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掏出短刀,小心翼翼地将何晴鸳的眉毛刮掉了一些。
左边的眉毛少了点眉峰,右边的眉毛直接从眉头少了一大半。
他连何晴鸳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都没放过,全用草灰涂黑了,还沾了一堆湿乎乎的泥巴上去,等这泥巴干了后就露出龟裂的状态,活像是双干枯的老手。
于齐看了看何晴鸳,却还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左思右想采了些古怪花草回来,捡那黄的红的砸成汁液,混着黑灰涂抹在何晴鸳的牙齿上。
最后满意地看了看何晴鸳,这才放心下来。
照着何晴鸳的样子,于齐把自己也弄成了个猥琐老头,现在俩人一个比一个丑,是任谁都不愿意多瞧一眼的存在了。
两人一路向南逃,反正京城在北,妖界在西,东面环海,除了南哪也去不了。
都说南边有个桃源仙境似的去处,名为赛云烟。是个极其中立的地方,从来不参与各国之间的战争,只要到了哪里就可以接受庇护。
于齐弄来一匹马,二人便马不停蹄的跑。
可一路上的颠簸疲惫,却不是何晴鸳这个足不出户的娇软夫人能承受的。
只不过一夜大雨,何晴鸳便受了惊寒,纵使于齐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与她穿,何晴鸳却还是双颊异红,发起高烧。
“夫君......”何晴鸳的嘴唇皲裂,浮躁的干皮像煮粥时锅边泛起的一圈干薄米糊。
“嫂嫂!”
幸好于齐跟随贺九州时曾经学习过简单的医术,荒野之中寻不到所用的药材,他便为何晴鸳采用针灸之法。
以刀代针,于商阳穴和少商穴割开针眼般的小口,挤出血来。
何晴鸳悠悠转醒,睁开眼见于齐便哭道:“我的夫君不在了。”
于齐沉默。
嫂嫂的夫君不在了,他的战友不在了,士兵的将军不在了,天下的太平也不在了。
奸臣当道,逆贼横行,为善的冤死刀下,为恶的高坐朝堂,这样的天下,还有必要称之为天下吗。
一瞬间,心魔在于齐的心中抽了枝芽,生了花。
何晴鸳虽然退烧了,人却还昏昏沉沉的,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于齐将她手臂撑在搭在自己的肩上,防止她掉下去。自己则弯着腰趴在马上,俩人浑浑噩噩的任由马驮着向着南方而去。
这几天于齐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了,每逢半夜的时候他便能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噜噜直叫,好像有一万头蛐蛐在他肚子里开什么盛大的宴会。
于齐全身无力,马走一步他就吐一步,一口内脏一口血,就这样吐了也不知有多久,连于齐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是生了几个心能这么个吐法?
指望郸囚手下留情是不可能的。
郸囚此人表面温软实则心狠手辣,更是早有传闻说郸囚是天上下来的七杀星,小小年纪就把爹娘全都克死,但凡跟他沾点边的全没一个好果子吃。
这种无稽之谈的事于齐自然是不信的,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跟郸囚打了几年的交道,更是得罪过他不少次,郸囚是绝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的理由。
倘若郸囚没有放水,那么只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于齐想到此处又吐出一口黑血,刚想去辨别一番这次又是哪块内脏,何晴鸳却迷迷糊糊的醒了。
“你......受伤了?”
“我没事,嫂嫂。”
感受到身后人的关心,于齐却兀自强撑,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
最起码也要把嫂子送到塞云烟再死吧,到时候等嫂子修养好了,便可去寻流放出去的亲眷了。
何晴鸳却急了,手轻拍于齐的背,“你不要再硬撑了,快下来让我为你疗伤。”
于齐心里觉得好笑,你个女人家能疗什么伤,这般想着却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啪叽。”
一块碎肉跳动了几下就掉在了地上,于齐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任谁都不会在看见自己心碎在地上后还能笑出来的。
“你!”
何晴鸳却也顾不了那么多,突然两手一伸猛抓于齐耳根,惊呼道:“你果然是!”
于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又见何晴鸳反常之举,便问道:“又是什么?”
何晴鸳却不答话,只道:“闭眼。”
于齐依言照做。
鹿衔草神识附在于齐身上,只觉得何晴鸳手上有股奇异的力量顺着于齐的双耳传来。
那股力量并不温暖,反倒有些冰冷,顺着于齐的双耳直向下走,进入腹中。
顿时,于齐体内那原本小拱芽似的力量,突然好像旱地得了雨露,大鹏见了清风,虎豹归了山林,霎时间犹如龙卷风一般呼啸而起,将于齐整个肺腑烧得灼热。
于齐哇的一口又吐出不少血肉,只是这一次那血却不是乌黑的,而是夹杂着一些蓝色。
于齐做覆海军多年,那抹蓝色他自然比谁都认得清楚,他惊愕道:“嫂嫂,你是鲛人?”
