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无月思忖着谢妄之为何会有这些异常,不知不觉有些走神。直到对方忽然停下动作,满脸不悦地瞪着他。
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盯着人看,他便装作乖顺地垂下头,但对方仍不满意,冷笑了声,随即撂下碗筷,取出巾帕擦净脸,将其随意丢在桌上。
而巾帕的一角恰落在盛菜的盘子里,逐渐被汤汁浸润,洇成深色。
谢妄之脊背往后一靠,抱起双臂,冲着池无月微抬下颌:“盯我这么久,想必你也饿了。既然如此,剩的这些,赏你了。”
他唇角弧度略略扩大,表情恶劣又嚣张,“爬过来,像狗一样趴着吃,一点都不许剩。”
“……”池无月微微一怔,又难以自制地兴奋起来。
在清明堂里,谢妄之的反应与话本所写不同确实令他惊喜,但他其实不敢抱太大希望。
毕竟谢妄之太过高傲,只是为家族颜面惩治奴仆,面上其实也说得过去,实际的谢妄之可能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而剑招出错、吃下自己不爱吃的菜,这样小的事,偶然发生一两次也可以理解。
但此时四下无人,谢妄之不必再为了谁罚他,话本中也未写到这件事,谢妄之却依然选择羞辱他。
这似乎可以说明,羞辱他出自谢妄之“自己”的意愿。
这令他期待,甚至心生奢望:
谢妄之与他一样清醒,他在与一个“真正的人”对话。
既然如此,谢妄之想看他屈辱,那他便屈辱。
而谢妄之毫无所觉,看着池无月抬起头,眼神如狼犬般凶狠,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攥成了拳,不由嗤笑,用手指轻点了点桌案,出声催促:
“怎么,脚底生根了?那本公子便勉为其难帮你倒在地上,如何?”
“……谢妄之!”
少年似乎终于憋不住,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纹刻在脖颈与右边脸颊的奴印猝然发亮,红梅开得更艳,似要沁出血。
似乎在与奴印的约束激烈争斗,少年身躯微颤,双目发红,呼吸变得粗重,快将银牙咬碎,颌角微鼓。
又挣扎片刻,他颤抖着缓慢屈膝下跪,猛然脱力,膝关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直挺挺地跪立,却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掌在用力推着他的脊背,直至压弯他的腰,迫使他不得不伸出双手撑在地上。
“还等什么?”谢妄之愉悦勾唇,冲对方轻勾手指,“爬过来。”
话音落下,少年果真手足并用地一步步爬到他身边,似不愿令他看到自己的脸,头颅低垂,乌发如瀑倾泻至身前,慢悠悠晃荡,身形秀美纤细,似野地里勾人的艳鬼。
等他的同时,谢妄之将剩菜统统倾倒在一个盘子里,躬身放到池无月身前。而后交叠双腿,用足尖勾起池无月的下颌,迫使对方昂起头,微笑道:“吃吧,乖狗。”
少年双目赤红,眉心狠折,眼神似能剜下他身上的肉。脸侧的梅花红得沁血,竟使这张脸更艳上三分,比妖魅更蚀骨**。
再屈辱,池无月也只得乖乖照做,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垂下头,一口一口去吃谢妄之的剩饭。不能用手,吃得鼻尖与脸颊都沾上油汁,触感黏腻,实在狼狈。
而谢妄之就坐在边上看戏,闲适慵懒地支着头。直到池无月将他倒的饭菜吃干净,才奖赏似的丢下自己刚用过的、还沾了汤汁的巾帕。
“……”池无月抬眸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翻到干净一面,擦自己的头脸。
“真乖。”谢妄之忍不住笑,伸手轻摸了摸少年的头,逗弄宠物一样,手指搔刮着对方的下巴。
不服管的贱奴终于低眉顺眼,叫他满意得很,手指轻触白日被他扇过的半边脸,描摹艳丽的掌印,随口问:“脸上还疼么?兄长是怎么罚你的?”
“……不疼。”
少年仍跪在他脚边,献祭般昂着头,身体在他触碰伤口时微微战栗,浓密长睫如蝶翅般轻颤,眸光潋滟,我见犹怜。
见状,谢妄之动作微顿,没再追问,只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揭开盖子,用手指取出一点晶莹膏体,亲自给贱奴上药。
少年惊愕挑眉,下意识往后一躲,见他蹙眉又乖乖把脸贴上来,低软道:“多谢公子。”
谢妄之哼笑了声。
羞辱池无月自然解气,可这还不够。
觉得恶心是吗?
那他偏要让池无月心甘情愿地任他拿捏,跪在地上求他垂怜。
*
翌日,世家演武比赛照常举行。会场聚齐年青子弟,热火朝天。
修仙界中,五大世家修炼法门各有专攻,为给年轻人提供交流切磋平台,每年各世家会定期组织开放游学。但除了世家子弟,也有不少散修参与。
而演武比赛是游学的常规项目,分为两轮举行,一轮是个人擂台赛,一轮是团体赛,采取积分制,胜者得分,失败不扣分,连胜翻倍,最后以积分排名得出优胜者。
每位选手都会得到一枚参赛玉牌,会自动记录选手的积分,并凭借玉牌匹配对手。最初遇上的对手是随机的,之后便会根据个人积分,匹配实力相近的对手。
谢妄之不论是去哪家游学,一向只参与个人赛,但未尝败绩,积分遥遥领先。于是他的比赛每次都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轻松地一招致胜后,观众席爆发出一片喝彩声。而谢妄之淡然下台,又将手里的参赛玉牌交给裁判席,参与下一场的比赛匹配。
一个上午过去,他已连胜九场,导致匹配对手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等得他有些不耐烦,心中不好的预感也愈来愈强烈。
——在梦中,他的九连胜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终结。
直到傍晚他才匹配到对手,果然是一名散修。
对方看着年岁极轻,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却使一把大刀,本该是温润干净的长相,倒平添几分桀骜不驯。
谢妄之飞身上台时,对方已等他好一会儿,大概是之前也等过别人,一见他便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这些高贵的公子小姐,就打个架,难不成还要事先梳洗打扮一下么?”
