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芷忐忑不安地望着鹭城北郊逼仄又脏乱的城中村，她低头看了下昨晚收到的陌生短信，是这个地址没错。
卡其色的风衣下配着深色连体套装，简单利落的气质与周围随处可见的污水淤泥格格不入。
如果被秦峰与严珂知道她今天贸然孤身来这里赴约，一定会被批得狗血淋头，俞芷长舒了一口气握紧了手包，抬脚朝巷子里走去。
肩膀猛地被轻拍了拍，俞芷惊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啊—”
“咝...还真是姐姐啊，没看出来，芷芷姐嗓门够豪迈的。”许怿掏了掏耳朵，耳膜快要被刺破。
待看清脸前站的是许怿，俞芷摸了摸跳得飞快的胸口，抬首朝许怿胳臂上愤怒地拍去：“许怿，你差点吓死我，神出鬼没的在后面吓人干什么？”
许怿没躲任由俞芷拍打，他眉眼弯起：“对不起嘛，我哪里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你，刚还以为看错了咧，芷芷姐，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许怿抬腕，工作日下午两点左右的光景，不免好奇俞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俞芷没想好说辞，支支吾吾：“我...来这里玩，听朋友说这里有个景点，对，我过来打卡。”
许怿唇角微微扬起，脸上带着几分浅笑：“哈...这一片除了外地租户就是三教九流的混混，芷芷姐来这里玩？”
“我就那么像傻子。”许怿说着哼哼了两声，摆明不相信。
几天未见，小家伙不好忽悠了，俞芷抬起下巴，声音拔高：“那你呢，你不好好在酒吧看着，来这里采风？”
“嗨，姐姐还急了。这片地被我家拍了，但是和几家一直没协商好拆迁，前不久酒吧不是出了那件事，后面重新经营也不赚钱，唉，我哥逼我接手家里的一些事，作为回报他才愿意继续给我酒吧投钱。”许怿皱眉，清俊的脸庞顿时一片苦恼。
俞芷顺着许怿的目光向后看去，两人不远处站立几个身高马大胸肌健硕的黑衣人，分明就是许怿的保镖。
戴着墨镜的黑衣人额角抽抽：“......”
他家小少爷可真是天真无邪。
倒也不必如此坦诚，怪不好意思的，俞芷摸了摸额角：“那我就先不打扰许老板你谈声音，我先告辞一步。”
“芷芷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会是...”许怿猛地愣住，回过神发现俞芷已经走了几步远，他迈着长腿向前追。
后面的黑衣人望了望领头大哥：“大哥，我们还跟不跟？”
“当然跟，小少爷擦破一丁点皮，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许怿，你干嘛跟着我？”俞芷迈着碎步急速前进。
“我得跟着你防止你犯错步入歧途啊。”许怿郑重其事。
“哈？”俞芷站定。
“嘿，陆离哥人挺好的啊，长得帅，人也好。”许怿语焉不详，但是表情十分复杂，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啥？”俞芷真懵了。
“虽然有时候谈恋爱难免有疲倦期，但是咱可不能脑子不清醒越雷池半步，不然追悔莫及。”许怿语重心长地劝道。
“停，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这行色鬼祟的，难道不是去私会男人嘛？”
俞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是去见一个人没错。”
许怿表情立马丰富，一副我就知道的臭屁表情。
“去死。”俞芷踮起脚赏给许怿一个板栗脑壳包：“不是你想的这样。”
“嗷~好痛。”许怿痛呼。
“少给我胡说八道，我今天真有事，你赶紧去忙你的吧，我过几天去你店里喝酒。”
“你干嘛还跟着我。”
见俞芷还想抬手，许怿向后退了一步，并用手掌盖住了整个额头，但是嘴唇抿紧拒绝交流。
俞芷抬眼看了一家巷尾的沙县小吃店，气乐了：“行，你跟着吧，就在门口，不许跟我进去，我半个小时就出来。”
许怿也看到了这家小店，思索片刻：“十分钟。”
“二十分钟。”俞芷眯起眼睛。
“行，二十分钟不出来，我们就进去吃饭。”
俞芷冲许怿比了个小指，这熊孩子简直了。
-
俞芷刚走进店里，目光转了一圈，店面不大，堪堪摆了几张木桌，中年大叔坐在厨房边的一张木桌后。
俞芷刚想开口，就见到大叔竖起食指朝天上指了指，指尖又指了下旁边通往二楼的木梯。
“谢谢。”轻道了声谢，俞芷弯着腰爬上木梯。
二楼只有一间房，俞芷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木门。
“进。”
她推开门，屋内窗户闭紧，灯光晦暗，俞芷站在门口愣了下，待视线适应暗淡的光才迈进。
一张不大的砖红色八仙桌后，男人穿着棕色衣服，背对而立的脊背略显弯曲。
“您好，我是俞芷。”俞芷微微颔首。
男人转过身：“又见面了，小俞大夫您好。”
是记忆里熟悉的面孔，只不过几年未见，男人脸庞多了很饱经风霜的痕迹，皮肤也变得黝黑。
“张先生，我早已不是什么医生大夫，叫我名字就行。”
张大伟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笑：“那也不用客气，再次自我介绍，我叫张大伟，小强的哥哥。”
昨晚收到了张大伟的约出见面的信息，男人短信上要求只会单独见她一个人，俞芷思来想去还是做出今天这个冒险的单刀赴会决定。
“坐吧，我们一时半会估计结束不了。”张大伟说完坐在了长凳上。
“额，可能我不能在这里久待。”俞芷面露难色。
“是外面那群人？”
俞芷眼睛瞪圆，男人的话让他始料未及，急忙道：“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请张先生放心，他们不会进来的，我并未与任何人透露我今天与你见面的消息。”
