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一吃着早餐,林唐就坐在隔壁桌,对面的家属似乎又生气了,就听见他一个劲地解释道歉安慰。
等他家属去拿吃的时候对着许安一,一通抱怨。
“哎,都说啊,情侣出一趟游,回去百分之八十都得分手。”
许安一喝了果汁,嚼着冰块儿,咔吧咔吧地和调侃他的话一块响。
“人家说的是哦,一起做计划,一起订酒店和商量去看什么风景会产生意见分歧,然后看出彼此的不合适。你的是什么,今天加一个小姐姐的联系方式,明天跟一个小姐姐谈天说地。”
“意思我的错呗。”
“难道不是吗?爱情,要忠贞。”
林唐瞄了眼他家属拿东西的背影,反过来揶揄他:“怎么的,你连家属都没有,还谈爱情呢。”
许安一不服气,冰块嚼完,打直了背:“没家属就不能谈爱情了,都是我哥哥教我的,他可有经验了。”
路棘这边儿,把笑掩藏在喝水的动作之下。
韩知江的经验…
“那你说说,爱情是什么。”
许安一就说:“你爱她,她也爱你。”
林唐翻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
许安一对他的白眼表示不爽:“嗯?”
“你首先,”林唐吃面包的叉子在空中晃了晃,“得知道你的爱是个什么心情。”
“就是爱她嘛。”
“哎,我来告诉你吧!你想时刻跟她在一起,会心疼她,她不开心你会跟着不开心,会为了让她开心做自己以前不想做的事情,离开你一天,就会想她…”
林唐说了好多,却越往下说越不对头,就在他家属拿餐食回座位的路上,那面目像是知晓了一个真相,一句话喃喃在嘴边。
“看来…还真的不是爱啊…”
许安一不懂他爱的言论,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呐,把你自己都说糊涂了吧。”
路棘晃了眼林唐和他的家属,心想:回去可能就不是家属了吧。
“明天就走了啊,”林唐等他家属坐他对面,话题一转,感叹,“原来五天五夜,其中两天说的是来回在飞机上睡的时间,真正享受这大海,就三天。”
“对了对了,那我今天要好好去浮潜了。”许安一快速吃完早餐,对着路棘,“你就在屋里好好看海吧。”
路棘故意问他:“不想我陪你去了吗?”
眼神却像是在说:不想看鲨鱼溺水的窘样了吗?
许安一读懂了他的眼神的含义,惭愧低了头:“不了不了,”又跟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痛苦经历似的对着他,“我可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哦。”
于是许安一就自己穿着他的蓝色沙滩裤,戴上脚蹼和潜水镜从露台下水去浮潜。
路棘在露台上吩咐他:“把救生衣穿上。”
“不用,穿救生衣可浅不下去。”
“不是浮潜吗?”
“那也可以憋气潜一定的距离去看更深的珊瑚嘛。”
路棘等他下了水,见他从露台游离了他的视线,开始担忧。
尤其是望眼过去一片茫茫大海,他不知道周天成为什么喜欢大海。
大海对他来说,是风浪,是未知,是无助,还不要说深海的黑暗。
见许安一悄然入水,就像一只鱼一样从自己眼前消失了,突然之间就只剩他自己的那种寂寥,顿时又在周围侵扰他。
瞧了眼露台上的另一副脚蹼潜水镜。
下了个决心,还做了个计划,先坐在入海的楼梯上,感受了一下水的冰凉,下水。
试着让水没到自己的脖子,然后手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憋气睁眼,往下猛地一浅。
是绿色?是蓝色?
浑浊的,是黑色。
一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惧怕瞬间找上他的五感,不得不逃脱这种窒息,头出了水,大口呼吸,跑楼梯上坐着缓缓,等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等耳畔的轰鸣渐渐消散。
之后,又按照这个方式尝试了三次,依旧无法往前多走一步。
他把救生衣拿在手上,很讨厌自己没办法拥有冲破这道险阻的力量,皱着眉眼,手紧紧捏了捏黄色的救生衣。
周天成家里的那个游泳池,他从来没下去过。
就算泳池不深,他站里头不过是没过了他的肩膀,但要是去游泳,需要整张脸碰到水,睁眼去水里去看去瞧,他就没了要下去的信心。
周天成不知道他怕水,只以为他不爱游泳。
有一次韩知江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掉泳池里,他也不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没有用,求饶没有用。
当时在恐惧立马找上自己的瞬间,是周天成在下面拥住了他,之后和韩知江笑话他是只旱鸭子。
跟渔民“出海”的时候,不怕海上刑警,就怕自己掉水里。
此时许安一游到他跟前,手扶着楼梯杆,上下游动,取下潜水镜,高兴跟他分享。
“那边儿珊瑚群,小丑鱼…这么多。”比划了个手势,“还有小鲨鱼,哈哈,虽然小只不咬人,从你身边游过去,还是挺害怕的。”
许安一知道他看不见这种美景,特地回来跟他分享,见他愁着眉眼,全身湿漉漉的,诧异问他:“你试着下水了吗?”
