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拐了多少条巷子,最终选在一栋烂尾楼前停了下来,因为逃跑的期间,玉凝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肿胀和淤红,唤娘不得不先停下来给她解毒。她先往自己的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直接抹在玉凝的伤口上,玉凝脸上大写一个嫌弃,但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
“此地不宜久留!”唤娘清理完手上的唾沫渣子,解释道:“对方能将线虫蛊培育成母体蛊,背后定有高深蛊师相助。惹上这样的人物不好应付,最好尽快启程,离开此地。”
玉凝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三个月的租金和定金又都白交了,到底啥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唤娘噙笑一声:“明知育蛊者命运多舛,是注定要过上颠沛流离、生死无常的日子,你还有啥好奢望的?”
“没有奢望,只是想发发牢骚而已。”玉凝撇了撇嘴角,表示很无奈。
蛊师很难定居在一个地方,是因为蛊物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越长,囤积的气息就会越发浓烈,这样容易引起同行的追铺,所以要经常性更换居住地,来分散气味。其中的道理玉凝也明白,只是长期过这样的生活,难免会让她产生一些厌恶和抵触。
玉凝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网页选购车票,顺便将在车里拍摄有关线虫母体蛊的照片发给隐婆。
与玉凝这位名不符实的育蛊者截然不同,隐婆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蛊师大家!她精通育蛊与解蛊之道,六十余载的深耕使她成为了此道中的高深莫测之人。然而,隐婆本人性情淡泊,不慕名利,故而在蛊界之外鲜有人知。
玉凝之所以能度过那段艰难岁月,全靠隐婆的慷慨接济,就连她这一身本领也是出自隐婆的悉心传授。正因如此,她心甘情愿地踏上了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其中不乏报恩之心。鉴于隐婆隐居深山不便外出,借由玉凝作跑腿,查明蛊种,以便她为雇主解毒。当然,玉凝也能从中得到自己的好处。
“叮”的一声响起,信息提示,金额已到账。
报酬比预想的要多,刚刚失落的心情瞬间被惊喜所填满,玉凝嘴角上扬,转换了一下心情,好奇的问道:“你说‘线虫蛊跟宿主难以达到共生’,这是什么意思?”
“线虫蛊进入人体后,容易与宿舍产生排异,就像你那位可怜的雇主,被线虫蛊折磨得不成人样。”
“那岂不是会死人?”
“当然!若不能将其从体内取出,就只有被啃食殆尽的份......”唤娘咯噔了一下,倏然瞪大那双灰色眼瞳,明明长着一副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瘆人:“我劝你可不要有想去救人的念头,以我跟你的实力,只有被杀的份!”
“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玉凝站起身拍拍裤子,继续道:“走吧,回去收拾东西,今晚出发!”
“姜玉芜!”身后猛然间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声音宛如猛虎下山时的咆哮,又似蛟龙出海时的轰鸣,声势之浩大,震撼人心。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似乎要将山河撼动,甚至有着开天辟地般的阵势,令人心生敬畏。
“谁?”玉凝转身环顾四周,却未见人影,随后她靠近唤娘问道,“唤娘,你听到有人在喊‘姜玉芜’吗?”