“他们?我不知道。”谢妄之暗自打量对面,眸色微沉,面上只是耸肩摊手,“我只是太久遇不到对手,懒得在这等。”
对方疑道:“怎会?你一共打了几场?”
“九场,九胜。”谢妄之微微一笑。
“你!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睁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谢妄之?”
“嗯。”
“我打了二十多场。”
“哦。”谢妄之赞赏点头,“那你打得挺多的,好厉害。”
“……”
若是当真厉害,哪里用得着打这么多场?哪有谢妄之这么夸人的?
少年沉下脸,双手攥紧大刀:“记住了,我叫崔岫,是来终结你的九连胜的。”
能够达成九连胜,对手实力断不能小觑。但他也不是好惹的!!
说罢,他提刀冲了上去。银亮的刀身猛然迸出赤色的火光,火舌顺着刀柄攀缘向上,直到把他整个人都笼在火焰之中,光芒炽盛,似能与烈日争辉。
谢妄之站在原地,眉目一凛,侧身避让向他挥砍下来的大刀,趁着对方这一瞬的停顿,猛地刺出一剑。
未想崔岫动作出乎意料地灵敏,飞速提刀接住他的攻势,短兵相接迸出刺目花火,甚至震得谢妄之有些架不住,只得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反手挥出数道冰寒剑气。
剑气在半空分裂,化作千万道冰锥,转瞬形成铺天盖地的光幕,整个演武会场都被笼罩在凛冽风雪之中,锐不可当。
崔岫忙将大刀架在身前,却被步步逼至擂台一角,周身燃烧的火焰险些被风雪浇熄,索性放弃格挡,仗着体魄强悍硬生生接下。
接着猛然催动灵力,刀身燃烧的火焰瞬息暴涨,伴随一声猛兽咆哮,只见火焰化作一头雄狮穿梭风雪,飞扑向谢妄之。
而趁着谢妄之与火狮缠斗时,崔岫融化了扑面的坚冰,接着大喝一声,再度冲了上去。
那柄大刀在他手中像是没有重量,提挥劈砍间不见明显滞涩停顿。招式霸道凌厉,不能硬接,又与火狮配合默契,一人一兽几乎打得谢妄之节节败退。
局势颠倒,台下观众的心跟着悬起来,气氛愈加火热,甚至有人开盘下注。
“虽然我不喜欢谢妄之,但是我承认他还是有实力的。”
“切,就他?兄弟别等会儿输得裤子都没了嗷!我押崔岫!”
“那我也押崔岫!”
不管台下人如何嘲讽,此时越是劣势,越要冷静。谢妄之深吸口气,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习惯,试图寻找突破口,边打边退,留存体力。
“来啊!只会躲吗?看来九连胜也不过如此!”
对手见他屡次退避,似是觉得他能获得九连胜,运气更胜一筹,出招愈加狠厉果断,想要快速终结比赛。
但随时间流逝,灵力已快要见底,他渐渐急迫起来,出招开始顾头不顾尾。
而谢妄之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故意卖了破绽,任由火狮扑向自己,不闪不避。
而在崔岫紧随其后欲要补上一刀时,他出手如电,随心剑尖已然悬停在距对方的咽喉不足三寸之处,逸散的寒气随时能突破对方的皮肤。
感受着刺骨剑气,崔岫浑身僵住,双目睁大,良久才放下刀,朝谢妄之拱手,心服口服道:“是我输了,你很厉害。”
“承让。”谢妄之微笑回礼。
台下寂静一瞬后猛然爆发出尖叫。
*
获得十连胜之后,谢妄之的积分再次翻倍,已高得令人望而却步,就算此后不再参与匹配,也没有任何人能超过他。
他回到自己房中歇息,掩上房门的瞬间,拼命捺下的猩甜一下冲出咽喉,下颌染上一片猩红。整个人也跟着摇摇欲坠,险些顺着门板滑落跌坐。
勉力站稳,他用拇指擦去唇边血迹,随即褪下自己的衣物检查伤口。
只见右边肩膀伤势惨重,整条手臂都在无意识地发抖,现下别说提剑,连握拳都难。
从衣袖中翻出伤药,但还未揭开盖子便因指尖颤抖得太厉害,失手让瓷瓶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蹲身去捡,可只是微微俯身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视野跟着一片花白朦胧。
而恰在此时,门板忽然被人轻叩:“公子。”
听出是池无月的声音,谢妄之不由蹙眉,第一反应是不能让自己现下这副模样被人看到。
但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之后,他不由抬手掩面,自嘲一笑。
他生来高傲,从不愿在池无月面前示弱。
可那又如何呢?
到头来人家只觉得他恶心。
他强撑着坐到桌边,冷声道:“滚进来。”
救命啊,三千写一天,我真的能日更吗?
如果喜欢的话就多给我一点评论吧呜呜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爱要大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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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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