路棘脸色还是不好,把头发往后抚。
许安一见状,伸手去握他捏着救生衣的拳头:“还是怕吗?”
路棘不想承认。
“很想去看鱼吗?”
“嗯…”
其实是不想看见你消失在自己眼前,留自己在这无边的苍茫里,不知道几时回来,还回不回得来。
“那…”许安一上了台阶,把救生衣给他穿上,扣好安全扣,“我带着你,不要怕,我们去浅点的地方,试试看?”
许安一变成了潜水教导员,教他潜水镜的用法,还比划了几个潜水的姿势给他看,再拍拍他的脸,给他信心。
之后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一起往下浅。
路棘刚浅下去,就察觉救生衣的安全性,永远可以浮在水面,只要你头不往下钻,你就不用去面对水里的冰冷恐惧,烦人的声音。
许安一让他把身体放松,晃动脚蹼,试着只是把脸埋进水里去看,呼吸不用怕,潜水镜戴好就没有问题。
路棘慢慢把脸埋进海里,那种脸被强按在水里的记忆神经刚要找上他,许安一已经把他的手拽紧,并且就在咫尺距离冲他笑,比划一个滑稽的手势,再指了指海里的美好。
确实,一片漂亮的珊瑚,一片,充满生命力的鱼群。
只是耳畔依旧有着难以消除的噪音,路棘试着去数他认识的鱼类,以此来缓解,小丑鱼、蝴蝶鱼、四带笛鲷、方头鱼、白胸刺尾鱼…
许安一又拉了他的手,指着前方的海龟,做了个手势:去追?
路棘点点头。
俩人就牵着手往前,开始追海龟。
此海归还是个绿海龟宝宝,偶尔会在岸上晒太阳。
听岛上的服务员说,海龟就是这边儿居民的野味,炖汤,也讲究滋补。
海龟不知道是发现自己在被追赶,往前一直游。
等路棘反应过来,海龟没追到,进入到了较深的海域,底下黑漆漆一片,少数灰色的鱼在游,恐惧感顿时又…
许安一指了指他的右前方,让他不要去看海底,去看海面,是一束一束的光亮。
一只礁鲨从面前游过,往身后的浅海去游。
路棘等鲨鱼游过,瞧见许安一一边笑话他,一边捏他耳朵,借此比喻他的耳朵是鲨鱼的鱼鳍。
最后游回先前的珊瑚旁,许安一出水,等着路棘也把头露出来,脱了潜水镜。
“还怕吗?”
路棘微微摇摇头。
“那你等等我,”许安一高兴,“我浅下去看看那边的珊瑚群,看能不能看见海星。”
路棘点点头,松散了自己的神经,整个人靠救生衣浮在水面,抬眼去看亮晃晃的太阳。
回神,许安一已经游到他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翻腾,人又入水不见了。
他忙又把头埋进水里去寻,就见他整个人手并在脚旁,拍打脚蹼快速游到了海底。
海浅,阳光透过海面,能将整个海底照亮。
周围的一切,瞬息间变得无关痛痒,在他看来,许安一是在一片海蓝的光里畅游,明亮的波纹,在他身上游弋。
此时的他,近乎灿烂。
许安一找了些时间,气也憋得差不多,在海底弯曲了腿,转了个圈,径直朝他游了过来。
最后伸手抱他腰,头一起钻出了水面,许安一摘下潜水镜,笑出一张喜出望外的脸。
“有海蛇,黑白环纹的。”
“不怕吗?”
“怕,所以我跑了啊。”
“是得跑,咬一口就是剧毒,海星看见了吗?”
“看见了,粒皮海星,腕尖是白的,像白手套,胖乎乎的。”
“呵呵,”路棘额头贴了贴许安一的头,“还游吗?”
