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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拜访

「塞维尔峡谷·三岔碎石谷」

峡谷笼罩在浓雾中,稀薄的晨光几乎无法穿透日渐沉降的云霭,视野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模糊不清的。

空气因为浓雾显得黏着,使得行走在其中的旅人下意识产生了一种四肢凝滞的错觉。

三岔岩壁的路口,六个人的冒险者小队互相搀扶着在此驻足。

锁甲与布衣都被雾气打湿,粘在他们身上,僵硬又冰冷。每个人都满脸疲倦、狼狈不堪。

“哈,三岔路口。”卢卡斯捋了一把头发,他往日每天都要精心打理的红发现在蓬乱地披散在脑后,黏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往哪边走呀,队长?”

索妮亚看着罗盘,表盘里的指针晃得像抽搐一样,完全无法指明方位:“磁场又乱了,尤金,让你的机械鸟出来领路吧。”

哈维和欧文靠在一起,他俩是队伍里体质最弱的,完全靠着意志力坚持走到这里,现在一停下,腿就颤巍巍的有些站不稳了。

哈维大口喘着气问卢卡斯:“伊凡给你风兽肉的时候,没有提过去酒馆的具体路线吗?”

“他没有啊——”卢卡斯长叹一声摇头,“他平时也是个闷葫芦,不问就什么都不说,等回去一定要让他改改这个坏毛病。”

欧文揉着酸痛的小腿,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万幸他们还是熬过来了,六个人平安的从那个噩梦一样的沼泽里出来了。

他看向站在队长边上的黑发男人,在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那瓶魔药和一大包食物补给,格雷森先生肯定就会长眠在沼泽地里了——甚至他们小队最后能逃出来几个人也不好说。

没一会,尤金调试好了机械鸟,小圆球舒展翅膀,再次飞了起来。

“它本来就是拼凑材料做出来的,飞不了太长时间了。”尤金说,“好在距离已经很近了,加快一点脚程,我们可以赶在中午前到达酒馆。”

卢卡斯吹了声口哨:“棒极了,说不准还能赶上一顿午饭——连啃了三天面包,我快对面点产生心理阴影了。”

“得了吧,要是没有面包,你就得啃生肉充饥了。”格雷森回过头来调侃他,“我可是记得,有个人在我昏迷前就嚷嚷着要从巨蜥身上扯下一块肉来吃。”

“饶了我吧,格雷森先生。”卢卡斯扶了一把边上两个快倒下的小个子队友,“看到巨蜥,我恶心得都快把一周前的熔岩蛋糕吐出来了。”

“熔岩蛋糕不也算面点吗,真放在你面前你能忍住不吃?”

索妮亚看着几个人插科打诨,失笑着摇头。

“——都打起精神来,别在最后一段路上松懈了!”

客观的讲,以他们几个人的实力,在峡谷中行走一般是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的。不过穿越软泥怪群落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现在他们走起路来都有些东倒西歪。

那一大包食物补给也没剩下多少,几人对休憩处的渴望已经到达了顶点。

——等这次回王城交付完差事,他一定要申请休个至少半年的假。卢卡斯拢紧了皱巴巴的外套,在心里暗暗发誓。

峡谷内的雾气一天比一天重,东西只要拿远到十步之外,就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了。几人紧跟着机械鸟往前走。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在走过一片碎石遍地的开阔谷地时,机械鸟咔吧几声,摇摇晃晃地合拢翅膀,栽倒在了地上。

尤金捡起耷拉着翅膀的机械鸟,摇了摇头:“……报废了,嵌合构件彻底磨坏了。”

“接下来的路线怎么办?一直往前走吗?”卢卡斯看向他的队长。

在索妮亚拨弄罗盘时,视力最好的哈维四处张望,接着就激动起来,他指着一个方向:“是不是那!?那里有灯光,我看到灯光啦!”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只能看到一大片浓雾。

索妮亚问他:“有灯光?确定吗?”

“当然!很近了,大概只有三十码!”哈维对自己的眼神有着绝对的信心,不然他也不会专职当个弓箭手了。

他眯起眼睛,又仔细辨认了一会,语气十分振奋:“是酒馆,没错!窗户上挂着灯呐!”

几人像是沙漠中赶路的旅人终于见到绿洲一样,振奋起精神朝前走去。

哈维果然没有看错,穿过碎石地,两层楼的小酒馆出现在了几人面前,他们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相视露出了笑容。

情绪最敏感的欧文甚至还偏过头去,扯起袖子擦起了眼睛。队友们没有一个打趣他的,因为他们心中都一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红砖砌成的酒馆外墙色调柔和,衬得湿漉漉的雾气都变得不那么阴冷了。

