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成安情急之下,破罐子破摔,朝凤梧喊道,“你是阴……”
话未说完,一阵铜铃声响起,成安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被人拦腰掠起,不知带往何处。
等成安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东梧带到了一条河边的柳堤上。
成安站在河边,赞叹道:“不愧是凤先生,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我给救了。刚刚那铃声可太厉害了,是你腰上系的这个八角铃铛么?”
说着,成安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个铃铛。东梧移步避过,面色不善地对他道:“有些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说出来的好,否则,说不定哪天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哇,这么可怕。”成安脱离危险,心情放松的很,他嘴上说着可怕,脸上却笑嘻嘻地道,“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吃烤鱼,怎么样?你肯定饿了吧?”
东梧脸色并没缓和,走到河边石头上坐下来,解下水囊来喝水。
成安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河畔清风徐徐,柔软的柳条拂着河水,漾出一圈圈涟漪,映出一河青绿。
成安折了一根柳条,用匕首削皮做鱼竿,又将鱼线系在鱼竿上,边系边道:“凤先生,你这么一个洁身自好,孤高冷清的人,怎么去替赵家做事?”
东梧望着河中柳条的倒影道:“你迟早折在你这张嘴上。”
成安绑上鱼饵,抛饵入水:“怎么了?我又说错话戳到你哪个点了?我跟你坦白啊,其实我只是猜你是阴间的人,并没有那么肯定,谁知你反应这么大。”
“那天晚上,你听到了多少?”东梧问。
那天从渡客楼回去以后,成安去了一趟昭家,打算把姑娘不是活人的消息告诉昭澜。
成安没想到凤梧他竟然猜到了,解释说:“也没听到多少,那天我一进门就听见你跟一个人说话,说什么孤魂司,生死薄的,具体的我也没听懂,听了没几句就走了。”
东梧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成安手指放在嘴上,冲他嘘了一下,示意他噤声。
成安紧收鱼线,向上一拉,一尾鱼脱水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成安笑道:“是条大鱼。”
天近黄昏,晚霞包裹着垂柳,河水和成安,一片静谧。
东梧看着成安,感到久违的放松。
柳堤上燃起篝火,两人相对而坐,在火上烤鱼。
成安吃着刚烤好的鱼,问道:“你在阴间是做什么的?”
想起祖母提到过的卫茅,再结合着民间的传说,成安自行猜测:“孤魂司拔舌头的狱卒,还是在生死薄上涂涂改改的小鬼?”
“首先,孤魂司里没有牢狱,其次,生死薄上也不准涂涂改改。”东梧剃掉鱼刺,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成安笑道:“你怎么吃鱼还这样斯文,活像个千金大小姐。”
在很多年前,陆衍也这么说过,还调侃地叫他公主殿下。
虽然转了世投了胎,也还是一样讨厌。
“不像你,吃鱼还能吃到下巴上。”东梧道。
“有吗?”成安伸手去摸下巴。
凤梧牵起嘴角,回过头去吃鱼。
河边清风吹过,伴着草虫鸣叫,令人觉得闲散舒适。
两人闲聊了一阵后,篝火晚餐便到了尾声。
“我救了你一命,你请我吃了烤鱼,咱们扯平了,就此别过。”东梧把树杈扔进火堆,站起身准备离开。
“哎别走。”成安扯住东梧一条腿。
“怎么?”东梧眉头微蹙,看向他。
“那个…我会做饭。”
“然后呢?”
“我还会洗衣服扫地砍柴,总之什么都会。你方不方便……”
“不方便。”东梧说完,把那条腿撤出来就要走。
成安又一把扯住他:“我实在没地方可去,还危机四伏的,随时都有人会来抓我,你能不能收留我,我做什么都行的。”
“你自己也说,随时都有人会来抓你,你认为我会收留一个麻烦吗?”
“对你来说他们也就是一群小喽啰,你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解决掉,怎么会是麻烦。而且我心甘情愿做你的仆人,侍候你饮食起居,衣食住行,这么算起来,你是稳赚不赔,对吧?”