许安一张望太阳的方位:“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不吃也行。”
“那不行,交了钱的。”
许安一继续去牵路棘的右手,往自己的水屋游,上了台阶,把救生衣和脚蹼晾晒在架子上,进屋洗澡。
浴缸注水的档口,俩人一起在淋浴间冲澡,许安一继续跟他分享新鲜好玩儿的事。
“林唐昨天去浮潜,结果游到了岛上珊瑚礁的保护区域,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
“被守那片区域的安保罚款嘛,500美金,哎,一次追海豚的钱就这么没了。”
洗完澡跑浴缸里去坐,给路棘留好了位置,冲着打算关淋浴的路棘。
“他都急哭了,说那可是他大半个月工资啊,然后就用蹩脚的英文跟那个安保谈判,安保看他眼角的泪花,问是不是第一次,他就点头说是。”
等路棘也进了浴缸,还在喋喋不休。
“他很想表达‘不知者无罪’的意思,但是英文单词有限,就又急了,最后安保看他可怜,就说算了:just once!下不为例。”
许安一说着往后去靠,去看外面儿的大海,呵呵笑半天。
“然后的然后,他就跟人比划上了,安保好像来自于印度旁边的一个小国家,说了也记不住,说常年跟印度有领土争端,俩人英文都不好,林唐问他:how old are you。那安保却纠正他说:nono,是how are you!”
“这都能交流出那么多信息?”
“只能说,比划也是种语言,还可能说,林唐理解出来的不是人家说的。”
泡完澡,许安一穿新的衣服准备去吃午饭,喊路棘过去,手背在后面,等路棘到他跟前,送惊喜那样的铛铛铛~
“送给你。”
“衣服?”
“我让林唐借我100美金买纪念品,就这热带风格的衣服实用。我给我哥哥买了一件,也给你买一件,下次你再去海岛,不用穿那么黑了。”
说着就上手给他穿,边扣纽扣,边以着教育的口吻。
“虽然你说人一旦热到一定程度,几度没有差别,但是别人看着热嘛,要关怀你身旁人的感受。”
穿完摸了摸下巴审视自己的欣赏水平:“嗯嗯,不错不错,你的是xxxl号,我哥哥的,xl号应该合适。”
许安一满意这礼物效果,跑去收拾衣物,把脏的和干净的分开,又说:“下次我一定带我哥哥来一趟,嘿嘿,也可以去一个新的海岛,是毛里求斯还斯里兰卡呢~”
路棘从刚刚洗澡泡澡到现在,就那么一直默默听他絮叨。
恍惚间,又回到当年周天成给他安排课程安排生活的光景,完全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当然他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现在这种恍惚之感,让他有种时空错乱,深怕面前这人一转身对他说一句:我是你哥哥!
“诶——?!!”
一声咋呼,把路棘吓一激灵。
许安一在他的箱子底找着了他丢失的美金和银行卡。
“啊?没…没有被偷啊,在箱子底呢。”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咦?我明明放钱包里的啊,还有为什么会在箱子底啊?没理由啊…”
路棘转身,面向大海,不想搭腔。
因为他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去解释:把钱还回钱包里会更可疑。
许安一想半天,只能去责怪自己的马虎,接着再怀疑马虎不是自己的性格。
总之,人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不知道其真相,只好接受非本来的人设。
他走到路棘面前给他两张美金:“还你。”
路棘瞧着他,手继续揣裤兜里。
许安一也瞧着他:“怎么了?”
“不是还了吗?”
许安一才反应过来:“啊,对对,我可是卖了身的。”
“卖身?”
“嘴巴不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不是卖身是什么?”
路棘瞪了眼,又问:“那后来的那些是什么?”
“你说是奖励嘛。”
“意思是说,有金钱交易的叫卖身,没金钱交易的叫奖励?”
“没有错。”许安一把钱收回去,又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箱,“不过卖身这种事,不像钱财有借有还,卖了就卖了,收不回来。”
路棘浑身都在忍,声发出来自己都听得出不对头:“也可以收回去。”
许安一收拾衣服的手一顿,转头:“怎么收?”
“你过来。”
许安一走过去。
“钱呢?”
许安一跑过去把钱拿给他。
路棘把钱拿回来揣回裤兜,手捧在他脸上,用力吻了他,和那天所谓的“卖身”一摸一样。
只是这次没控制住,推到了床上,压紧了,深吻,手开始不安分,快抚到腰际,停了。
大概是想起了某种不好,收了手,吻完说:“这不就收回去了?”
许安一缓缓坐起,低头摸自己嘴巴,懵懵懂懂思量半天瞪着他:“我是不是被骗了啊。”
“怎么说?”
“我是不是钱没了,嘴还被卖了两次?”
路棘想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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