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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勇气

周二的下午。

小会议室里,吴宓一脸严肃。

“你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韩锋点点头。

“好吧......不过为什么要走?是职业发展原因,还是对薪资不满意,或者————”吴宓顿了一下,“是因为什么人?”

韩锋看着她不回答,吴宓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咳,我也不是有意要问的,你知道,离职也要写原因的嘛,我这是例行公事......”正当不过的理由,吴宓却有些心虚。

“个人原因————可以吗?”

“哦好的,个人原因,嗯。”吴宓装模作样的在平板上敲下这几个字,“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记得准备交接文档,其他手续我之后再找你。”

送走韩锋,吴宓忍不住开始发呆。

韩锋要走,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静柔?可静柔现在又不在这儿,两个人见不到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他走了也好,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他俩违反公司规定了。不对,如果静柔留在总部不回来,他们不还是只能异地恋吗?还是说,韩锋提离职,是想去找静柔?又或者,其实根本和静柔没关系,他俩早已经闹掰了?吴宓越想越糊涂,脑子简直一团乱麻。

她一直不敢问静柔有关韩锋的事,因为静柔似乎早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看流星的那个晚上,她抛下他们径直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虽然事后她向吴宓解释,说是家里有事,可吴宓却并不相信。

万一这回她又擅自做主,落得个吃力不讨好,到时不但没帮到两人的感情,反而破坏了和静柔的关系,岂不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才不肯呢!

“想什么呢吴宓?你们主管到处找你,还不快去?”小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是会计部的小李。

“啊?什么事啊?”

“你看手机。”说完,小李从座位缝隙里拔出一只手机,匆匆关了门便出去了。

吴宓拖动屏幕,最上面是主管发来的寻人启事,她没有点开,因为她看见下方出现了静柔的头像,右边是两个字,“周一”。

周一?周一怎么了?她点开来自静柔的消息。

“下周我来找你,叫上北新,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那个,韩锋,如果你们想叫他一起的话......”

“其实我周日晚上就到,不过那时很晚了,还是算了”

“就周一吧”

“周一”

吴宓读完所有消息,意识到静柔应该还不知道韩锋离职的事。她突然觉得心情复杂,韩锋的离职估计要三到四天?下周一,等静柔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公司吗?他还会和她们一起吃饭吗?不,比起这些,她应该先告诉静柔这件事......

“吴宓!”

听见主管的声音,吴宓不敢再多想,赶紧开门从小会议室出去。

另一边,静柔正休着年假,独自一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此时正值暑假,街上挤满带孩子的观光客,热闹非凡。她也一时兴起,学着那些孩子嘴馋的样买了糖画和冰糖葫芦,将自己扮作一个游客。

“妈妈,我要这个。”一个小孩忽然拉住静柔的帆布包,指着上面的徽章撒娇道。徽章上写着“勇敢者的冒险”几个字,是主题乐园上周才出的新品,只有坐完过山车的游客才有资格购买。

“小奇,不要碰姐姐的东西。”中年女性嗔怪地拍了拍小奇的肩膀,一边满怀歉意地朝静柔微笑,“不好意思姑娘,请问这徽章在哪能买到?”

“在主题乐园。”静柔摘下徽章,将上面主题乐园的名字指给她看,“不过,只有坐完了过山车才能买。”

“啊?小奇,你的身高好像还不能坐过山车吧?”中年女性轻轻摸了一下小奇的头发,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妈妈现在不能坐过山车......”

眼看小奇撇开嘴,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中年女性正不知如何安慰是好,静柔忽然接到吴宓打来的电话。

匆匆说了几句,静柔语气平静地挂掉电话,下一秒却将徽章递到小奇的手边:“这个徽章送给你们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

中年女性还没来得及推辞,小奇已一把夺过了徽章,他尝试将徽章别在自己衣服上,却不小心被别针戳到手指,离开痛得哇哇大哭。

“不用客气,再见。”静柔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姑娘等等,你的徽章多少钱,我转你......”

静柔默默摇头,一边加快了步伐。

她不是不想要徽章,也不是怕麻烦,只是,听完吴宓打来的电话,她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静柔当然想戴着徽章做一个勇敢者,可当初给她这个机会的人如今还愿意吗?

她想起买徽章那次,她坐过山车第一排,右手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年轻女孩全程兴奋或激动地开心大笑着,和她身后始终瑟瑟发抖,紧闭双眼的男朋友形成鲜明对比。不过,等坐完过山车,静柔看见他们一起戴上徽章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她办了主题乐园的年卡,每个周末都不厌其烦地来坐过山车?因为在她心里,这里是故事开始的地方,她渴望看到故事的进一步发展,不愿它就此停滞,畏葸不前。

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感到溃败和沮丧,她本以为那是对生活和自我失去了掌控感的缘故。可如今看来,其实是她发现自己在保持平稳的过程中失掉了发现和追求自我的勇气。她害怕受伤害,害怕被拒绝,害怕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她恪守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外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她以为可以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像大多数人一样,安全,稳定,一切都可以预料,都在她掌控范围之内。可是,当她盼望已久的东西终于出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对先前的一切感到厌倦——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像其他人一样,顺从地接受那些自己原本讨厌的东西?在她明明看见,可以做出选择和承担的情况下,她却装成不知道和无能为力的样子,让其他人来行动,让他们替她做决定?

眼下她总算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事情却又起了变化......她还有机会吗?是不是她行动得太慢了?还是,她早已失去他,失去了那个改变的机会?

不,与其再次退缩,回到先前的状态,她宁肯鲁莽一回。因害怕而不去尝试,最后眼睁睁失去,她不想犯这样的错。

韩锋回到位置上,北新一脸八卦地看向他。

“听说静柔的调令很快要结束了,说不定下个月她就回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提了辞职,应该下周就走了。”

“哦......啊?什么你要走了,我没听错吧?”北新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现在写交接文档,你帮我看看。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问题,让他们直接来找你你,怎么样?”韩锋头也不抬。

“你真的要走啊?”北新依旧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看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韩锋抬起头,认真与他对视。

北新讷讷地摇了摇头。

“那就别打扰我,我晚上还有事,到点就走。”

韩锋低头开始专注敲键盘,北新悻悻地收回了目光,转头和吴宓。

「他们俩这是又闹什么别扭了?」

「别扭?有别扭倒好了」

「什么意思」

「这你还看不出来?这明摆着是冷战分手的节奏啊」

「冷战?分手?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吴宓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索性熄了屏幕不再理北新。

韩锋离职的消息虽然不像他来的时候传得那么广,不过周围的同事还是给他办了个小小的欢送活动。

喝多了的北新拉着韩锋语无伦次,吴宓和小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架走。

回到公寓,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韩锋想起静柔上次来这里时的场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与此同时,北新刚才的醉话在他耳畔回响:

静柔......就像一只小兔子......

总是躲在洞里,

你是第一个让她出来的人,

可没过多久你又把她放回去了。这次,她躲得更深、更隐蔽。

你说,你是不是有责任?照我看,你该......

幸亏吴宓和小李及时赶到,拉开了像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韩锋的北新,也成功阻止他再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众人都默契地装没听见,韩锋却耿耿于怀。

他当然明白北新的意思。只是,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他不是没努力过,可看不见成功的希望,他反而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惹她反感。

与其让事情变坏,不如维持现状,也许,他之后会等来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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