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川今日是个大晴天,一上午的功夫,太阳便晒化了覆盖在县城的积雪。
今日是除夕,各处集市早早出了摊,平日少有人光顾的摊位在今天也大排长龙。
卢豪强有两个亲姐姐,大姐打小聪明考上了大城市的研究生,之后遇到了同校的一位德国籍男人,两人相处半年后便结了婚随着男方出国定居,这些年鲜少回家,只知道生了个儿子,在国外过得还算幸福。
二姐和卢豪强则与之相反,都只是在初中读完之后就去工作了,卢豪强独自留在大市打拼,二姐跟着父亲和母亲回了巴川从事捕鱼的工作,二十五岁那年跟隔壁牛肉摊的儿子结了婚,结婚数十年至今没有生孩子。
父亲年纪大上去后,捕鱼的工作全都由二姐接管,两人靠着两个摊位的收益和拆迁分到的钱在县城买了两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给两位老人,两处房子离得近也方便照顾,卢豪强在巴川没有自己的房子,每年过年回家就在两边各住住。
巴川的规矩除夕夜的正餐都是安排在晚上,中午就是随便下点素面吃,并不会特地买菜做饭。过年的这几天正是二姐和二姐夫摊位最忙碌的时候,凌晨四点两人就得为一天做准备,一直要忙到晚上,因此每年的除夕夜基本都是由卢豪强来掌勺,卢怡梁和崔子白在一旁打下手。卢怡梁将从菜场拿来的两条鱼和几斤鲜牛肉及若干蔬菜放在桌上,有些吃力地甩了甩手臂,看向厨房正在备菜的卢豪强道“老爸,菜我都拿来了,我得赶紧躺着歇歇,你不是说从这到二姑姑的菜场很近吗,走的我累死了.....”
卢豪强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翻看着塑料袋边说道“噢我记错了,他们今年搬了新的菜场确实要比之前远一些,年轻人走这么点路喊什么喊,想当初你爸我可是....”
卢怡梁一听赶忙掏出手机默默向房间走去,卢豪强冲着卢怡梁的背影道“哎哎,子白刚跟我说他马上要来了,你出去接下。”
卢怡梁脚步没停,嘴上喊道“来就来呗,又不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
“他说他还带了个朋友回来,行李可能有点多,你去帮着拎拎。”
卢怡梁跟飞似地站到卢豪强的面前,满脸疑惑“朋友?什么朋友?”
卢豪强将菜一个个拿进厨房,耸了耸肩“说是他朋友的父母都出差去了就留他一个人,跟着一起过来了。”
巴川的冬天要比大市暖和,这是李近墨对巴川的第一印象。
县城的车道又窄又不平整,路上有很多提着东西走路的人,这是李近墨对巴川的第二印象。从大巴车站出来花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其中半小时都是因为堵车。
终于司机稳稳地将车停在了小区楼下,李近墨透过满是雾气的玻璃窗隐约看到楼下站着一个人,他推开车门向那边看去,卢怡梁正站在小区楼的台阶上,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羽绒衣,脖子围着一条黑白条纹的围巾,即使这样那张小脸蛋也依旧被冻得通红,她看了一眼李近墨,立马将视线挪开,朝着崔子白走去。
“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你要错过除夕夜了。”卢怡梁接过崔子白的背包道。
“怎么会,听叔叔说今天大姑姑他们一家也会来?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们呢。”崔子白忙转移话题说道。
“谁知道,说是这样的,可每年说每年都有事耽搁....”
说着卢怡梁又看向了眼前的李近墨“是你吧,上次在学校外我们见过的....李近墨。”卢怡梁不太喜欢记人名,就连同班同学她都要花上几个月才能认全,可是李近墨那张脸实在是太惊艳了,加上他又是崔子白唯一的朋友,这让她想忘都忘不掉,当卢豪强说的时候,她基本就已猜到是他了。
冬天的夜黑得快,二姑和姑父提前收了摊,匆匆赶回家帮着一起准备晚饭,崔子白和李近墨将藏在车库里的木制圆桌板搬了出来,这圆桌在卢豪强小的时候就用到现在,每年用却也不曾有过损坏。伴着窗外声声爆竹声响,圆桌被一道道菜肴填满位置,卢家二老看着墙上的时钟有些焦急。
二姑见状不动声色地说了句“怕是跟去年一样又不来了。”
卢父闻声立马跳起来反驳“不会不会!苏慧刚还跟我说他们已经到了,可能是路上堵车...”
