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沈独清是这群人里第一个起的。
10：30
当收拾好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他们全都起身，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
许晚星双手垂下整理着自己的背包，抬起头问沈独清：“我伞呢？”
沈酌在把手机充电器塞到包里，没抬头：“第二格。”
许晚星拉开第二格拉链，果然找到了那把粉色凯蒂猫小伞，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又知道？”沈酌从包里拿出按摩锤敲了敲许晚星脑袋，把矿泉水拧开给她，“你的行李都是我拿的。”
对上许晚星那怨恨的小眼神，沈酌笑着将她的行李拉出去。
几个人磨磨蹭蹭，忘带这个又忘拿那个的，折腾了好一会终于出门了。
海岛的天气千变万化，十点是唯一一班游客船发出，过了要等明天，选小船被雨水打湿又显得落魄，多亏了有陆屿这大金主在，不然哪里轮的上坐豪华游艇的。
沈独清出门时攻略做的随意，总觉得太过详尽就会抹灭旅行中的那一些不期而遇，民宿是沈酌订的，他上一年来过，在那还交了几位土著朋友，船长就是其中一位。
伞下那意外滑落的雨滴不经意间滑倒她的指尖上。
今天天气算不上太好，发船时船长迎接他们，望向后方的海满口遗憾：“这个点，要是天气好的话，这海平面还是金色的呢。”
一进船里，沈独清就坐在角落位，旁边是窗。
下着雨，雾很大，游艇缓缓驶离港口，尾迹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水痕，像无声的电影。
沈独清托着额头在窗户前看了很久，才按下快门。
临近海岛，天空放晴。
许晚星缠着沈酌给她拍照，跑到上层甲板去了，沈独清问船上工作人员拿了几块面包在那喂海鸥，陆屿坐在沈独清面前画画，时不时还偷瞄几眼。
陆屿顺着沈独清的视线望去，又缓缓收回目光，将手中刚完成的速写递给了沈独清：“看到海水分层没？过了那片海，穿过那石头山，就到了。”
沈独清从陆屿的视线看过去，远远瞧见礁石上那眺望着的鸥鸟群，因着近视的缘故，白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照着倒是显得像个球。
“嗯，很美。”沈独清感叹了一句。
海风将陆屿的画被风吹到沈独清的指尖上，沈独清下意识拿着，低头一看。
是自己看窗外的素描线稿，这次他倒是写实，很美，很平静，黑灰白三色显得层次分明。
背后的留言是：路的尽头是海，是不被束缚的归宿。
“我希望你能在这七天做自己。”陆屿说。
“嗯？”沈独清不解，看向他。
“听从自己的内心。”陆屿补充道，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一只耳机，对着沈独清晃了晃。
沈独清也从包里拿出那被散粉盖过的耳机，万幸的是音质没有受损，十三点二十分，他们听着同一首歌，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旋律，还是初次见面的那一首歌Glass Animals的Gooey。
生命中许许多多的爱是温暖的治愈，亦是苦楚的悲哀，细水长流的爱情如同阳光与阴霾让我们沉浸其中，无数次点播的音乐常常使想念如呼吸般清晰地存在，人与人的缘不是一场能躲避的雨，走不出也解不开。
人们总说慢慢来，慢慢来确实显得更真诚，但对于拧巴的人来说，慢慢来似乎不适合沈独清，真心换真心，带着真诚走向她。
海风猛烈，沈独清坐在窗前，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发梢被甩得很果断。
陆屿静静地看着沈独清，此时她正侧着脸逗弄海鸥，右耳带着陆屿的耳机，他的目光从她柔和的侧脸，缓缓移到小巧的鼻尖，再到那双灵动的眼睛，最后停留在她柔软的发梢，陆屿心中涌起一股温柔，轻声在心底呢喃：“我失去了你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小月亮，你总是孖然一身，或是劝旁人苦难，或是穿雨而行，像是不需要谁的怜爱，等我终于赶上你的时候，你却消失了，如今阳光正好，你眼中藏着一片海还有一个幼稚孩童。
海鸥狡黠得很，吃了沈独清的三块面包，还将伙伴们招惹了过来，却不肯顺从地让人抚摸，甚至还啄坏了沈独清的手链。
沈独清看着手链上被啄坏的链扣，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骂道：“傻鸟。”
陆屿失笑，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条银项链，趁沈独清不注意，戴到了她手上。
“物归原主。”陆屿见沈独清想要摘下，连忙说。
这时许晚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拉着沈酌一路小跑回甲板，兴奋地举起手机，大声说道：“大家快赞我朋友圈。”
陆屿随手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蔚蓝的九宫格照片，中间是一张牵手照，打趣道：“哟，官宣了？”
沈独清指着两人额头向碰的影子照：“这照片拍得还不错啊，有新意。”
沈酌听后傲娇地挺了挺胸，下巴微微扬起：“那必须的，也不看是谁拍的。”
沈独清评论了个99后退出朋友圈，无意间发现微信通讯录多了个红点点。
点进去看那人头像是月亮。
是沈独清来鹭岛第一天在工作室拍的那轮峨眉月。
沈独清想了很久，这张照片只在博客上发过，她抬头看了眼陆屿，陆屿正专注地泡着茶，将刚泡好的茉莉花茶给沈独清满上，轻声说道：“你不需要有负担，我只是担心你在小岛上迷路了。”
接近码头，巨大的引擎声逐渐变得低沉而平稳。
沈独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码头，或许是心情复杂，连带着路途也多了一丝担忧。
四礵很美，是未开发原始的美。
弧形的海岛像是大自然随意勾勒出的一道温柔的曲线，缓缓伸向海的尽头，抬眼望上去一整片青山，奇形怪状的原生态石头，五彩琉璃石子，还有被海浪打上来的海带。