何晴鸳见于齐这般惊讶,便只虚弱地点点头,“对,我是鲛人,”可这句话却像是只说了一半,不过何晴鸳再未多言。
于齐这才知道原来那传闻是真的,贺九州的夫人当很是鲛人。
只不过眼下却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他只当何晴鸳是用鲛人密法救了他,便不再多问。
两人又骑着马继续南下,途径一片茂密山林,于齐下了马道:“这里位置高,又隐蔽,可以暂歇一晚。”
举手将何晴鸳从马上抱了下来,却听见远远传来一阵求救声,听起来似乎是个女孩。
于齐全当听不着,此行本就危险,怎肯再节外生枝。
何晴鸳却拉着他的衣袖,央求道:“有人在求救呢,快去看看吧。”
于齐一皱眉,“可是嫂嫂。”
“不会有事的,我就在这里呢,况且还有黑俊照顾着我。”
黑俊是这匹马的名字。
于齐抢了它原本也只是想做个工具,跑废了便扔。
可何晴鸳却十分喜欢它,不仅给它起了名字还好言好语的哄着它。
而这畜牲也十分通人性,想去哪里只消跟它说一声便是了。
于齐看了眼黑俊,犹豫了一下,那边呼救声却又惊恐上几分。
何晴鸳一推于齐,“去呀!我没事。”
于齐这才道:“嫂嫂,你自己小心,万不可走远,我去去就回。”
说罢带上刀便向那呼声传来处奔去。
说来也怪,自从何晴鸳那日为他疗伤后,他当真再未吐出一口血水。
他也曾疑惑地将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可里面的心却扑腾扑腾的跳着,虽然不甚有力,却全然不像假的。
他心中困惑,当日他分明见自己的心都碎了八个瓣摊在地上,如何能够好端端的跳在胸膛里,难道何晴鸳当真有通天之能,给他造了副心不成?
心下揣着这些疑问,于齐压低身子藏于草中,只见前面隐隐一片火光。
他小心着潜了过去,见几个黑衣红裤的大汉正围坐在篝火旁。
其中一个大汉道:“反正也是要送去做人蛹的,这么漂亮的脸蛋着实可惜,不如兄弟几个先乐呵一番?”
另一个大汉又道:“若是他们查起来,发现这姑娘不是完璧怎么办。”
旁边一大汉接话道:“国师日理万机,怎么会在一个小小人蛹上费功夫?算了,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于齐心道:“国师?这些人原来是皇宫的人。”
他本就想避开朝廷京城,此刻更是不想和皇宫的人扯上关系,正要偷偷离去,却见那大汉起身,从草丛后面拖出一物。
于齐透过草缝定睛看去,见拖出来的竟然是个少女,浑身捆绑起来,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被人打晕了过去。
“跟个死尸一样还怎么玩?起来!”
大汉一脚踹向少女,直将她踹醒。女孩惊恐的哭喊起来,旁边几个大汉正不怀好意的对女孩上下其手。
于齐一下握紧了手里的刀。
他本来还在担忧是否会惊动他们,暴露踪迹,可眼下见此情景便顾不得许多,当即抽刀飞身上前,一刀便抹了那离女孩最近大汉的脖子。
黑衣大汉双手还放在自己腰带上,脖子却开了个大口,鲜血喷了女孩一脸,女孩吓得呆若木鸡。
变化太快,于齐两刀将冲前来的大汉砍翻在地,又一脚将身后的大汉踹翻,一把揽起女孩的腰肢轻功一跃,“走!”
“你走得了?”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赫然出现在于齐面前,只见同样是个黑衣红裤的男子,只不过他身形消瘦,两颊苍白。
于齐低头看了那男子的手掌一眼,便断定此人必然又是宫里的太监。
只因那男子手掌细长,骨节不明,几乎没有手纹,习得准是阴柔掌法。
果然不出所料,那男子一掌便向于齐胸口袭来,使的正是似水柔情掌。
只是这似水柔情掌不如郸囚练的到家,按道理说于齐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那男子的掌法虽然不到家,于齐的状态却也不怎佳。
他如今不过是个刚吐了心的废人,踩两下轻功都要喘上几喘,何况还带着旁边这个累赘少女,如何避得开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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