唤娘没有立即回应,这让玉凝心生疑惑。当她转身准备再次询问时,发现唤娘正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被什么深深吸引。玉凝顺着唤娘的目光望去,瞬间也惊呆了。
天空中,一条巨龙正盘旋翱翔!它通体瓷白,头顶两大坚角,四足各生五爪,周身仙气缭绕。在阳光的照耀下,巨龙的白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口角的龙须随风舞动,彰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唯我独尊。
“龙……龙……”玉凝结结巴巴地说道,足以可见这条巨龙带给她的震撼有多大。
白龙张开巨口,怒天长啸,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人的耳膜穿透,令人头晕目眩。
在恍惚之中,玉凝本能地想要逃离,却不慎被自己的双脚绊倒,摔倒在地滚了几圈。膝盖骨狠狠地磕到石头上,瞬间红肿流血,疼痛难忍,使她无法站起。
白龙见状,轻轻一甩龙尾,修长的身躯瞬间化为一道利箭,刺破云层,从正面猛冲而来。眼见白龙越来越近,玉凝焦急地向唤娘求救,连声呼喊对方的名字,唤娘才终于回过神来,迅速发动灵力。
“【蛾絮漫天】!”一阵浓烟大雾从地面席卷而上,企图将整条白龙吞噬。黑雾中隐藏着锋利的利器,不断地冲击着巨龙身上的白鳞,使其片片纷飞。
玉凝见状,心中一喜,以为攻击奏效。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四散的白鳞仿佛活了一般,自行调整方向,全部对准了她。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唤娘及时推开了玉凝的身体,使她幸免于难。那些偏离方向的白鳞落在地面上,造成了无数个深邃的天坑,宛如月球表面的陨石坑。惊魂未定的玉凝望着自己身前的一个个天坑,冷汗直流。她深知,如果这些白鳞落在自己身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待心情稍加平复之后,玉凝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白龙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金光璀璨、仙气缭绕的男子。他孤高自傲,眼神冷漠,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玉凝。
仔细打量,男子的衣着极为高贵,身披流光溢彩的白纱衣,双肩金鳞飞扬。一头如云白发轻挽在脑后,被一顶华丽的碧玉水晶冠高高盘起,散发出超凡脱俗、雍容华贵的气场。
男子抚手昂胸,缓缓降落到玉凝面前,一股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他长眉斜飞,肤光胜雪,颜若朝华,棱角分明的五官配上一双深邃犀利的碧眼,宛如天人下凡。
玉凝心中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姜玉芜,你可让本君好找!”男子的声音鼻音厚重,似乎隐忍着怒火。
玉凝这才意识到男子可能认错人了,于是语气平静地纠正道:“我不叫姜玉芜,你认错人了……”
“哈哈!”男子仰天长笑,打断了她的话,“姜玉芜,你就算化成灰,本君都能认得出你!”
玉凝还想再解释几句,可男子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一声怒喝打断了她:“住口!休想狡辩!”紧接着,他一把钳住玉凝的下颚,力度大得惊人,玉凝耳边甚至传来了骨骼碰撞的声响。
“往日的恩仇,今日本君一并奉还!”男子冷声道。
随后,他的手指下移至玉凝的脖颈,指尖迅速收拢,让玉凝瞬间感到窒息,双脸涨得通红,她拼命地去扒拉对方的手,却丝毫无法撼动。
男子嘲讽道:“玉芜啊玉芜,你曾几何时竟变得这般软弱无能?昔日的嚣张跋扈哪去了?”
就在这时,唤娘冲上前来营救玉凝,却被男子右手凝结出的一把碧石玉剑给贯穿胸膛,钉在了几米之外的建筑墙上,沦为了挂件。男子再次嘲讽:“幼年蛊物?你不是极其厌恶低级蛊物的吗?怎么反倒自己用上了?想借此来羞辱我?嗯唔,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还是说,你已经厌恶我到不愿与我多说一句?”
这一声声吼叫,差点将玉凝的胆子都吓破了。她瑟瑟发抖地蜷缩在男子的阴影中,显得异常可怜和无助:“我,我不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你认错人了……”
男子眼眸微眯,他察觉到眼前的人与他记忆中那个心高气傲的身影有所不同。按她的性格,绝不容忍任何嘲讽。然而,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让他产生了“宁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极端念头。他冷声道:“本君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实话!”
说完,他狠狠地将玉凝扔在地上,然后将鳞片化成一张剑网铺裂开来,利剑无一例外全对准玉凝。男子笑道:“以你的实力,这小小的剑网,想必能轻松破解的对吧,玉芜——【万剑齐宗】!”
男子一声令下,无数把剑如同大雨倾盆般从天而降,这一刻,玉凝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绝望笼罩。
危机之际,一道红光突然闪现,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与剑尖一经接触,便让那些剑东倒西歪地被反弹开来。
男子对此情形显得无比满意,甚至异常亢奋。他召回一把剑,便朝玉凝袭来,怒喝道:“姜玉芜,拿命来!”
