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危大骇,但是过量失血让他四肢软得像一堆面条,连扑腾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恐惧感让他把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眼球里血丝越来越多,那副目眦欲裂的样子配上枯槁如枯树根的面容,几乎像个靠吸魂食魄而生的鬼修。
见他竟然想自己拔去那些吸血的根丝,小女鼠忙扑过去压住他的手:“别动,这些根丝长进了你的血管里,硬生生拔出恐怕会把血管也扯出来,那才是真的没命了!”
柳玉危置若罔闻,现在的他大量失血,精神和身体都处于濒临崩溃的境地,极其缺乏安全感,现在即便是门派的修士来救他他都不一定相信,更别提两只会说话的小妖。
柳玉危的脑子被拧成了一股绳,他固执且偏执地怀疑小鼠和树妖是一伙的,那树妖只是留两只小鼠拖延时间。
其实不只柳玉危自己这样想,危险和虚弱伴随着血液不断从血管里被吸走的诡异空虚感几乎要逼死所有人,几个还有意识的弟子从黑夜里探出头,那几双几乎凸出来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绝望感和濒死动物的警惕。
那小女鼠不知人事,对人的内心感受没什么察觉,她还扑腾着四条纤细的小腿,拼劲全身力气撕扯一个修士手上较细的根丝,不料那根丝太细,小女鼠只觉小腿一痛,唧唧惨叫一声,一屁股滚到地上。
那修士咳嗽着,气若游丝,听起来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了:“小老鼠,你没事吧?”
小女鼠抱着小腿滚了几圈,好容易忍过那阵灭顶的疼痛,才感觉到身上湿漉漉的,小女鼠低头一看,几乎要晕过去。
她的右后小腿和大腿之间只剩下一块薄薄的皮肤,两节肢体竟被那极细的丝勒断了,骨头和肌肉都被切开,只剩下一节皮肤可怜地连接。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把小女鼠身上的白毛染成了水红色。
小女鼠咬着下唇,它身下的泥土被染成了深色,潮水般的疼痛灭顶而来,失血造成的无力和寒冷紧随其后将她淹没。
所有弟子都咽了口唾沫,那种溺水者快要溺亡之际看到岸边的眼神死死盯在小女鼠身上。
虽然心中怀疑和小女鼠和把他们掳来这里的妖是一伙的,但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他们每个人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还在被不断吸血,甚至连喊叫都叫不出声,此时此刻,他们能指望的,就只有这只小老鼠了!
生命流逝的恐慌满上每个人的头顶,危机感和脆弱感让他们把小女鼠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小女鼠在万众希冀的目光中,用前肢撑起身体,努力地往前爬了一步,毛茸茸的身体摇摇晃晃,但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希望就像一团被风吹至半熄的烛火,一下又活了过来。几位修士几乎要掉眼泪了,但是小女鼠走了几步,扑通一下摔倒。
一弟子用最后一丝力气唤她:“小老鼠,小老鼠......”
小女鼠眼前一片混沌,一下栽倒,晕了过去。
“砰”一声。
柳玉危心里的弦崩断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就在黑乎乎的洞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满面红点,阴鸷高瘦如竹竿的鹰钩鼻男人。
男人似哭似笑得哼了几声:“狗儿,怎么还不下来陪你爹啊?”
柳玉危原本已经快不行了,然而听见男人的话的瞬间,他回光返照般抖了一下。
“不,我不...你快走......离我远点!”
柳玉危哆嗦着呢喃,然而在其余还有意识的修士眼中,他只是在自言自语,很常见的回光返照的模样。
别的修士虚弱地叫他名字,但是柳玉危什么都听不见,他眼里只有那个幻影似的脏男人。
“不?看你这样子,也骗不来试药的小孩儿了,此毒金贵,就用你来试吧。”那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刀,慢条斯理地擦擦,又拿出些黑绿的药水涂到刀上。
见到此景,柳玉危惊吓过度地抽搐起来。
“不,不要试药,别用我试药。”
柳玉危猛然道:“有一个人,我认识了一个人,我帮你骗他来,兰......”
柳玉危还没说完,只觉呼吸一滞,仿佛被兜头罩了一盆腥土,脸上全是土星子,头顶塌陷出一块儿巨大的破洞,破洞处天光大亮,终于让着潮湿黑暗的洞穴里的人得见了天日。
那男人的被迸射的泥土打散了,两个修长的人影从天而降,一道剑气斩断了柳玉危手指上的根丝,紧接着有双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把他从泥里挖了出来。
柳玉危口中被塞了一颗丹药,呆呆看着眼前人,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柳玉危虚弱得像个破布娃娃,瘫软在兰龄胳膊上,一边用气声叫师兄一边无声流泪,他也不知是怕冷还是吓得,直往兰龄身上贴。
其余修士定睛一看,也是顿时喜上眉梢,活像是看见了救命的希望,几双黯淡绝望如死鱼的眼睛闪出一丝挣扎的光彩,几乎都是热泪盈眶。
“小师弟,你们来了!”
“咳咳咳,小师弟们,救......”