“不需要!”东梧拔出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忽然听到背后扑通一声,成安跪下了。
“凤先生!”成安朝东梧喊道,“成安身陷阴间官吏买卖寿命一案,身上有寿命交易的铁证,是阴鬼和想铲除阴鬼之人争相抢夺的活靶子。望凤先生救我一命,不要让阴鬼得逞。大恩大德,成安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说罢,成安郑重地,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东梧顿住脚步,回身走到他面前,问道:“我也是阴间之人,而且跟赵家走的很近,你不怕我就是你所说的阴鬼么?”
“那些身穿斗篷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人,如果凤先生跟他们一伙,就不会出手救我了。”成安见他走回来,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
东梧道:“如果我是渡客楼里的人呢?”
成安道:“凤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如果你是渡客楼里的人,你肯定在斗篷人之前就把我抓走了,所以你也不是他们的人。”
东梧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还敢跟我走,不怕我害了你?”
成安道:“凤先生面冷心善,要害早就害我了,何必等到现在。”
东梧轻嗤一声,似乎对面冷心善这个评价不以为然,他伸出三根手指头道:“三个条件,第一,不经我的允许,不得随意出门。第二,不经我的允许,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第三,好好干活,不许偷懒。能做到就跟我走。”
成安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嘞,谨遵凤梧大人御旨。”
成安以为东梧会把他带到阴间去,没想到他家就在小镇边上,而且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家还是一座大宅院。
东梧轻叩宅门,开门的是一个青衫少女。
少女容貌清秀,目光落在成安身上,打量一番,有些惊讶。
她走过来凑近成安,在他身上嗅了嗅,又惊又喜地叫道:“你是衍哥哥!”
这声衍哥哥叫的成安一头雾水,不甚自在地闪躲道:“你认错人了吧?”
“我是阿萤,你忘了吗?我就在主人那里,你每次去我都在。”阿萤望着他,眼神里含着期待。
成安不知怎么回答,转头看向东梧:“这是你妹妹?还是你的相好?”
东梧并没有对阿萤过多解释,只是对她道:“这位是成安成公子,他会跟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你去帮他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阿萤一听成安要在这里住下,开心地点头道:“知道了主人,阿萤这就去。”
说完,阿萤便回宅子里收拾去了。
“主人?”成安狐疑地看着东梧,“她是你的侍女?”
“算是吧。”东梧径直走进院子里,成安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你们阴间的人,都这么有钱么?”成安一边跟着东梧走,一边打量着宅子。
东梧迈进月亮门,对身后的成安道:“在太阳落山之前,你要把东西南北四个院子都洒扫一遍,打扫不完不允许吃晚饭。”
“这么大的院子让我一个人打扫?其他仆人呢?”成安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仆人的影子。
“这座宅子里只有你,我,阿萤三个人。”凤梧对成安道。
“什么?”成安惊掉下巴。
东梧抬头看了眼天色:“你还有两个时辰。”
“那阿萤呢?阿萤不能帮我忙吗?”