然而,红光中贸然蹿出一条金色锁链,打断了男子的进攻。锁扣环环相生,一头扎进男子的胸脯,尽管未见对方神色有任何异常,但他周身的仙气却似乎变得暗淡了些。
男子轻易地用剑切断了锁链,锁链也毫无招架之力,应声而断。但就在这时,微光中出现了一条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红绳,红绳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已连接在玉凝的心脏处。
红绳虚无缥缈,若隐若现。男子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突然,他的身体从高空中加速坠落,直达地表。周身仙气消失,连身上的白纱肩鳞也幻散成点点星光。
男子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胸前的红绳,震怒道:“你又对本君施加了什么咒法?”
玉凝使劲摇头:“没有……我没有……”
男子愤然起身,急速扼住玉凝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这次的力道明显比之前更重:“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本君,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男子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要取玉凝性命。玉凝两眼外翻,即将窒息而死。但不知为何,男子竟然主动收手了。他面露苦涩,牙关紧咬住下唇,时不时闷哼几声,嘴角流出一道鲜血。玉凝则趁机反口咬伤对方的手掌,男子吃痛收手,她得以挣脱出来。但玉凝没有趁人之危,而是赶紧收回飞蛾蛊,匆忙逃离。
男子单膝跪地,捂着心脏,痛苦地呻吟,但眼神依旧凶狠,嘴里还说着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夕阳潜落,天空泛起鱼肚白。小巷子里有一人在狂奔,怀中还兜着一个小人。
“唤娘,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救活你的,将不会让你有事的。”玉凝紧抱着唤娘,这番话既是对唤娘的鼓励,也是她自我安慰的言语。她颤抖的双手和指尖逐渐浸湿的鲜血,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和焦虑。
“我只剩下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玉凝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养父过世后,唤娘不仅是她的蛊物,更是她唯一的亲人。
然而,唤娘的身体终究不堪重负,慢慢蜕变回了那只黑白纹相间、只有巴掌大的飞蛾。玉凝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崩溃和不甘瞬间爆发。
“可恶!”她仰天怒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没有时间去悲伤。为了避免飞蛾蛊失血过多而死,她迅速拿出钥匙串上的磨砂刀,狠心地向自己的手掌扎去。鲜血流出后,她双手包裹住飞蛾蛊的身体,让其完全浸泡在血液中。但这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要想尽快让唤娘愈合伤口,唯有让它进食到蛊物,才能增加灵力来恢复体能。
在紧张与焦虑的情绪中,玉凝终于回到了出租房的铁闸门前。不幸的是,由于慌张,她不慎将钥匙串掉落在地。正当她准备弯腰去捡时,一名个头高大、肌肉魁梧的男子已经迅速捡起了钥匙串。
这名男子穿着紧身卫衣,尽管身材健硕,却故意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营造出一种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引起了玉凝的警觉。
男子贴心地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谢谢!” 玉凝礼貌回绝了,同时觉得男子的声线有些耳熟。她拿回钥匙串,打开了铁闸门,发现电梯停在六楼,于是决定走楼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名男子也放弃了电梯,跟了上来。
玉凝加快步伐走进房间,像往常那样用脚勾住门沿反锁。她急着去床头柜里翻找蛊坛,没留意到身后的门被再次打开了,也没注意到那名男子尾随了进来。等她再次听到关门声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男子迅速近身,用毛巾死死地捂住了她的鼻子。
在双方的牵制中,玉凝奋力反抗,并趁机扯下了男子的口罩。她惊讶地发现,这名男子竟然是之前体检大巴车上的安检员!但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等她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在野林中,因为四周全是花草树木和虫鸣蛙叫,但她很庆幸自己只是被抛尸而非活埋,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她开始分析自己的处境,从夜色可以推断的出来,事发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小时,可都没人发现她,说明此地人迹罕见,甚至可以说是无人涉足地带。没有手机也就意味着无法远程求救,玉凝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伤势不算太严重。然而,当她尝试起身时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尝试几次无果后,她无助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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