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离垢反应过来，一股赤热的气流就包裹了他，随即将他整个人高高托起，狠狠砸在了地面之上。
“唔……”离垢躺倒在地，银色的发丝散落一地，连头上的帷帽也摔到了一旁，那是东归仙君在人界时买给他的——为了遮挡他那引人注目的容颜。
赤鹫挑眉看着来人，用脚在离垢胸口踩了踩，道：“你是来找东归的吧，我告诉你，他已经坠崖摔死了，就是这个崖。”
他这样说着，便弯腰掐着离垢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离垢拼命地反抗着，可是早已被废去妖力多年的他，根本没办法跟每日都在生死里搏杀的魔修抗衡。
赤鹫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单手掐着离垢的脖子将其提到了崖边。
“呜呜！呜呜！”
离垢的脸被憋的通红，却只能发出羞辱的呜呜声，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过就是个废人罢了。
赤鹫殷红色的眸子将他一扫，随即向旁边的灯芯递了个眼神，道：“喂，你想怎么办？”
灯芯看也没看离垢一眼，只是冷冷地注释着赤鹫，随即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会和白鵟一起闭关为灯盏守灵，以后也不会再过问魔界的事端。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杀谁就杀谁，再也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
灯芯说完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崖去。
赤鹫沉默地看了会灯芯的背影，这才将视线重新转回离垢，却见后者已然垂下了头和手，停止了挣扎。
“呵……没劲。”
赤鹫随手将离垢丢进了断鹤崖，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
-
妄虚，无间地狱。
离垢感觉自己像是昏睡了一个世纪。
他的身体很冷，后脑勺也觉得冰凉，身子下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硌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即伸手往下一掏……
“啊！哪来的骨头！”
离垢吓得赶紧扔掉了手里的骨头，那骨头落在地上滚了几下，落入了一片黑色的水中，发出咕咚一声。
“我，我的腿呢？！”
还没从骨头的惊吓里缓过神来，离垢就发现自己的双腿消失得无影无踪，准确来说是他的整个下半身都消失不见，全部浸泡在一片黑水之中。
不过好在离垢并不是第一次失去下半身，他在简单的震惊后就恢复了冷静。
他低头像自己的下身看去，只见黑色的水漫上了他的腹部，并且还有继续向上吞噬的迹象，只是奇怪的是，他并不感觉疼痛。
“这是，古籍上记载的黑水？这里是……四界的地狱！”
拜昭玕所赐，离垢曾经在云来仙卷阁读过许多古籍，虽然上面的大部分文字离垢都看不懂，不过他还是根据上面绘制的图画推测出了一二。
在一本十分古老的书籍里，曾经有这样的绘制。
寂静的黑水吞噬了一切的生灵，就连神仙走进也会失去性命，那里就是四界的地狱，一个吞噬一切的地方。
离垢想明白这是哪里，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随即用双手撑着身子，试图站起身来。
可是他早已没了下半身的支撑，要站起来谈何容易，很快就摔倒在水中，身上更是沾染了更多吞蚀生灵的黑水，冰冷黏腻。
那些黑色的水柔和却又冰冷，顺着他的指尖缓缓爬上了他的小臂，放肆地舔舐着他的肘腕，随即那里便融化成一滩黑水，连骨头渣子都看不见。
“不！不要！”
离垢又一次慌起神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叫喊，那些黑水也不会将自己的脚步慢上半分。他只得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蚕食殆尽，而对此无所适从。
终于，那些柔软的黑水吞噬到了他的嘴唇，将他整个头部都融化了进去，变成了一片完全的黑水。
离垢，消失了。
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
离垢惊奇的发现，自己似乎依旧活着，准确地说是还能看到，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肢体的存在，只是他并不能发出声响来。
他的视线就跟随着黑水，手指也能感受到黑水的触感，整个人却似乎轻飘飘了起来。
于是他尝试挪动自己的双脚，令人惊诧的是，他的视线竟然也跟着移动了！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到无间地狱来，就可以看见一坨黑水正在以一个诡异的速度前行，而且那坨黑水竟然拥有了人脚的形状！
离垢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顺着心里的感受，去寻求着身体的位置。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能感受到的越来越多，他甚至可以抬起自己的双手！
于是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他竟然看见了一坨黑水状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悠。