“阿萤负责洗衣做饭,外出采买。”
“不是……那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打扫四个院子,我们家畜牲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你多说一句话,太阳就多往西走一点。”东梧在书房门口停下,推开门走进去。
“哎…你不能……”成安急忙走过去捉住他手腕。
“阿萤去给你收拾房间了,她的活没人做,等你洒扫完来我房间,替我研墨。”东梧抽出手腕,进屋关了房门,剩下一脸生无可恋的成安。
成安一刻也不敢耽误,去库房取来洒扫用具,从东院开始扫起,他这辈子从来没手脚这么麻利过,干的飞快。
成安一边扫一边在心里骂东梧,干了足足两个时辰,骂了也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把院子打扫了个七七八八,累的歪倒在书房门口,一动也不想动。
成安正坐在门口休息,忽然听到东梧窗前那丛竹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走过去,扒开竹子,看到草地上卧着一只黑猫。
琥珀色的瞳仁,尖尖的耳朵,这不是那只见了他就挠的黑猫吗。
不敢欺负凤梧,欺负欺负他的猫好像也不错。
成安嘿嘿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黑猫的耳朵动了动,瞬间把头从前爪间抬了起来,见了成安,喵地叫了一声,声音充满了警告。
成安伸手捉住了黑猫的尾巴,使劲一拽,黑猫恼怒地叫了声,伸出爪子就是一挠,成安躲的飞快,笑嘻嘻地缩回手,闪身出了竹林。
黑猫被激怒,朝成安扑过去,动作迅捷灵敏,快的几乎如同一道风。
成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扑倒在地上,一爪子挠在耳后。
这哪是猫?力气竟然比人还大,这分明是豹子。
成安吃痛,一把捉住黑猫的两只前爪,黑猫叫了一声,长尾巴一甩,抽在成安脸上。成安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畜牲欺负成这样,丢脸丢到家了,他不甘示弱地去揪黑猫的尾巴,一人一猫扭打在一起,难解难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东梧的声音在成安头顶响起:“你在做什么?”
成安立马把猫摁在怀里,与猫做友好状,黑猫一口咬在他手上,迅速挣脱出来,跳上凤梧肩头。
成安忍着疼,把手背过去,故作轻松地笑道:“没做什么。”
“院子都打扫完了?”
“完了,敬请凤梧大人过目。”
东梧不理会他的贫嘴:“进来替我研墨。”
“是,谨遵凤梧大人吩咐。”成安见东梧不理他,于是更加贫嘴。
相对于打扫院子,磨墨绝对是清闲的活计。
原本成安很不理解,这么大个宅子,就他和阿萤两个劳力,居然还奢侈的用一个专门来给他磨墨,真是大题小做。
等到成安进了东梧的屋子,才傻了眼。
这间屋子是一间书房,非常宽敞,摆满了木制书架。让成安瞠目结舌的是,书架上排满了案牍册子。
不仅如此,桌案上也摆了好几摞册子。
这么多册子,一天一夜也批不完,难怪要找人给他研墨。
凤梧这厮究竟在阴间是做什么的?
成安满腹疑问地在东梧旁边坐下,给他研起墨来。
东梧批起册子来很认真,常常要看两遍,再思索一会儿,才会下笔批注。
这让成安想起父亲,他曾见过成嗣批公文,成嗣官职低微,大多数公文在他这里只是走个流程,他没有太多话语权。
因此成嗣批起文书来一目十行,批注也是寥寥几笔,完全不似凤梧这般。
看来,凤梧在阴间的职位,绝不是狱卒小厮之流,至少是有个什么官职在身的。
他究竟来人间做什么呢?他与六字尺交易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来调查六字尺交易的?不会,若上面的人真这么体察民情,渡客楼也不至于这般艰难蹉跎。
莫非是六字尺交易的卖主?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不早就把他捉去交差了吗?干嘛还收留他?
不论他是谁,这里暂时是最安全的,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吧。
成安正暗自盘算着,突然感到脚踝上一阵剧痛,险些没叫喊出声。
他看向脚踝,只见那只挨千刀的黑猫,刚才凤梧是怎么叫它来着?好像叫黑耳,正在狠狠地咬他的脚踝。
成安疼的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伸腿要把它甩下去,哪知黑耳咬的他死死的,死活不肯松口。
“怎么了?”东梧看向他,“你在动什么?”
“没什么。”成安忍痛答道,悄悄把手伸到脚踝处,去掰黑耳的下颌。
东梧只装作没看见,依旧纹丝不动地批注案牍,嘴角微微上扬。
折腾了一天,成安总算可以休息了。
他躺在刚收拾好的木榻上,眼皮都不想再抬一下。
他的住处也被安排在东院,东梧住在主房,与主房相连的有三处耳房,成安正好被安排在离东梧最近的一间耳房里。
这是怕他跑出门么?笑话,外面那么多人要抓他,打死他也不会跑出去。
除非,他有自保的本事。
成安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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