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老旧黑灰的大肚子电视机斜挂在教室一端，模糊不清的电流声吸引了注意力。
趴在桌子上的余思好抬头看了眼，满玻璃屏黑白雪花飘荡。
还以为是什么呢？
轻叹复又神色恹恹，低头背对着男生，趴在靠墙桌面上。
“肚子不痛了？”
透过面前亮得反光的白色瓷砖，影影绰绰，余思好看见男生的头朝着她这方向偏转。
“痛痛痛——”
余思好说完，装模作样将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睛则是在陈聿明看不见的地方大大翻了个白眼。
陈聿明手里翻着课外书书页不停，只是脑袋缓缓一斜，“那还是不怎么痛——”
余思好一脸莫名，这人又在说什么胡话，继又听他说。
“要不然你怎么还有力气朝我翻白眼？”
他怎么知道她在朝他翻白眼？
余思好眉头紧皱，目光仿佛要把面前反光的白色瓷砖穿透个洞。
难道这人在她身上安了眼睛不成？还是他被妖怪附身了？还是有什么诡异的超能力？
眼睛提溜转，但还是没有琢磨出所以然来，
男孩翻不停的《安徒生童话》故事书的手停了下来，托着腮，盯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目光停在一处。
“下次上课还是下课请把你的小镜子给收好。”
警钟敲响余思好脑袋，危险预警，目光穿过桌面上立着的小镜子，和陈聿明目光撞了个正着。
啪——
肉肉短手差点将镜子拍碎，所幸是好好合上了。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桌面上滑动，咚地一声扔进了自己桌肚。
教室又恢复寂静，只剩下余思好冒红的耳尖无处可躲。
尴尬羞赧诸如此类被扔进情绪的大铁锅里，煮得冒泡，在她心里翻涌——陈、聿、明——！！！真的好讨厌啊！！！！
她借机逃掉大课间，陈聿明怎么还跟个跟屁虫一样。
外面冷风呼呼吹，下课铃声一响，拉扯板凳在地面上发出刺耳声，整栋楼都震动着，噪音不绝于耳。教室里不少同学鱼贯而出，挤在走廊里黑压压一片，混乱吵闹整着队形。
“老师我可以不去上操吗？”
余思好仰着头，冻红的鼻尖，圆圆粉白脸蛋，提溜转的黑眼珠透露着狡黠，扭捏道，“老师...我吃坏肚子...肚子有点痛。”
可怜巴巴的模样顺利骗过了老师，获得了准许。
还没等她回到教室独自狂欢的时候，原本还在排队的陈聿明掉队，绷着小脸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老师，我陪着她可以吗？”
俨然一副老实学生模样。
班主任看这也见怪不怪，之前晚上放学也总是看见余思好妈妈来接两人，正好余思好一个人在教室也不让她放心。带着责任的手就这样拍在了陈聿明肩头，“好！记得不要乱跑乖乖在教室好吗？”
男孩紧抿着唇，老实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站在他身边的余思好原本扬起的脸，现在是一言难尽，装也不装垮着脸。
就这样两人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里，原本计划和在不同班级的好友偷偷去小卖部也落空。
陈聿明出声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你要是肚子还痛的话，我可以背你去医务室。”
听声，余思好也不想再装下去，目光在陈聿明身上上下扫量。
男生穿着学校发放不合身的校服，整个身材看起来瘦削空荡荡的，估计站在外面这种天气下，不出三秒会被立刻吹倒。
“不了，我害怕还没走几步，你没被风吹跑，就是被我压死在半路。”
余思好扯了扯嘴角仿佛是在认真地陈述客观事实。
陈聿明当然也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毕竟她这张淬了毒的小嘴，在他这的攻击性为零。
合上书页，看向她，“看来，肚子是好了。”
抬腕扫了眼手上的电子表，面无表情，“估计现在演讲还没完，还能赶得上做操，要去吗？”
见女生还没吱声，又来了句，“那我去了，但我不保证和老师说什么。”
说完作势抬腿要离开。
她就知道，陈聿明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小手连忙紧捏住男生衣角，指头用力发白，撅起小嘴，端着一副可怜样 ，翻脸如翻书一般快，“其实我的肚子还有一点痛......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师。”
男生向前的动作拉扯着校服往前，差一点脱手。余思好踉跄一下，紧紧抓住手里残存的衣角，“啊、我说实话——”
只见她撇嘴，欲哭无泪，“我撒谎了，其实我肚子不痛。求求你不要告诉老师，待会儿曲粲买好吃的回来我可以分你一点......”
