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冷的胶质，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投下刺眼的白光。琼斯推门而入时，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像是一声不祥的预告。
他手里夹着厚厚的文件夹，步伐稳重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拖沓。埃略奥特已经坐在桌子对面，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自家客厅闲聊。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一种猫一般的狡黠，嘴角微微上扬，等待着这场游戏的开局。
“准时。”琼斯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看来你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埃略奥特。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这种铁笼子里的等待？”
埃略奥特耸了耸肩，肩膀的动作在束缚的手铐下显得有些受限，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那是一种混合了嘲讽和玩味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琼斯警官，我只是个守时的人而已。毕竟，在这里面，时间是唯一不被剥夺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在琼斯脸上游移，像是在评估对手的疲惫程度，“倒是你们，效率让我刮目相看。说吧，这次又挖到了什么宝贝？”
琼斯没有立刻回应，他打开文件夹，抽出几页打印的聊天记录和行车数据，推到埃略奥特面前。纸张在桌面上滑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琼斯的眼睛锁定在埃略奥特的脸上，观察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和艾米的对话记录，再加上你的行车轨迹。我们顺着这些线索，找到了格林夫妇的尸体。加利福尼亚某个偏僻小镇的森林里，离他们家大约100公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沙漠中的风沙，“埋得够深，够隐蔽。但不是不可追踪，埃略奥特。”
埃略奥特的目光落在那几页纸上，他低头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或许是满意，或许是警惕。但很快，他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鼓了鼓掌。掌声在空荡的审讯室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不错，琼斯警官，你们真不错。”他的语气带着点懒洋洋的赞许，却夹杂着明显的讽刺，“找到两具尸体就让你们这么得意？未免太容易满足了。想想看，那些尸体在森林里腐烂了多久？虫子们都比你们先享用了一顿大餐。”
琼斯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试图保持冷静。他的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愤怒——对埃略奥特的，对这个系统的，对那些本该被保护却无人问津的孩子们的。“我们还查到了克里斯托弗的事。”他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锋芒，“那个小男孩，你记得吗？他的叔叔，告诉我，埃略奥特，他的尸体在哪里？”
埃略奥特靠在椅背上，双手摊开，像是被逗乐了。他的笑意加深，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沙漠中的狐狸在打量猎物。“琼斯警官，当警察可不能这么懒惰啊。想找尸体？所有线索都在我被捕的那间屋子里，自己去找吧。”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还是说，你们联邦调查局的探子们，连翻个抽屉的本事都没有？那可就太让我失望了。”
琼斯知道埃略奥特在玩心理战，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话语筑起一道道墙壁，逼迫对手先露出破绽。但琼斯没有上钩，他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点反击的锋利。“我们已经找到了格林夫妇的尸体，埃略奥特。你不打算给我们点奖励吗？”
这话让埃略奥特愣了一下，随即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上，目光直勾勾地锁住琼斯。那种亲近感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压迫，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金属的冷冽味。“奖励？琼斯，我可以给你奖励，但不会给警察。”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懂的秘密，“你想要什么？说吧，别害羞。”
琼斯毫不退缩，直视着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埃略奥特的呼吸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的层层叠叠的情绪——愤怒、疲惫、甚至一丝扭曲的温柔。琼斯的心跳微微加速，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想和布莱恩谈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埃略奥特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短暂的沉默。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微微颤动，像是被触动了某根隐秘的神经。
审讯室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拉得格外漫长。琼斯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布莱恩，那个隐藏在埃略奥特人格背后的影子，是这个男人最脆弱的环节。
“这个要求……有点难啊，琼斯。”埃略奥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戏谑，但更多的是警惕和犹豫。他的眼睛眯起，像是在权衡利弊，“你知道的，布莱恩不是随时都能叫出来的。”
“你自己说的，奖励随便提。”琼斯挑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怎么，打算反悔？埃略奥特，你可是‘正义的使者’，言而无信可不像你的风格。”
埃略奥特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他轻笑了一声，“给你十分钟。”说完，他便低下了头。
房间里的灯光似乎黯淡了一瞬，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进行某种内在的挣扎。几秒后，他再次抬起头，气质却完全变了——眼神柔和了许多，嘴角的笑意消失，像是整个人被抽走了某种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疲惫而迷茫的灵魂。他的声音也变了，低沉而带着一丝颤抖：“你好。”
琼斯的心微微一沉，他认得这个变化。琼斯放轻了声音，试探性地开口：“布莱恩，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还好吗？”
布莱恩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迷雾，仿佛刚从一场长眠中醒来。他的双手在桌上微微握紧，“我……还行吧。这里挺安静的，至少比外面好。”他的声音比埃略奥特低沉，带着一种疲惫的温和，像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普通人。琼斯能感觉到，这个人格是埃略奥特用来逃避现实的港湾，一个不愿面对血腥与暴力的角落。
“你知道埃略奥特在外面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吗？”琼斯直入主题，语气小心却坚定。他不想惊扰这个脆弱的平衡，但时间有限，他必须挖出更多真相。
布莱恩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回忆着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避开琼斯的眼睛。“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他不告诉我一切。他总说，那是他的事，我不用管。”
琼斯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闲聊，而不是审讯。“克里斯托弗，你认识吗？那个小男孩。埃略奥特在网上联系过他，对吧？”
布莱恩的眼神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认识……克里斯托弗是个好孩子。”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明显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悲伤，“埃略奥特跟他聊过很多。他想帮他，就像帮艾米一样。”
琼斯的心跳加速，他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更轻：“埃略奥特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打算怎么帮克里斯托弗？比如，报仇的具体计划。处刑的地点，或者……埋葬的地方？布莱恩，我需要知道细节。这能帮到更多人。”
布莱恩沉默了许久，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像是被拉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记忆沼泽。审讯室的空气似乎更冷了，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一道道无形的痕迹，汗水从额角渗出，滑落到下巴。
琼斯能感觉到他的挣扎——忠诚于埃略奥特，还是对真相的愧疚？终于，布莱恩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像是耳语：“他……埃略奥特确实跟克里斯托弗说过，会帮他‘解决麻烦’。他说过，要让那个叔叔永远消失，连渣都找不到。”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泪光，“具体的，我不知道。他从不告诉我细节。他说，那样我就能睡得安稳些。但我知道，他行动了。因为克里斯托弗后来在网上说过谢谢。”
琼斯正想追问更多——地点、时间、方法——布莱恩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的身体微微一僵，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猛地拽了回去。他低下头，肩膀颤抖了几下，再抬起时，埃略奥特的锋芒又回来了。那双眼睛重新燃起嘲讽的火焰，嘴角挂着冷笑。“布莱恩，你话太多了。”他瞥了琼斯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耐和警告，“我累了，琼斯警官，今天到此为止。你的10分钟，结束了。”
琼斯没有强求，他知道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他静静地收起文件夹，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走出审讯室，琼斯靠在走廊的墙上，深吸一口气。走廊的空气比里面稍暖些，但他的心却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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