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硬而冰冷，两边的人都只是默默对峙着，诺诺也冻得连眼皮都快要不能睁开，她艰难的对手呵了几口热气，瞬间的温暖后是更刺骨的寒冷。
不知从何时起洞内的温度一直在下降，湖面结了一层薄冰，湿润的石笋表面都慢慢冷硬起来，挂在钟乳石尖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水珠被拉长成透明的冰棱，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幽绿光芒被反复折射，摇曳破灭，诺诺的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
诺诺眼前忽然一花。几乎是未见那两人有任何动作，两人瞬间交换了位置，而她们之间的地面猛然爆开，地面布满如同巨兽的口一般的斑驳伤痕。
“这才是你真实的速度么？”右边的人停下，却微微有些气喘，她有些怪异的看着周围，低声说，“控制温度的能力，极速……”
看错了，一定看错了！诺诺呆呆的扒住石头，惊恐的睁大眼睛。
远处那个怪物一样的女人的脸忽然清晰了起来，她的瞳孔幽暗又溢满狂暴的气息……真的是妈妈？
“你在猜我是谁么？怎么会给你机会让你猜出来呢咯咯咯……”另一边的人像野猫一般舔了舔嘴巴，眼神忽然狰狞起来。
满眼都在晃动。
视网膜上的残影还未消去，下一波的支离破碎已经接踵而来，两人在溶洞内飞射，几千甚至几万年形成的钟乳石好像异常脆弱，在被影子掠过的瞬间化成粉末，纷纷扬扬的洒下来，盖住处于极度恐惧中的诺诺。溶洞里的冰棱又因为巨大的震动而纷纷碎裂掉落下来，覆在诺诺身上，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泥糊住的木偶，孤独而无助。
两人已经超越了音速，整个巨大的洞穴充斥着音爆，湖水表面的冰来不及碎裂就直接融化，翻腾起来。一切都因为两人的战斗而摇摇欲坠。
诺诺终于艰难的抬起手来，抱住脑袋，缩成一团。她还是个小孩，遇到危险时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一直无法判断的战况忽然明朗了起来，妈妈现出了身形，急速后退，狠狠地撞在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又疾速向右躲闪去，好像有什么密集的攻击追着她似的，而那个怪物一样的女人只是停下站在原地，嘴角挂着冷峻的笑意。
妈妈勉强撑住，嘶哑的低声说，“你到底……是谁？你的龙族名字……”
她的全身多出了好几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尽管已经在愈合，却仍可以看出伤深入骨。
诺诺忽然看清了，那个青色的女人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有无数的冰棘刺从她身体周围凭空出现，分成四股向前刺去，直插在对面的岩壁上。右上角的那股棘刺果然有鲜红的血液在缓缓滴下，有几丝血丝渗入冰棱，鲜红与冰蓝在空间内莹莹的绿光的照耀下有一种妖异的美。
“咯咯咯~你面对那些贱种时只是纯粹的虐杀吧？~现在有点分不清猎人与猎物了呢~”青色的女人在原地站着，以一种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促狭的眼神看着角落的红发的女人。冰棘刺缓慢的缩回，环绕在她的周围，扭动着……冰怎么可能是软的？诺诺看呆了，今天出现了太多她理解范畴之外的事，无所适从。
诺诺的妈妈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眼睛盯着那个女人，口中却在急速念着一种全新的语言，音节一个个爆出来，迅速化为涌动的力量，从她所处的那个角落波动开来，圆形领域内的钟乳石碎裂，在落到半空中是尽数化为粉末。炽热的空气在洞内涌动，冰水融化蒸发，气息飞快翻动，方才还是冰窟窿的洞穴一时间如同火炉让人难以忍受。
妈妈周围的空气出现了奇怪的波动，扭曲，撕裂。那个女人原本只是略带慵懒的站着，像在玩一场追捕猎物的游戏，但现在她站直了，眼神终于认真起来。
“要拼命么？你是要赌这个绝对会反噬你自己的言灵能杀死我？”语气仍是轻松的，好像那种力量完全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一般。
最后一个音节爆出，直径三米的领域成型，扭曲的空气表面游动着淡淡的黑色火丝。 “这是屠龙者的使命啊。”她淡淡道。
妈妈竟然开始摆出一个个神圣庄严的手势，洞内的力量随之波动，愈发炽烈，直径原本只有三米的领域迅速扩大，如山的压迫感和炽热滚滚而来，地面被压碎碾平，眼看就要扩到那女人面前。
女人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下，随即冷冷的说，“要死，没人会陪你！”
女人忽然手一扬，冰棘刺向诺诺前面的那块石笋砸来，诺诺紧闭住眼睛，石笋瞬间粉碎，噼里啪啦打在诺诺的脸上，更多的掠过诺诺向后飞去了。诺诺忍住脸上的疼痛，一动也不敢动，以为这样可以藏住自己。
“……诺诺？”诺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额头上的污水流进眼角，又酸又涩。领域内的妈妈的表情瞬间扭曲了，她一咬牙，生生终止了已在临近爆发期的言灵，咳了两声，嘴角流下细细的血丝。溶洞内燥热的空气瞬间冷寂了下来。