教室里电视机不知道是不是坏了，今天怎么开了关，关了开，十分扰人。
滋啦电流声混着操场的音乐声，余思好光看陈聿明嘴动，听不清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全部。”
我要全部、要全部、全部、部部部～
上下小嘴一碰，说出如此无情话，如穿脑魔音萦绕在余思好脑海中。
顿时小嘴撇向下更弯，眸光晶亮，“你不能这样。”
男生站着，垂着眸子，目光冷漠，“别装，就算哭了也没用。”
得，一眼被看穿。余思好见状给了好果子对方也不吃，怒道：“陈聿明，你别别别以为我怕你。”声大，但是底气不足。
教室里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陈聿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安静坐回座位上，侧着头看着她，眉尾一挑，什么也没表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大课间连着第二节课没有铃声，身着深蓝厚外套数学老师走上讲台，臂间夹着厚厚一沓试卷，目光在同学间梭巡，“今天我们算式测验，请同学们拿出演算纸，将所有书都放到桌肚里。”
声毕，所有同学按着指令动作将桌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伴随着数学老师下发下来的A4试卷纸，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犹如哄闹的蚊群。
数学老师手里书本窝成圆筒状，在讲台上敲打，提醒，“好了好了，安静，各人写各人的不要讨论。”
干净洁白试卷纸映入眼前，密密麻麻的变式算数题数字好像马路边搬家的蚂蚁，看得余思好头疼——说白了就是她不会。
扭头看向陈聿明，他已经拿起铅笔在纸上沙沙写了起来，复又扭头看了自己空白试卷，叹气。
这个数字加上这个数字，看到前两个数字余思好努着嘴坚定点了点头，嗯，这个她会算。
但后面又减又除放在这干什么？还那么一长串。
疑云逐渐笼罩头上，头有点痒挠了挠，神色也越来越凝重，于是又扭头瞄了眼陈聿明。
谁料对方挪动试卷纸，撑着脑袋挡住了。
欲看无果，余思好只能故技重施，放下笔，下巴搁在桌面上，趴着叹息摇头，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轻轻柔柔，带着万般无奈的可怜，但陈聿明终究是一眼也没看她。
她只能探着脑袋偷瞄，结果陈聿明更甚，张开手掌，将题捂得严严实实，瞥了眼她，“自己不会写？”
余思好不想承认趋于摇头的动作艰难的转换成点头——真不会。
本以为自己示弱能换来男生的帮助，但他仍然无动于衷，钢铁手臂死死挡住那几个可笑的数字。
余思好更痛苦，平时都说好的，数学课可以给她借鉴，而她的课外书也可以给他看，怎么这人不信守承诺呢？
墙上的时钟指针绕圈滑动，越来越感觉快要到时间了，虽然她看不懂这种一圈一圈的钟，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一看空白试卷，就联想到如雌狮凶猛发威的母亲她就害怕，一想到待会儿中午放学回到家，她就能想到陈聿明的小人嘴脸——他会告状。
愁眉苦脸哭唧唧望向陈聿明，手指还偷偷戳了一下他，意味明显不过。
谁知对方毫无反应，看都不看。
完蛋，余思好心里想着。
这叫什么，平时放肆敞开玩，一到学习做题苦哈哈。
深知她此刻脸色比苦瓜还难看，闭目沉思，手里的笔一扔，磕在桌面发出声响，不做了摆烂。
讲台上数学老师终于有了动静，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对着讲台下的学生提醒，“好啦，快到时间了，写完的同学可以提前交上来了。”
陈聿明即刻撂下笔，潇洒离开座位提交试卷，独留余思好一人风中凌乱。
粉白圆圆小脸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余思好死死盯着那人背影咬牙切齿。
班里小部分学生挤在讲桌上关注老师改题，包括陈聿明，此刻他并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她，只是接受到了她的目光，随即扭头错开。
看着自己面前的比脸还干净的试卷纸，余思好也是放弃抵抗就把这一切交给命运吧。
紧握铅笔，在纸上留下她完全不带脑子的字迹。
……
“余思好，”数学老师抬着头目光四处移动，定在了个大致方位喊道。
比讲台高不了多少的她此刻正在和数学老师大眼瞪小眼，一颗心吊了起来，忐忑不安。
试卷纸在老师面前翻了翻，“这......这是你做的？”
满面红叉叉，余思好都觉得老师所有红墨水都用在她这张试卷上。
她的脑袋也缓慢低垂下去，粉红燥意晕染余思好两腮。
围在一块的同学都伸头张望，激起小部分哄闹嘲笑。坐在第一排的同学也都不明所以，站起趴在讲桌上看。偶尔几个同学忍不住笑出声。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班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闹哄哄笑嘻嘻。令人煎熬的目光全都洒在她身上。
数学老师单独抽出她的试卷和陈聿明的，“拿回去慢慢改。”
满面鲜红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时也映红了余思好眼珠。
手里握紧红笔力透纸背，在演算纸上重重划拉出一个字——恨！！！
宣泄着本子主人的无能狂怒。
放学之后
隔壁隔壁班的曲粲不知道从哪过来，拿着领头班旗，轻轻撞了一下余思好，“小好，你今天大课间的时候看电视了没？”“电视上放了重播新闻。”“新闻里说这几天好像有双子座流星雨欸……”
曲粲小嘴叽里咕噜讲着，余思好却没什么都没听进，气鼓鼓的，一个劲儿地往家赶。
见女生完全心不在焉，曲粲誓不罢休晃了晃她手臂，“你听见没，今天大课间竟然开了电视重放了早间新闻。”
这会儿她是听见了，什么电视，什么新闻。
余思好紧皱眉头盯着好姐妹曲粲,疑似她吃拼好饭中毒，神经错乱？
那蒙上一层厚厚灰尘，深绿厚玻璃大肚子电视机怎么可能放出来，今早明明就是黑白雪花。
于是伸手摸了摸曲粲的脑袋，“你要是发烧了，我让我妈给你找个医生。”
“我没生病，”曲粲反驳，又看余思好脸色不对，歪头问，“我看你像个气鼓鼓的青蛙，到底怎么了？”
说到这余思好来气，手臂交叉插在胸前，稚声稚气，“我恨陈聿明一辈子，讨厌讨厌实在是太讨厌了啊......”
张牙舞爪，愤怒气焰不断上涨，抬腿间陡然踢翻了路边有她人高的垃圾桶。
寒风凌冽，整个天看起来灰蒙蒙的。
像个跟屁虫在远处观望的陈聿明定在原地，站了很久，放学时特地在教室待了一会儿才出来。
此刻听见的被讨厌的话语和女生演算本上的红色大字如同吸进肺里的冷风一样，令人刺痛难受。
下一章就是久别重逢就遇见的第一章啦[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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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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