酒馆外环绕着一圈篱笆,院内铺设了一条石板路。敞开的酒馆门边和窗框上都挂着小巧的灯,晕照出一圈橙色的微光。

“哇哦,魔法灯?”卢卡斯小声感慨着,看向尤金征求意见,后者点了点头。

——那可真不得了。

几个人在心里再次刷新了对于这位神秘酒馆老板的看法。

对于见过大世面的他们来说,魔法道具是没什么稀奇,但场景换成塞维尔——开设酒馆、还随意点着魔法灯,这就很不寻常了。

酒馆的大门敞开着,他们站在台阶前向里张望。厅堂里摆着整齐的木桌椅,边上燃着壁炉,角落里还放着几盆叫不出名字的绿植。

总体看起来是个十分温馨的酒馆,然而没有人在。

“有人吗?”索妮亚扣了扣门扉,依然毫无响应。

“老板会不会不在家?”卢卡斯问。

“应该在吧。”哈维注意到门边立着的招牌,“你看这边写着呐——‘克莱尔的酒馆,营业中’。”

“老板名字叫克莱尔?”卢卡斯也凑过来看,“这是个女孩的名字呀,之前听伊凡描述,我还以为会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呢?”

没等索妮亚说话,格雷森先拍了他一下:“什么叫老头子,态度尊敬一点。”

“那叫什么?姐姐?夫人?叫奶奶我也可以的。”

哈维故作夸张地捏起了鼻子:“收收你花花公子油嘴滑舌的模样,瞧你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英俊的王城骑士呢?”

“先进去再说吧?”格雷森向索妮亚征求意见,“大家也很累了。”

索妮亚点点头,拉响了门上的来客铃铛:“进去歇歇脚,其他事等老板来了说。”

一行人鱼贯而入,灰头土脸的模样在整洁温暖的酒馆环境衬托下更显狼狈,简直像是逃荒来的。

几人放下包裹,或倒或坐的瘫在长凳上,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多久了?一个月的冒险旅途像过了一辈子一样,现在能安然地坐在板凳上相视而笑,简直像是做梦。

卢卡斯算是几个人里体力最好的——当然这要除开索妮亚队长和格雷森。在其他队友沾上凳子就不想动弹的时候,他窜到了壁炉前,脱下了被雾气打湿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烘烤。

“呼——你们有没有觉得屋子里好暖和?”他搓着手靠近壁炉取暖,没一会就冒出了一身汗,“刚才在外面都快冻僵了……这个壁炉烧的是什么特殊燃料吗,这么热乎?”

尤金怀里还抱着他的机械鸟在摆弄,听了这话抬起了头:“不是壁炉的原因。”

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是法师,只有尤金时常钻研炼金,对法术和法阵称得上熟悉。

“从我们越过篱笆开始,温度就回暖了,因为酒馆罩着一层防护法阵。”他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唔……具体是几环感知不出来,不过能做到这种效果,应该是四环以上。”

索妮亚和格雷森对视了一眼,他们之前对于这位酒馆老板的实力做过设想。

在王城,四环法师的人数不多但也不算少见,然而再加上那瓶品质接近完美的多重治疗药水,综合评估就变得不一样了——何况还是四环以上。

“我们要不要四处转转,找找老板在哪?”哈维提议。

“等一会吧。”索妮亚说,“否则太不礼貌了。”

……

后院里,除了篱笆边的一排果树与爬在架子上的鬼藤,其他种得乱七八糟的作物已经被尽数移栽到温室去了。

现在的院子空荡荡的——正是克莱尔为自己准备的、完美的法术练习场所。

而她现在面对着地上画得七零八落的法阵图形,满脸写着崩溃。

一般来讲,法师施法需要先熟悉咒文、接着在多次练习中感受魔法的流动。

如此经过成百上千次的练习,就可以轻松随心地施展法术了——而辅助法阵,则可以增强法师们对魔法流动的感应,从而大幅提高施法成功率。

现在的克莱尔就困在了绘制法阵这一步上。

她的心态已经从早上的斗志满满变成了现在的破罐子破摔。

她抱着头,看着地上画得乱七八糟的法阵,有点怀疑人生:“做不到啊!我画不出来!区区一个法阵而已,为什么这么难画!?”

【加油啊,亲爱的!区区一个法阵而已,你一定可以的!】

空地上除了法阵,还散落着凌乱的草稿纸,那都是克莱尔曾经研读法阵书时做下的笔记——但它们完全没有为她成功画出法阵这件事降低难度。

三环法阵的复杂度比起一环来,完全是指数级别的提升,而飞行术又是其中最复杂的。克莱尔已经失败十几次了——她甚至画不完一半法阵就会先崩散掉!

【静心——集中精神——】

系统拖长声音,安抚她浮躁的状态:

【实在不行,上天再飞一圈也不是不能忍受】

克莱尔原本已经沮丧地坐在地上了,一听这话又拿起了法阵书:“我绝对不要再上天!”

系统叹了口气:

【……那你放轻松一点,精神不要太紧绷了,哪有你这样满脸杀气画法阵的】

克莱尔满脑子都被法阵占满了,她深吸一口气,捡起一张纸,再次试图理解那些曲折线条间的联系。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午饭点时,克莱尔依然沉浸在飞行术的研究中,完全忽视了肚子的饥饿、以及厅堂响起的铃铛声。

【——亲爱的,回神了,前面好像来客人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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