他又将自己的头俯了下去，果不其然，他在黑水的映照下看见了一坨头的模样。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离垢将双眼闭紧，随即在心中默默地感受着身体的位置，手脚的温度，自身的重量。
当他再一次缓缓睁眼时，他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了黑水之中。
“这太不可思议了呢。”
离垢看着重新完整的自己，嘴角慢慢泛起了微笑，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东归仙君塑造他身体时，用的东西应该就是水。
也就是说，他整个人都是由水打造的。水又怎么会被吞噬呢？只会被一同染黑罢了。
离垢伸出手掌笑了笑，指尖在意念下化作了一滩黑水，旋即又重新聚为手掌，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嗯哈哈～想不到连神仙都会为难的黑水，居然就这样轻松化解了呢。”
离垢提起嘴角轻轻笑着，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颜色。
“东归，不要着急，我会很快找到你哦。”
他弯腰笑着，脚踝上的金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可他全然像听不到似的，只将笑容一收，化作一滩黑水消失不见。
-
一地的，白色羽毛。
离垢从黑水中化出身形，紫色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那焦黑的岩石。
他想，他应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东归的尸首向后倒着，一头白色的长发顺着肩膀向下披散，显得凌乱而又随意。
“哈哈哈哈！竟然是这副惨状！”
离垢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至宝一样，猛地扑向了东归的尸身，随即将他扶起放到手里细细观看。
“是仙君没错……只是他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离垢有些不适应白发的东归，不过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问题。
他猛地站起身来，满脸都写着欢愉。
而东归没了支撑，再一次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白色的羽毛。
“水命盘！”
离垢眸间紫色一闪，两手左右而划，在空中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水盘。
这也是拜昭玕所赐。他曾经跟着武神偷师学艺，只是一直因为没有妖力所以无法施展。
不过如今有意思的是，他发现这个黑水不仅能与他的身体融合，更能当作妖力或者仙力来施展法术。
他现在所施展的水命盘，就是一个可以寻找到他人转世的命盘。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找不到！”
离垢紫色的眸在水命盘上来回地看，可是所有关于昭玕的依旧是空白。
仙法不可能有错，昭玕的八字也不可能有错，那么只有一个问题——
东归或许还活着。
这个世上表面上只有四界，人界、妖界、仙界、魔界。
可是跟随东归多年的离垢已经知道，除这四界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界，那就是神界。
没有人知道神界是什么样，甚至鲜有人知道神界的存在，离垢能知道的也只是，神界的人比四界之人都强。
而东归，就来自于神界。
想到此处，离垢又用寻魂法探测东归的魂魄，果然发现东归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只是他的魂魄裂成了无数片，散落在了世界的彼端。
“有趣，有趣。”
离垢唇角继续勾起，只要东归还活着，那么东归的仙法就一直奏效，他也就永远无法找到昭玕。
不过十分有趣的是，他又从昭玕那里学来一个“好东西。”
昭玕不愧是四界武神，他对于仙法的造诣实在是无人能及，离垢哪怕只是偷学一点，也足以惠及万千。
学着昭玕的样子，离垢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不断掐着诀，嘴里默念着奇异的字节。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法术，可以将他人的魂魄自发的聚集起来，并且封锁在小小的盒子内，不论他人的魂魄究竟在何处。
只是这个法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条件苛刻，它需要施法时被聚魂者的身体全程在法阵旁边。
试问哪一个人会任由自己被别人聚魂呢？
离垢轻柔一笑，看了看身旁东归的尸首。
真是天助我也。
随着法阵逐渐启动，离垢额间的汗水越来越多，他的唇角也越来越勾起。
“龙凤锁魂阴阳密法，启！”
随着离垢双指一动，一声令下。
一个刻有龙印的盒子被分成四份，随即嗖的一下飞去四个方向，最后消失不见。
离垢缓缓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唔，密法聚魂需要好几百年，这些时光用来干什么才好呢？”
他说着，掌心便激射出一滩黑水，将对面的树林腐蚀成一片枯木。
“嗯，就先去见见那些讨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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