“……妈妈……”诺诺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声音微弱而嘶哑。她不敢确定她是不是自己的妈妈，那个女人……双瞳赤金。
妈妈好像忽然放弃了那个女人，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表皮的鳞片迅速缩回皮下，她伸出手来像要跟从前一样抚上诺诺的头发，笑容温暖，“别怕……”
诺诺的小脸上布满恐惧，她拼命的摇头。
妈妈此时已完全恢复了正常，浑身**，身躯周围游动着一丝一丝的火焰，全身仿佛笼罩着圣光一般美好。可诺诺无法把刚才那个可怖的身影与那个给她唱摇篮曲做小米粥的妈妈重合起来啊……
妈妈的胸口忽然爆开大团大团的血花。如血红曼陀罗般妖娆盛放。不知从何而来的数根冰荆棘生生贯穿了妈妈的整个胸腔，撕裂着血肉和内脏，那荆棘还在不断生长爆开，仿佛要生生把妈妈撕碎！
浓腥的黑色液体溅到了诺诺的脸上，诺诺呆呆的看着那地狱般的场景，忽然有泪从诺诺的眼睛里滑下来混着血液滴在地上。
“妈妈……”她喃喃地说。
诺诺只有六岁，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那时她为什么要哭。可很久以后诺诺想，她的很多情绪都是在那段时间鲜明了起来，悲伤，愤怒……憎恨。
诺诺只能向记忆中的出口跑去，因为妈妈一把掰断了那把看起来晶莹却无情的荆棘，又向那个青色的女人冲去。
到了，到了。窄小的洞口，外面是仿佛漫无止境的阶梯，却是离开这个地狱的唯一希望。
诺诺最后回头，看见妈妈被刺穿在中心那个巨大的湖上空，整个湖都长出了一簇簇的冰棱，疯狂的向上蔓延，构成巨大的笼子，把妈妈锁在里面。然后整个笼子一下子长满了冰棱……中心有一点鲜红，是血的颜色，慢慢渗了出来，构成巨大的图腾。
那个图案，永远留在了诺诺的眼中，刻骨铭心，似有鲜血滴落下来。
“献祭开始——咯咯咯~”女人嗜血修罗般尖利的狂笑又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
诺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拼命的向上爬去，那个看起来坚硬的洞穴在她身后坍塌起来，一**的水花涌上来，她几度被淹在水里几乎窒息，幸好水位又很快退了下去。
诺诺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无尽的悲伤。
诺诺穿行在阶梯上，鞋子早已跑丢掉了，诺诺的两只脚泡了水又跑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磨烂了，血丝慢慢的渗出来，但她不觉得疼痛，不觉得疲倦，只是永无止境穿行着，好像要去完成什么使命。
凌乱的青紫色线条扭动……
又拐了一个弯。
黑色巨龙在血红色的天空间嘶吼狂叫……
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祭坛深处，少女扭动着尖叫，祭司们唱着古奥的圣歌……
快了。
古意的语言在冰蓝宫殿里回荡，以骷髅为座的王者黄金瞳，那些黑影看了永远记不住的脸……
两级，一级……
忽然有玫瑰花瓣飘落。妈妈面色惨白，安详的睡在花瓣中间。永远的睡过去了，不会再醒来了。
她死了。她死了。
不会再有人叫自己诺诺了……不会了……
诺诺忽然嘶吼起来，刚刚两点多……仅仅三个小时内，她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那张脸……是她的仇人……仇人！
憎恨。
诺诺的爸爸开了门。
桌上还是两天前的饭。奇怪，钟点工没来么？诺诺的爸爸疑惑着拐进了诺诺的房间，被面前那个姿势怪异的躯体吓了一大跳。
“小瞳！”诺爸连忙蹲下去，试图抱起满身泥污与鲜血的诺诺。
诺诺忽然抬头，一双幽邃的瞳孔狠狠盯着诺爸，诺爸吓了一跳，一把放开了诺诺，一种莫名的恐惧从他瞳底浮上来。“小瞳，你……”
“为什么老是不在家啊……”诺诺的声音嘶哑，她干裂的嘴唇上下碰合，又渗出隐隐的血丝来。“你要是在家，妈妈说不定就不会死，至少我们最后能在一起……”
“小瞳？！”诺爸一脸惊骇，他试图抓住诺诺的肩膀。
“叫我诺诺吧。”
诺诺的爸爸愣住了。那是诺妈执意要给诺诺的昵称，他还是习惯叫他小瞳。可他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的女儿披头散发，扬起了头，瞳孔里有暴虐而陌生的眼神。
“叫我诺诺！”小狮子一般的低吼从她的嘴里迸发出来，混合着泪水。
诺诺晃晃头，那之后她被秘血会询问了数次，她不得不一次次回想那次的噩梦，甚至有精神系言灵的混血种来验证他没有撒谎也没陷入幻境之类的，她在言灵领域内痛苦的嘶吼，诺诺的爸爸就站在外面，静静的看着。
除了妈妈，怎么还会有人像她那样爱我？
诺诺的爸爸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眼里满是怜悯。
……很冷。
诺诺闭上眼，抱紧手臂，眼前无端浮现出了冰冷的水下那张模糊的脸，狰狞而脆弱。
第一章预算不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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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3|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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