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凑得近,最后一个音节落在谢妄耳边的时候,他那只耳朵只感到一阵酥麻,忍不住一激灵,下意识按住了兰笙羽的肩,拉开两人距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瞥见对方难以忽视的迅速失落的脸,简直跟捧的花一样蔫巴,甚至还倒退了一步,自言自语轻轻道,“好吧……”
话顿了一下,忽道:
“过几天,去看望陆掌柜的时候,问问他好了。”
原本谢妄手都已经快要碰到花,听到他立马变心要去找别人,还偏偏就是那姓陆的,额头青筋直跳。
陆掌柜陆掌柜陆掌柜陆陆陆陆你丫的掌柜!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草包富二代!天天想着陆掌柜陆掌柜!!!那草包说谢谢了吗???
谢妄一时间怨气升天,脑海中狂风骤雨呼啸了一番,手上灵气翻涌喷出,花一时间呼啦啦全盛开了,一朵朵光彩夺目欢欣鼓舞。
兰笙羽看得睁大了眼,怕这些不懂节制的花吃太多,赶紧抱着移开那只魔爪,哪知那汹涌的灵力失去吸收的载体,直击地板,轰出了一个大洞。
谢妄:……
兰笙羽(看向地面):……?
“小谢,你……”
谢妄没好气道,“你什么你?帮都帮了,还想怎么样?”
“不是不是……谢谢你,真的很厉害!”兰笙羽认真夸完,又瞟了他一眼,突然神色变得犹疑,说话变得吞吞吐吐地,看看地上,又看看他,最终决定先把花瓶放一旁。
接收到应有的夸赞,谢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还是很阴沉,盯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其实心里有点纳闷这鸟还想说什么,难道是又想出什么无聊点子?
兰笙羽却没有再看他,只留了一个侧影,面朝的却是……地上的床铺。
哦,那是他打的地铺。
哦,奇怪的地铺。
哦,奇怪地湿了的地铺。
哦不,第四个人……出现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外焦里脆地定在了原地。
两个世界加起来活了几辈子的谢妄生平第一次感到虚弱,心虚而脆弱,刚刚把地板打出洞来的气势完全丧失了,此刻的他仿佛才是那株小雏菊,阴暗的内心彻底暴露在怜悯的阳光中,整朵菊摇摇晃晃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什么,就那样大剌剌地一滩,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至少绝对猜不出梦的内容,他理不直气也要壮。
但很快他气势又下去了,虚弱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兰笙羽毫不嫌弃地把被褥卷起来抱着,一边嘀嘀咕咕“怪不得睡这么香,果然是长大了……”,一边准备出门。
少年的喉结上下一动,终于能说话了,开口却发现艰涩地厉害,“你……做什么。”
兰笙羽倒是很快回头,答了一句,“这个不好交那些小姑娘,我去洗洗,很快回来。”
语气很自然,没半分觉得不对。
谢妄看着已经什么都没有的门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兰笙羽回来,才发现他还在原本的地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宽慰了很多话,说这很正常,每个男孩长大都会经历,包括他以前也有过。
但谢妄没再说什么。
一整天都没再说什么。
晚上上完药熄灭夜明珠,谢妄准备在新的地铺上躺下,接收到了来自兰笙羽“来床上睡”的邀约。
谢妄冷漠地拒绝了,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钻进被窝,暗暗发誓这次绝不做梦。
“为什么不来呀,其实我的伤快好了,碰到不会很痛。”
虽然城主府药好,但也不完全是药的功劳。这只玄凤不经打不抗揍,治愈速度倒确实很快。
不过,没有回应。
“天天睡地上,会着凉的。”
谢妄转过身,背对着床。
安静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小宝你这么沮丧是因为白天那事吗,没关系的,我和你一样,我之前发……”
他顿了顿,似乎咽下去了什么词,但谢妄并没有注意,他马上又接着说道,“有段时间我也这样,大家都一样的,不丢人……”
“明天三月十三,要去陆府生日宴。”谢妄突然开口,说了个天马行空毫不相干的话题,声音闷闷地,像隔了很远,最后说道,“早点睡觉。”
“啊?我们要去吗?谁生日呀?”但回答兰笙羽的只有匀长的呼吸声。
果然还是到了青春期了吧……
兰笙羽在黑暗里撅撅嘴,有点忧愁地睡着了。
到了青春期的谢妄却睁开眼。
这个笨蛋。
不一样的。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兰笙羽初次的梦中情人,可能是任何一个对他示好的女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没人可以否认女人的魅力。
谢妄虽然没有过,但他以前一度这么认为。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梦中情人是个熟人。还是个男人。
什么都不懂的自以为是的笨蛋。他想。
知道床单为什么湿了吗。说出来都会吓到你吧,因为我梦到把你操了。
梦里我很爽。爽得想多来几次,狠狠的,翻来覆去。弄晕了就抱着轻轻喊师尊,你就会晃晃悠悠醒过来继续满足我了,真的很乖。
那种爽让他现在都不敢闭眼,闭上眼看见的全是**。他填不平的**,都是卑劣的遐想。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那些瞧不上的渣滓一样了。可他分明该是龙傲天的,怎么会在这短短的日子就被囿于这些奇怪的……情思?
