己接下来必须要谨小慎微，免得漏了“现代文明”。
因为老乡遇老乡或许不会两眼泪汪汪，反而是拔刀相见。
尤其是老乡应该手握大权的情况下。
正思忖着，她就听得李虎振臂一呼，道：“现在废话不多说，开始分宅基地。你们在建房期间，可以在废旧的老房子里对付住一住，住个两三年也无妨。”
“丑话说前头，宅基地给你们，但你们也不能为了建房把自己累坏了！”
这话不亚于往沸腾的油锅里倒入一滴水，顷刻间原本就热血沸腾的场面就愈发亢奋，一个个的像是公鸡打鸣一样，一声塞一声的高呼大周万岁吾皇万岁。
响声震天，带着蓬勃跳动的生命力。
黎玲玲也被感动的，高呼。
片刻之后，众人迎着吹拂的晚风迎着李虎的高呼才渐渐冷静下来。安静下来后，也不知是谁先到了什么，继而大家互相对视。
黎玲玲见状，也立马脑袋跟着转了又转，免得自己不合群。
在一群人打量中，黎光宗权衡一瞬，上前一步，作揖行礼：“有劳李村长您劳累分宅基地了。只是小老厚颜，能否多嘴问您一句，是如何划分宅基地？”
听得听得有人开了口，原本互相打量的村民们恍若找到了主心骨，齐齐朝李虎行礼，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虎。
这一刻，黎玲玲都觉他们盯着李虎的眼神，像是饿狠了的秃鹫盯着势在必得的肥肉，透着决然的狠厉。
而李虎这位村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面对这样如狼似虎的眼神，竟然一点也不发怵，反而露出欣慰的笑来。
观察着，黎玲玲暗暗告诫自己得先打听清楚村长的来历，再琢磨自己什么时候跟王翠花好好聊一聊。
与此同时，李虎瞧着某些村民视线都落在了颓败的老屋上，带着些踌躇，更有甚者还有些挑剔的眼神，当即沉声解释：“老村这一片将建立村文化礼堂。以后作为召集村民大会学习朝廷政令，学习新粮种种植等等作用，不会当做宅基地分给你们！”
边说，他还朝京城的方向抱拳：“皇上是体恤你们的。”
黎光宗听得这话，自然有样学样抱拳叩谢。
其他人自然也学。
见状，李虎满意的一挑眉，音量拔高了些，继续道：“眼下天下大定，规矩都定下了。但为避免某些野性难驯的刁民土匪，故此咱们还是得组建民兵，到时候春耕的时候巡逻，一起保护全村的稻苗。”
“当然我也丑话说前头，领了大周的户籍那就是良民。别给我带乱世的习惯。”
“要是谁敢小偷小摸的，我抓着了决不轻饶！”
听得这杀气腾腾的话，所有村民们全都不约而同喊是。
这响声震天，带着畏惧又带着对新生活的迫切之意，让李虎倒是稍稍满意。他睥睨环视在场所有村民一眼，道：“有认字的吗？站出来！”
带着命令的一声高喝，让所有人一惊。
黎光宗左右看看，偷瞄到前来的村民中有个村民穿着长衫，俨然读书人的装扮。而他家眷又是老弱，加上族亲，那更是老弱病残皆俱。
为了在村里有些威信，也是为了跟村长，乃至跟镇里县城里的书吏们搞好关系，此刻他都应该毫不犹豫站出来了。
思忖着，他眼神带着告诫瞪了眼自己的儿媳妇，便上前一步，躬身飞速道：“李村长，黎某不才认识几个字。”
李虎瞧着刚才出列的过的人，回想着自己一个时辰前收到的户籍信息。虽然他没记住几个，但也被重点圈过几个人物。
因此他听得人自称黎某，倒是心理有数，是干过村长的人物。
琢磨着，他带着挑剔打量黎光宗，沉声道：“认字就认字别几个字的谦逊，等会要填写地契，也要监督我写地契契约。”
闻言，人群中有人哗然一声：“写契约？”
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那这老头也好啊，有技艺能够赚钱。我们那边写文书都是读书人啊。”
“我才是……”
听得身后嘈嘈切切的话语，夹着些乡音。哪怕听不清楚太多，但黎光宗此刻觉得自己耳朵特别灵，听到了一句纯正的官腔。立马他就惊觉起来，声音都更加飞快，噼里啪响的都拿出了自己淬炼出来不容置喙的口吻：“黎某先前忝为族长，有赖亲友信赖，写过契约文书。”
末了，怕人抢活，他交代的特别清楚，诉说自己真是如假包换的熟练工：“知要记载四至范围及面积，明确买方与卖方的权利义务核定税契等，也前往县衙与书吏核对过文书契约。”
村民们闻言纷纷露出佩服的目光来：“这难怪呢，先前就敢开口。”
“说话都有些文绉绉的，原来是族长啊。”
“管过人的。难怪看着气势就不一样，还带着驴。”
