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这个时间都市的边缘地带都不太平。但比起人口密集的区域，还是荒凉开阔的地方遇到危险的几率更小，因此修按照习惯走了沿海的公路，就是他发生车祸的地方。
这条公路位于西吉洛萨沙漠最东边，单论路况条件算是几个鬼区最好的。可修建这条公路并非天堂塔的决定，而是琼斯集团的行为。
琼斯集团还未正式进驻都市的时候就看好了十九区的海岸位置，想要将它开发成港口，并且将详细计划提交给了天堂塔。但天堂塔直接拒绝了申请，甚至在几年后出了一条禁止申请建设港口的规定。
天堂塔的官方答复是附近的水文条件不允许，还列举了详细的勘测资料。不过大部分人更愿意相信天堂塔看破了琼斯集团想要利用港口控制都市海运的目的。
港口一旦建成，无疑会损害很多沿途国家的利益。尤其当时联合政府还没解散，而穆莱·汉文博士的私人土地只涉及海岸线三公里以内的范围，用来规划港口远远不够，一旦超过私人土地的范围，很可能加大与联合政府的纠纷。
据说双方为此拉锯很久，谈判彻底破裂后琼斯集团更是一度终止了进驻都市的计划。然而很多年后他们没能抗拒都市贸易所带来的高额利润，最终还是向天堂塔租下大片土地。
如今除了这条路，十九区已经看不到琼斯集团曾经大肆建设的痕迹。
再次路过翻车的礁石滩，修刻意放缓车速。尽管租来的车在性能上没问题，可谁也说不准附近的猫狗会不会又冒出来。他不害怕出错，但不能容忍在同样的事情上反复出错。
好在今晚的公路很平静，没有遇到突发事件，只是在开过礁石滩的时候遇到了停尸间的冷冻车停在路边。
这个景象说明附近有人死了，而且是无人收尸的那种。
对大部分居住在都市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一般都会急着回避。但修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愿意花时间仔细观察。
大概因为梅勒的缘故，他对收尸人格外感兴趣。
“问个问题，不回答也没关系。”从冷冻车旁边经过的时候修再次放缓车速，目光也在周围寻找收尸人的身影，“收尸人会救人吗？”
“不会。”或许是为了严谨，34否认过后又补上一句，“至少我没听说过。”
他没能找到收尸人，摆正身体专心开车：“如果一个收尸人救了人，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从来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34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没有说出之前相关的经历：“只是好奇而已。听多了有关收尸人的可怕传言，还以为有多恐怖。但在停尸间里遇到他们的时候，感觉还挺好相处。有一次我在浴室摔倒，路过的几个收尸人还把我扶了起来。”
34有些在意：“他主动扶的？”
他回忆道：“不，我随口说了一句能不能帮我站起来，旁边就有人过来了。但把我扶起来之后他们就转身离开，全程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这种情况他们确实会帮忙，而且也不是工作时间。”
他有些好奇收尸人怎么计算工时：“工作时间是指在外面巡视吗？”
“准确地说是指穿上制服之后，巡视和运送尸体都包括在内。”
“穿上制服就算上班？”这个标准还挺出乎意料。
“全套制服大概十三公斤，只是穿在身上就很耗费体力。”
“这么重？”他之前拎过衣服，确实特别重，但没超过十公斤，“是不是还包括头盔。”
34点点头：“头盔是防弹级别的。”
他对防弹头盔很感兴趣：“有什么渠道能弄到吗？我想试试防弹效果。”
“制服有简易版本对外出售。”
他怀疑道：“有卖吗？网站上没有服装这一栏。”
“在防护用品的列表里，要是大批量还能定制功能。”
“这算什么防护用品？”防护用品的列表里大多是手套口罩这种小物件，谁会想到收尸人的制服也算，“天堂塔的商品分类也太奇怪了。”
“你可以多翻翻角落里的商品列表，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我也想好好翻，但有些列表实在太长了，看一个月都看不完。”他忍不住吐槽，“而且检索功能极不友好，只能用正式商品名的关键字搜索，像我这种医疗行业之外的人很难搜到感兴趣的东西。”
“本来就是给专业人员看的。”
“不好意思，我一点儿也不专业。”
其实相处久了不难发现，34并不是个阴沉的人，时不时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挖苦他一下，看到他出糗会偷笑，遇到不想提及的话题也会直接冷处理。
没有刻意逢迎，也不会虚情假意。这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体验，作为一出生就受到关注的“龙少爷”，他身边缺少这样的人。公司里的那些家伙虽然在他面前也挺真实，但老板和员工这种关系注定没办法毫无顾虑地交流。
所以和34相处让他感觉很轻松，一起边吃零食边看电视，互相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但不会真的有谁因此受伤。
在他看来34的冷漠更像是一种伪装。对方想要用冷漠的态度掩盖真实的自己，每当情绪变得高涨的时候便突然冷下来，用这样的方式拉远与他人的距离。在共处一室的这两天，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他能理解，34仇恨丹沃布勒康斯家，他作为家族一员也不能幸免。
车子进入山地之后周围变得幽暗起来，让人昏昏欲睡。因为缺少路边照明，修不得不更专注地驾驶。
34中途就换到后排，设法把身上臃肿的伪装脱下来。他时不时向瞥一眼后视镜，期待能捕捉到对方露出真容的那一刻。
可惜34的动作很快，他驶过狭窄的弯道再向后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了个模样。和上次古板的中年人扮相不太一样，这次是一张更加苍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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