听着那头渐渐变得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谢妄自嘲地笑了笑。果然笨蛋永远也不会做到这些梦吧,梦到跟他有关的。
有时候他也突然想做一只傻鸟了。向来傲气凌人的谢妄扯过被子盖住头,有点绝望地,想。
他必须快点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这路越来越偏了。
三月十三,天光大明。
两人起来穿戴好提供的衣物,从城主府隐蔽的小门,乘坐乔宣安排的低调马车。
一路上,任兰笙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谢妄还是那副淡淡的看透一切的样子,还淡淡出声,“坐好,别老凑过来。”
依言只好坐直身子的兰笙羽揪心,果然已经不是两串糖葫芦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到了陆府,入眼的宅邸大气恢弘,虽不及城主府内错综复杂、结构严谨,但外观上气势不遑多让。
将请帖和城主府帮忙准备的礼品递过后,管事只稍看一眼,便换上一副恭敬模样,带着二人往里走。
穿过透着天光的乌木回廊,不远处半露水面的太湖石圆润光滑,淡淡反光,保持着池水的清润自净,几条金鱼尾巴摇摆而过,在墨绿天地间搅碎石影。
廊下传来零落笑语,有人早些抵达,四处皆有走动的宾客,交谈或宴饮,个个锦衣华服交映生辉。
谢妄、兰笙羽二人已是穿上城主府准备的服饰,因为暂时还不好暴露和城主的雇佣关系,算是低调内敛但并不俗气的款式,但比之他们先前的粗布麻衣好上不知多少倍,但今日依旧被衬得恍若刘姥姥携子侄进大观园。
兰笙羽虽来之前得了嘱咐,知道他们一是要隐瞒从城主府来之事,二是不要应下任何可能会蹲大牢的罪责。但他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达官显贵正经聚集的上流场合,不免有些紧张,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是简单来吃个饭,吃完饭就走,但不知为何今日心中总是不安,悄悄攥了攥谢妄衣袖,“小谢,我们是吃完饭就走吧?”
“嗯。”谢妄模糊应了一声。
兰笙羽却放心许多,攥住的衣袖没松开,忽听得人声嘈杂处一道轻浮浪荡的笑声传来,“哟!瞧瞧,这是哪家贵客到了?”
正准备走向旁边坐席的二人俱是一顿,兰笙羽听见这道声音,心狠狠一跳,立刻就想逃走,但身边的人又变成石头似的,拉也拉不动。
“嗤——原来是闲泽村的困难户啊!怎得今日腆着脸上这地,是准备向本公子我求情了?还是……准备服务到这来了?”轻浮声音将周边视线全部招了来,窃窃私语顿时蔓延开。
谢妄眼扫了过去,目光最后定在个头不高,浑身珠光宝气,能晃瞎人眼,长得实在不匹配“本公子”这个自称的肥胖男子身上。
满脸横肉挤得眼睛只露出一条缝,说那几句话便唾沫横飞,身边簇拥着的人不免遭殃,但讪笑着不敢有半声怨言,只阴恻恻将眼神落在对面,显然把这笔仇记在他们身上了。
领他们进来的管事还未走远,闻声上前,好言相劝,“金公子,这二位也是参加宴会的上宾……”
金公子金满,金家主身体不好老来得的一子,几乎宠到天上去了,养成了这副德性,在城中横行霸道,爱好吃喝嫖赌,男女不忌,光天化日抢夺民男民女是常有的事,最后都是靠金家老派商贾势力摆平了。但因这独子不成器,金氏旁支虎视眈眈,嫡系怕是要没落,但金满毫无察觉,耽于寻欢作乐,流连南苑花巷。
那胖子见二人不答声,更加跋扈,睇了眼管事,道,“这有你这下人说话的份吗?明明债台高筑还什么上宾,我看是打家劫舍了哪家请帖,潜进来偷鸡摸狗吧!不是说这玄凤养的那什么汪很能……”
管事听完前一句,脸色一变,但并不言语退到了一边。
金公子的话还没完,就被一声轻笑截断了,本来一直落在鲜少穿上这样裁剪得当、料子不菲衣装的兰笙羽身上的视线,也闻声移到了旁边,一位俊美非常,但眉眼已初显凌厉,乌黑高马尾干净利落,甚至可以说杀伐果断的少年身上。
“你有意见?你虽然不是很合我口味……”金公子见他气势不凡但两人一起进来,估计是一伙的,也不是什么贵族世家,那就可以随便欺负。
谢妄原本环胸站着瞧前面像是在不断说笑话的丑胖子,没忍住冷笑了声,听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差点化成实质的杀意。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死胖子已经死了几百遍了。
也不大的一座破城,怎么傻x这么多?
他今日赴宴本就目的不纯,意欲低调行事,但奈何就是有事找上门,可他还未反唇相讥,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金、金满!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们正正经经受邀进来,大庭广众的别想什么坏主意!而且,是、是你!……思想下流、无耻!饭、饭桶!”
周遭安静了一瞬,金满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面目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比他低了半个头的单薄身板说话间蹿到了谢妄身前,试图护着他,不算流畅地说完这几句话,脸已经涨红到脖子。谢妄有点惊奇,面前肩膀还一耸一耸喘着气,能看出来是鼓起很大勇气去反驳,眼圈都急红了。
不远处,微风轻动,廊下银铃叮当响。
这好像是第一次看见某人生气。
忽然间他突然萌生了想把这个人用黑色袋子套走,不管愿不愿意,都先绑回魔域老巢的想法。
那里不会有这么多杂音,也不用有这么多顾虑。杂碎。杀了便是。
那可憎杂碎大踏步晃着肉走来,手颇为费力地高高扬起,眼见着巴掌就要落下。
奇怪的地铺[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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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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