“…………”
听得这声声佩服的话，被黎光宗忌惮提防的某个长衫男面色一沉。
与此同时，李虎听得黎光宗的自我介绍，倒是满意点点头，又环顾在场众人：“还有其他人认字吗？宅基地倒是好分，每户一亩，军队先前来的时候都画了大概的方向，只要衡量细分就行。所以写宅基地，一式三份的基地文书是要紧事。”
“若是今晚能够分好，写好，明日我送县城敲了大印，你们拿着房契也安心。”
迎着这声声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描画，被注目的大多村民们恼恨自己不认字。唯有少数人心思各异。
王翠花是捏紧了心，甚至都有些害怕抬手去拽着黎玲玲的衣袖，唯恐人一张口喊了出来自己认识字。
黎玲玲迎着王翠花带着七分卑微恳求的慈母眼神，只觉自己心被灼烧的沸腾，恨不得先进一切办法让王翠花过上好日子。因此她笃定的回眸望着王翠花，小声的开口：“娘，我……我在想二婶娘。二婶娘文书上写明了识文断字啊！”
边说，她眼角余光带着崇拜看向陈家囡。
陈家囡既能下定决心立女户，那此刻彰显一下才学，也好日后多些体面的活计啊。
且现在读书人含金量高啊，是受人尊敬的。
且李虎要读书人的缘由也标明了，是写契约而已。
陈家囡本有些踌躇，但迎着黎玲玲望过来的眼神。一想人先前还胆大的效仿她，想要立女户，给自家争取更多的荒地好求生。
是见缝插针的求生，想要自家过得更好。
她眼下也该如此，不能想着得到了公公的承诺——会给孩子攒嫁妆，就松口气了。
思忖着，陈家囡吸口气，看眼自己身侧瘦弱的女儿，挺直了胸膛上前。敛裾行礼，哪怕已算不得有裙摆，但多年的礼仪教养她还记得：“回村长的话，民妇认字。”
李虎哪怕知道眼前这位是本村的唯一女户，但他还是公事公办的当众问：“你认字？”
“就是，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会认字？”有人习惯性的开口，道：“村长，我儿可是童生老爷，他认字！”
听得这话，黎光宗扫眼开口的老夫人，哪怕脸颊没肉了，干煸的直接像是骷髅头一样，但还透着些眼高于顶的傲然，积极的指指自己身旁面色红润，带着傲然的儿子，当即暗中呸了一声。
他儿子也读书呢，他家老二曾经也考过童生呢。
他儿子要是活得这么胖，就该宰了！
埋汰着，黎光宗带着傲然：“村长，此女唤做陈家囡，乃是我儿媳妇，但也立了女户。因其识文断字，在安置营也过了考核。许有田许大人命令我等先安置好了，半月后她要去安置女营领活计的！”
李虎嚯了一声，看着些佩服看了眼陈家囡：“能在安置营干活能够立女户，倒是不错。好好干，你这女户干好了，连带我们村都能受表彰！朝廷也鼓励女子自力更生。”
“多谢李村长告知，民妇会尽心尽力，不毁百里村的威名。”陈家囡行礼，郑重道。
这话都快说到李虎心坎上了，他总算明白自家连长为什么喜欢最甜的张三了。感情被拍马屁是这种滋味啊！
飘飘然着，李虎唯恐自己宽慰不好，漏了怯，故作高深的道一句很好之后，便又看向所谓的童生老爷孟德。
孟德这户，也是被标注过的重点户。
除却人的确是前朝的童生老爷这个原因外，更是因为这一家“肥瘦”对比太多刺目，伤人——全家十三口人，就孟德这个王八羔子最肥，其他一个赛一个瘦。据说孟家被分出去的老大，老二，更干煸。
分家时，老大老二这两家人，都笑开花了。
甚至还撕扯过一番，埋汰这孟家老两口偏心眼，甚至黑心肝。逃荒的时候推着孙女给这宝贝孟德儿子挡灾难。
简言之，这户，人品不好。
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标签了，孟德还摊了摊衣摆，仿若有什么灰尘一般，而后才上前一步，“李村长，学生不才，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李村长嗯了一声。
他倒是更信赖黎光宗，只是这话明面上不好说。于是他开口：“你们三个等会负责打下下手。黎光宗你有经验，负责衡量。陈女户你写文书，孟德童生你负责核对文书。”
孟德童生听得大怒：“我只负责核对文书？”
“人是女户，朝廷有奖励政策的女户。人写的文书我送县衙，这县衙书吏们见了我骄傲一句村里有女户。万一有奖励我们村呢，到时候陈女户你也别藏着掖着，我要是能够争取到福利的全村分一分的。”李虎道。