“嗯，我相信小俞大夫...俞芷。”
俞芷攥着背包的?带子，她问：“那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的吗？”
张大伟给俞芷倒了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喝了一口：“小强住院的时候就时常提起俞芷你做事认真实在的性子，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你知道庄科公司吗？”
当然知道，是当初临床试验的合作药业，俞芷眯起眼，静待张大伟下面的话。
“庄科背后实则是沈氏，这个你知道吗？”
俞芷惊讶地扬眉，她摇头：“不知道，你确定吗？庄科怎么会和沈氏牵扯上。”如果庄科背后是沈氏，那一切都讲得通，为什么事后秦教授和她受到或轻或重的处分，而沈教授和沈铭钧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张大伟扫了俞芷一眼：“我还可以告诉你，出事的那天医嘱确实不是你更改的，包括给小强注射最后一剂疫苗，也与你无关。”
虽然她千万遍地重复着，对导师、院领导、警察说那天不是她在医院，但是张大伟笃定的一句话，俞芷还是感到心口一酸，她说：“你的意思是你有证据，是吗？”
张大伟这回没有开口，指尖在桌面上没有规律地敲打着。
“那段时间科室的监控是坏了的，没有证据证明事发时间我不在科室，但是我可以对你发誓，在我们知道小强身子不耐受，也不支持试验的进行后，我绝不会违背医学生誓言违背职业道德让病人以身冒险的事情。”俞芷眼睛泛红，一字一句地说。
“刚才说了，我相信小俞大夫，我相信这几年你也一刻未停地在背后调查。用不了很久，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张大伟的声音沉稳笃定：“从这里出去后最近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加注意，上回是他们给你的警告，我得到消息时想提醒你已经迟了一步，再想接近你，秦峰警官他们把你保护得很好，只能在今天约你在这里见面。”
今天约俞芷出来，原本就是对她的一个大胆测试，好在她真的如约出现。
两人交谈了一会。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羊叫。
张大伟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待看清楼下的情形，轻笑了一声。
俞芷也好奇地站起身，重复了下刚才的话：“我不会将今天与你的见面告诉别人，但是还请张先生再考虑下，你可以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待她来到窗边，看到楼下的许怿在学着绵羊叫，嘴角一抽，望了眼时间，好吧，到了约定的二十分钟。
“张先生，你...”俞芷回神，望见屋子内早已不见第二人的踪影。
“别叫了，再叫晚上就吃铁锅炖大羊。”俞芷扯了一嗓子。
没想到，底下又传来一声“咩~”羊叫。
晚上的时候，俞芷又收到了一条张大伟的短信：“容我考虑一番。”
-
“我爸妈很看重这次晚会，说什么行业大佬应该都会出席，我们进去吧，用不着太久，待一会我们就溜。”严珂将请帖递给大厅的侍者后，她挽住俞芷的手走进宴会厅。
“叔叔阿姨应该对公司业绩很满意才是，每个季度的净利润均较去年同比增长颇多啊。”俞芷指尖摩挲着礼服肩带，感到有点冷意，盛夏时分的空调总是格外的低。
“我爸前不久还念叨着要我辞去工作将重心放在橙美呢。”严珂鼓着腮，想起来就生气。
“那你怎么回叔叔的？”
“我说不可能，他想得还挺美，现在不是说五十多正是闯荡的年纪，我还跟他掰头让他继续壮大公司争取早日上市。”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输了呗，我们今晚必须来大佬面前刷脸，是谁白天在河里捞了一天浮尸，晚上还要踩着高跟鞋参加这破聚会，噢...原来是我这个倒霉蛋。”严珂语气很是不爽。
俞芷轻笑，望了眼一旁听到严珂的话眼睛都瞪圆的侍者，解释道：“她写小说的，在开玩笑呢，别放心上。”说着俞芷扯了下严珂的胳臂说：“我看到公司的商务了。”
“好的，纸鸢，你自己先转悠，我去跟Kathy聊聊，你先自己吃点东西哈，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我们就撤。”严珂将喝了大半的香槟放在餐桌，转身朝橙美的商务总监走去。
厅内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俞芷百无聊赖地靠着墙角的柱子，突然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电梯方向，俞芷抬首望去，她即刻间站直了身。
电梯门一开，许久未见的男人阔步走出，一身鸦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迫人的气场卓绝不凡，紧随着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位五官精致漂亮的年轻女人，她穿着一身高定白裙，气质出尘。
女人像是叫了陆离一声，男人站定后侧身回首，漂亮的女人朝陆离伸出手。
心尖剧烈地颤动了下，俞芷立马收回目光，胸口窒闷得厉害，不太想自取欺辱，
嗐，怪不得连日来一点讯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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