无边无际的海与天之间，人显得格外渺小，仿佛只是这宏大画卷中的一粒尘埃，生命正与自然共享，
阳光下的海，既美丽又冷漠，它不理会人间的悲欢离合，只是静静地流淌着，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去码头的路弯弯绕绕，好在一转头，大海就在右方，订的民宿对面就是海，院子里种满了三角梅，老板端来了四菜一汤，白灼虾那味道跟海盐似的。
许晚星生在南方的海，自小镇开发旅游业，就再也没见过蓝得这么干净的海了，连天空都是天蓝色的融为一体，要不是因为断崖，远处的海是湛蓝，还以为面前是一幅画。
“沈酌，过来拍照。”许晚星喊道。
“遵命，老婆大人。”沈酌连忙将行李放到一旁，屁颠屁颠跑过去。
沈独清问民宿老板拿了张野餐垫，躺在野餐垫上，阴天，很适合看书，这个角度的海，倒是和自己融为一体，仿佛自己也是海的一部分，像是一只刚刚褪壳的小螃蟹。
沈独清在海边拿起包里的那本《水问》看了没一会，就走神了，书上的文字逐渐失焦，眼睛望向蔚蓝色的海，思绪不断被海浪声打乱，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很心静。
饭后沈独清说要消食，结果陆屿出门晚了一步，在找，已经临近傍晚了，海浪一遍遍冲湿岸边，漫长的夜晚还未降临，那一轮峨眉月就悄悄挂在空中，他的小姑娘正躺在山巅下海滩上，被高山环绕着被海水包围着，把书盖在脸上打盹呢。
陆屿忍不住给沈独清拍了几张照片，没有打扰，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海也看看自己的爱人。
沈独清又梦到了和陆屿的往事，不过不一样的是，那会还没有工作室，陆屿也没有成名，自己也没有放弃学业事业。
她起身将书拿下，一睁眼迷迷糊糊就看到陆屿，还以为做梦呢。
“陆屿，你说爱是什么？”沈独清揉了揉眼，问。
“爱？爱就是，你是上面挂着的那一轮峨眉月，我是将你托举起来的海，而你照亮着我。”陆屿回。
听到有回复，沈独清捏了捏自己，才发觉原来不是梦。
“心动了吗？”陆屿挑了挑眉，又恢复成刚认识那随心所欲的样子。
“神经。”沈独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情话说得。”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陆屿说完也跟沈独清一块躺在野餐垫上，摩擦着随手抓的石子，在那轮峨眉月光下，石头的每一寸纹理都照得纤毫毕现。
“是五年前在美术馆，我正欣赏呢，你却从前面穿过，那会我想骂你，盯着你的背影，你刚好转身，就这样我撞入你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后来，你笑着说抱歉，和我解释说以为我是工作人员，把转交给画家的有感诗交给了我。”陆屿说着说着看向沈独清，轻声笑了起来。
“于是我一有空，我就去美术馆，看能不能在遇见你，结果还真给我遇见了，但那会不是画展，是你的书法作品被选入美术馆，你和我讲解草书行书，我哪懂这些呀，你说你的梦想是成为大诗人，出版诗集，被读者所喜欢，我就静静听你讲，那年你才十九，你很优秀。”陆屿趁沈独清发呆之际，将手中的石头放到她的口袋里。
“听起来像灰姑娘掉水晶鞋的故事。”沈独清轻笑了声，也看向那轮峨眉月，思绪被拉回了五年前，可拼拼凑凑怎么也凑不起来了。
“沈独清，说真的，不考虑继续吗？”陆屿看向沈独清，很认真地说。
“不。”沈独清愣了愣，回。
“为什么？”陆屿很是不了解，明明他们之间关系已经拉进，却感觉还隔着一道海，让他没法前进。
“我没法依靠任何一个人，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与此，好吗？”沈独清说这话时，不敢与陆屿对视，转而看向大海。
“我知道了。”陆屿站起身来，把手递了出去，将沈独清拉了起来，收回野餐垫。
“要涨潮了。”陆屿说。
回去民宿的路上，陆屿始终和沈独清保持着距离，海岛那昏黄路灯照在两人的身上，谁也没有说起往事。
“你不用觉得很难为，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做自己就好了。”陆屿说。
海风吹过，陆屿转身，边后退着走，边看向沈独清，“我们是朋友对吗？”
“嗯。”沈独清听后心里莫名有种别样感觉，淡淡回应着他。
两人聊了很久很久，从那片天蓝色的雾状天空，到渐渐染上蓝调的暮色，再到夜空中挂着的繁星与深邃的海，明明是八百米的路，却好像花光了陆屿的力气，好远，好远，比到海的尽头还远，他只能尽力放慢速度，和她再走多几分钟。
一路上沈独清看着陆屿的背影发呆，她好像知道他对陆屿是什么感受了。
是喜欢，是幸福。
因为有另一个人能体会到她的感受，并且尊重她，保护她。
“你走后，我打算写完那本日记就彻底放下，还好，让我再次遇见了你，就这样当朋友也不错。”陆屿看着沈独清，他的眼睛在说话，但这条路上她总是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裙边。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咸咸的气息，拂动了沈独清的发丝，也拂乱了陆屿的心。
沈独清说不喜欢陆屿是假的，她很清楚自己喜欢，即使忘记掉那些往事，从见面起的那一眼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会有后续，但命运真是个好编剧，让他们不能再向前一步。
他爱她，她也爱他，所以她要为他负责。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有太多共同回忆，它们会像胶水一样粘连起来本应该独立的两个个体无法轻易愈合，分开时需要撕开皮肉，血痕累累的伤口里流的都是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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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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