陈女户见黎光宗颔首，立马回答的字正腔圆：“村长您能争取到福利，是您的功绩，自然也该庇护全村，民妇没有任何的意见。”
村民们闻言接连点头：“这女户还有这么好处啊？”
“看她样子，没准先前是大户人家呢。”
“就是族长家媳妇啊。我们族长以前那都是地主老财。”
“…………”
孟德听得眨眼间村民们全都应和，知道自己再开口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反而还会被排挤，因此笑着开口：“是学生想岔了，还请村长还有陈女户谅解。”
“嗯。”李虎指指天色：“太晚了不聊了，我现在开始点名，叫到名字的一家之主站出来随我去分宅基地！”
对此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恨不得李虎一口气喊的飞快，他们能够眨眼间就手握地契。
于是被喊到的户主一个赛一个的积极。
在此期间，王翠花听得耳畔传来夹着乡音的低语，也飞速靠近黎玲玲身边，慢慢的字正腔圆用官话说：“趁此机会把村里的当家做主的人认一认。透着家主的作风，再看他们身边的家眷模样，也能窥伺一二这家好不好相处。”
在村里混，除却律法规矩外，这风情也很重要。
在某些地方，风气查的，家里一旦没男丁，就要面临被吃绝户呢，甚至还有卖儿卖女的。
哪像他们黎家村。
虽然家家户户偶尔也有些矛盾，但是不到荒年，也干不出卖儿卖女丧尽天良的事情。
黎玲玲听得传入耳畔的话语，恨不得抬手鼓掌。
她是真佩服了。
不愧是能在古代乱世活下来的人。
一个赛一个的都是机警聪慧之人！
佩服着，黎玲玲也认真打量一家之主，以及他的家眷们。哪怕没有看得齐全，却也记住了大半人的相貌。
因为哪怕一个个的都是消瘦，但也略有些区别。
眼神有光亮的，有晦暗的，有麻木的。
衣着打扮这些细节，也能够窥伺出一二来。因为有穷的甚至赤膊上身出现的。但人眼里的凶戾却是可见。
甚至胸膛还有狰狞的伤口。
光看着都不太好相处。
暗暗琢磨着，黎玲玲最后跟王翠花确认了一下百里村的情况：
一共四十六户。
有二十三户当家做主的是身体健全的青壮年。
一户女户。
剩下都是老人家。
村民合计一百三十六人。
老幼占一半，年青男女也占一半。
这分配，应该也暗暗“平均”过。黎玲玲目送着户主列成的队伍，琢磨着。
与此同时，李虎作为村长瞧着户主，再瞧着各家的家眷，心里也在揣测。虽然分到手的女户残疾户以及一个书生，是定例。只是分到手的壮劳力太少了。
唯一欣慰点的便是这行人中有十户随行带了驴。甚至还有一户还有一头老黄牛。也算能够充当劳动力。
暗中想着迫在眉睫的开荒大事，李虎诉说的声音都急切了些：“老房子不用分。我直接按着甲乙丙丁的序号，给你们一户户轮流下去。眼下天快黑了，家眷们拖行李去院子。要是有人不认字的，就拿着契约文书你们自己对照着看一看。实在不认识的，就等着我们分完回来。”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领草棚子，搭一下屋顶。咱们接下来还得再在老屋凑合。”
“所以明日任务也艰巨，哪里有破瓦的都得修建。大家都要互相搭把手。”
“听明白了没有？”最后一句话，李虎大声喊道。
这一句句与自己未来安顿有关的话，村民们回应的也颇为响亮。
目送着分宅地基的队伍消失在眼前，黎玲玲母女两跟黎光宗的家眷分开，便牵着驴，看着行礼，绕着老宅一户户的寻找过去。
村道的路早已整理过，不算难走。
只是在夜色照耀下，这地终究还有些黑褐色的焦土痕迹在，看的让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惶惶然。
因此黎玲玲连文书都不对照一眼，只看着圈化的甲乙丙丁加快了辨认的速度。
王多菜见状沉默的跟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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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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