“这个点都在家烧年夜饭了,哪来的堵车?也就你们每次都会相信她会来,嫁了个外国人生了个儿子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二姑边摆着碗筷边说着,自从大姑嫁到海外后对二老照顾少之又少,一门心思扑在了夫家,但二老认为大姐是三个孩子中最有出息的,对她的态度也是一再宽容,因此近来二姑对大姑颇有怨言。
“我姓卢,我儿子也姓卢,妹妹放心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好巧不巧二姑刚才的那番抱怨却叫正好赶到的大姑母子听了去,二姑看着站在门口的二人面色有点尴尬。
卢苏慧倒是不以为然,快速地换了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径直走向二老。
今年是崔子白第六年来卢家过年,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卢家长女。
这么冷的天卢苏慧仅穿了一件绣有暗纹的白色西装,下面是一件黑色西裤,耳上戴着一偌大的金色耳环,面容保养的不像长女而像是家中最小的女儿,看着左不过三十多的年纪,而跟在她旁边的儿子看着倒是很成熟,跟大姑长得很像,看不太出混血的影子,他的头发全部往后梳起,牢固得像是喷过发胶,戴着一副银色方框眼镜,仔细一看那镜片甚至还能发出蓝光,看着倒也是文静的书呆子样。
卢家人很少见到大姑的那个德国老公,据二姑回忆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婚礼上,另一次则是在产房。
他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是外国人该有的长相,很深的双眼皮,凹陷的眼窝,高耸的鼻梁,留着一点胡茬,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身形很高大,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听大姑介绍他是专攻制药科研的,平日就是呆在实验室研究样本,多年来他们夫妇俩一直在国外忙着事业,与二老的联系也只能通过电话视频的方式,大姑与兄弟姐妹的关系也因此生疏不少。他们的儿子有两个名字,英文名随父亲的叫安瑟斯卡,中文名随大姑叫卢安,他随了两人的基因从小学习也不错,毕业于南加州大学导演系,去年毕业后就一直在尝试拍摄系列微电影,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去见一个同系的前辈谈一些拍摄的事宜。
崔子白感觉卢苏慧一家都不太爱说话,一顿饭下来,光是听着二姑和卢豪强两人唠叨,他俩问一句卢苏慧象征性地答一句,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模式从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结束。李近墨在小辈中也是个话痨,卢安比他们大了不少岁,他俩竟然也能聊到一块去。
饭后照例卢怡梁开始拖着几个哥哥央着要去盛会玩,崔子白看着他俩都应下了,为了显得合群不得已也应了下来。
每年的除夕烟花盛会都会办在巴川出名的景点周围,今年的举办地正好选在了天然泉湖附近,一听到这消息,崔子白是抱着一万个不愿意的态度去的,夏天的泉湖可供乘凉解暑,而冬天的泉湖就变成了一座天然制冰厂,四人走在泉湖的外围就已经感觉到里面阵阵冷气,透过缝隙刺穿他们的肌肤。
泉湖外几圈光秃的树干上被挂上了彩灯,一下子照亮了这黑暗的冰厂。来盛会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人群围在一块看着结着厚冰的湖面,他们来到人群旁边顺着望去,就见一女孩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脚上套着一双溜冰鞋,正在冰面上自在地飞舞,她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肆意在冰面上旋转跳跃。
“这不是很危险吗,万一冰裂了怎么办?”崔子白忍不住开口,卢怡梁瞪了他一眼道“这么美的氛围被你这一句话给打破了。”
“这几天的冰面是结得最牢最厚的时候,她肯定是知道这点才去滑的,她是个勇敢的人,即使追逐梦想的环境受限,她也会想办法另辟蹊径。”卢安看着那个女孩道,接着他又对他们说“你们有什么梦想么,往近了看两年后想要去哪个地方读书,读什么专业,你们有想过吗?”三人都整齐划一地摇着头,这个问题在他们眼里还太早了,虽然只有两年的时间,但是两年也能发生许多改变。
泉湖附近的人越来越多,工作人员搬来了许多各样的烟花供来往人群选择,时间渐渐流逝,远处的黑夜里众多渺小的星星闪烁着微光,烟花从空中不断绽放交织着组成不同造型,人们看着烟花与相伴的人祈求来年顺遂。
新的一年祈求什么好呢,崔子白抬头看着那些五彩的烟花,这一刻他竟然有点享受这样吵闹的环境,每一年的新年愿望崔子白许得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希望能得到平等的对待,不会再有人会因为他的出生或是别的什么而欺负他,可是每年许每年都不如意,今年还要再许这没用的愿望么。
正想着,李近墨从远处抱来两个兔子烟花,他将一个点燃的烟花塞到他手上,这烟花没有想象中炸开的场景,而是从兔头开始慢慢点亮整个身体,然后随着底部地圆圈有规律地摆动。“怎么样,这兔子烟花可爱吧,我看着挺新奇的,好不容易抢到了最后两个。”李近墨捧着兔子烟花,傻乐着看着它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新年快乐崔子白!未来一年祝我们学业顺利,早日找到自己的梦想。”
崔子白看着李近墨不由自主地笑了,他看着手上的兔子烟花,轻声说道“新年快乐李近墨,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快乐。”
今年的愿望一定要实现,他想一定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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