好几个终于熬不住了,安心地晕了过去。
厉惊春那边已经把所有根丝斩断,略查看了一下几人生死情况,死了不少,还活着的六七个也快要不行了,新入门的基本死干净了,活着的都是进深山的那一批修士。
但是状况显然不好,厉惊春一扫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再晚来半刻钟,这些修士也要凉透了。
厉惊春给它们散了丹药,他们强打精神吃下去,勉强有了些力气,至少不至于吊着半条性命。兰龄又随着那些修士的指引从土里挖出奄奄一息的小女鼠,给它上了止血散,输了些灵力。
厉惊春一回头,发现兰龄也在给柳玉危输灵力。
后者看起来虚弱极了,看他那样子,他的命几乎只剩下半条,就像一块薄薄的干土块,一碰就要魄散魂消。
厉惊春啧了一声,随手扯着柳玉危的衣领把他从兰龄臂弯里拖出来,兰龄:“诶,轻点,他伤得很重。”
厉惊春反唇相讥:“你伤得不重?不知道是谁把灵力都榨干了内伤吐血,还不忘拼了命去给他采那朵破花。还给他输灵力,随时可以为别人而死,真是伟大极了。不知哪天我不行了兰大善人舍不舍得施舍我一丝灵力。”
兰龄叹气:“他更虚弱,我输给他一点灵力保住心脉。如果重伤的是你,不要说一点灵力,尽我所有,以命换命我都会去做的。”
厉惊春哑了,好像被人捅了一剑,随即他莫名露出了一种又羞又恨的眼神:“谁信你的花言巧语。”
接着,他垂眸看着晕过去的柳玉危,兰龄看他那嫌弃的神情,活像是在说:早知道晚来一会儿,等他死了再来。
兰龄正要说话,就看厉惊春极不情愿地把手拍在柳玉危头顶,然后手指间灵光流转,略输了点灵力,保证柳玉危不至于活不到回十四洲才一脚把他踢到角落里。
二人清点了一下人数,也难怪他们发出的信号引不来人,连同外围的新入门弟子和进入深林的修士们,几乎全在这里了,哪里还有人给他们召唤?
好在贺欺霜和祝寒枝来的时候又召集了一批修士支援,只是来得太急,那些修士被甩在后面,祝寒枝和贺欺霜两个御剑快的紧赶慢赶先来了。
眼下先把这些修士弄出生灵山为重,但兰龄和厉惊春只有两个人,总不能一趟带一个人出去,这生灵山里还有未开智的野兽和其他妖兽,不见得个个都能与人井水不犯河水。
二人只好先等祝寒枝来,厉惊春说祝寒枝虽然为人亲善,但实力的确不凡,处理那只老树妖应当是绰绰有余。
于是二人先把大家从地洞里弄到了太阳底下,他们身上那些根系无法强行拔除,只能通过阳光暴晒使其自行枯萎。
废了些时间把几个昏迷的修士摆成一排,兰龄把柳玉危翻饼似得翻了个面,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窸窣声。
并未看出何处异常,但兰龄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立刻警惕。
那几个修士刚刚回过神,脑子还是混沌的,毫无反应,几乎是一瞬间,兰龄忽然夹带起三四个修士一齐退开数米,厉惊春紧随其后拖开了剩下的修士。
紧接着,刚刚躺着几位修士的地方忽然猛地震颤了几下,几根带着尖刺的树藤破地而出,刚好是那几位修士躺着地方,修士们睁大眼睛,惊恐万状,如果兰龄和厉惊春没有把他们拉走,恐怕他们已经被这些带刺的藤蔓搅成了满地皮肉混着内脏的碎片。
不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祝寒枝御剑飞掠而来,脚踩剑柄一剑扎入地底,他身上的衣服多了些刮破的地方,但人却毫发无伤,只是刘海微微有点乱,祝寒枝赞许地看向兰龄,接着扇子信手一挥,那些乱舞的藤蔓顷刻化为齑粉。
地底发出一声衰老到油尽灯枯的惨叫,地表以上的藤蔓迅速枯萎,祝寒枝收剑入鞘,和风细雨地看向兰龄。
那些被兰龄护在身后的修士们小鸡似得喊着掌门掌门,祝寒枝应了几声,视线落在地底下那些了无生机的弟子尸体,眉目间有些悲色和后悔之意,很快又问还活着的弟子们身体如何,还能走动吗?
一弟子忍痛道:“多亏了兰师弟和这位厉师弟,掌门,若非他们及时赶到,我们只怕也要...”
那弟子看了看地下,别过脸抹泪。
厉惊春行礼:“若没有兰龄,弟子恐怕也难走出生灵山了。”
厉惊春这是要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推,他怎么可能走不出生灵山,兰龄刚想推让,祝寒枝便用力揉揉他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阵虎啸震响山林,百兽之王的威严和凶猛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祝寒枝收敛神色,恢复了一副礼数周全的微笑。
兰龄不由自主地摸上剑柄,这虎啸丝毫不收敛威压,明摆着要震慑所有人,像是要向所有在他地盘上撒野的人宣战。
是妖王来了。
前几天出去玩了,这几天会加更。亲亲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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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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