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离皇城近,房屋租金也更贵,谢洵权衡过后决定住在城南。
阿戈带领二人来到通济坊,与先前陆琼看上的宅子同属一条街。
街巷拥挤,人来时几乎贴着墙边走,青弦与谢洵私语:“小郎君,这巷子是否太窄了些,方才险些无落脚的地儿,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谢洵并非养尊处优之人,先前跟随商队前去杭州,路途遥远且船上住宿不好,也都坚持下来,如今只是换个住所,更加不是难事。
反倒是有些兴致盎然,他道:“无碍,我觉得这处很好。”
入门便见四周宽敞,一口水缸陈设在中间,方便雨天汇集雨水,左侧依次是茅屋、水房、灶房,正中是供人休憩的堂屋,右侧是两间敞亮的卧房,其中稍大一间还有屏风隔断,分出一小处做书房。
谢洵伸出手指点在案桌上,抹了一手灰,但好在地砖干净,不会潮湿阴暗滋生蚊虫。
见谢洵皱眉,阿戈朝他解释道:“先前也有赴京赶考者租赁此处,后来落榜只能返乡,附近也有国子监和不少学堂,方便小郎君结交同好。”
谢洵对外自称是参加秋闱的秀才,需寻一处静谧的院子,便于备考。既然找到合适的住所,他便叫青弦随着阿戈回百牙阁签订契约。
尘埃落定,阿戈与谢洵告别后便带着青弦出院子:“出朱雀门是龙津桥,国子监、太学便位于此处,别处也有瓦子,平日都是座无虚席。龙津桥夜市向来热闹,小郎君若是缺少物件可以到这买。”
见青弦对此淡漠,他也噤声。还未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唤他。
“陆小娘子?”阿戈语声诧异。
陆琼应下道:“可是我看中的宅子有问题?”
听到这话,阿戈便知她是误解了,忙道:“并非,我这是要带这位小郎君回去签契来着。”
陆琼这才瞥见青弦,相貌端正,气质不凡,朝他点头。正好今日带了钱,她便决定跟他们一同前去百牙阁签契,阿戈自是迫不及待答应。
怕冷落他们,阿戈路上也不忘攀谈,先是道通济坊的百姓,有在龙津桥或州桥摆摊的,也有经营铺子的,给人当学徒的,进京赶考的。陆琼边听边点头,得了回应,阿戈也说得更起劲。
刚走出巷子,他又停下道:“相国寺离这不远,后日便是开放日,可与人交易物品,二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前去。”
随后一行人便到百牙阁,无需多久便签好字画完押。
出阁后,陆琼将牙契叠好收进里衣,用手捋顺衣裳,这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落下。
回到家也不停歇,她跟陆萱需尽快收拾屋子,最好赶在明天搬进汴京,不然多耽搁一天就容易生变故。
陆琼先到后院的鸡圈去捉大黄,反正明日就要搬家,正好用鸡来践行。大黄平日没少活动,肉都很结实,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捉到,手下一对翅膀拼命扑腾,还掉了不少鸡毛。
放到院子,叫上陆萱一起处理鸡,烧水烫鸡毛,没多久便拔完毛。
陆琼在光鸡上划几道口子,用粗盐擦在鸡腔内,加入姜、葱、酒腌制,需等上两刻钟才能下锅,余下时间正好去收拾行囊。
见陆萱卧房门没关紧,她便走上前去,陆萱正在叠衣物,夏天穿的素纱衫、淡黄短衫、及膝裥褶裙,以及冬天的嫩粉对襟袄,总共也没多少衣裳。
对襟袄还是丝棉填充的,用的是茧子下脚料。这些年陆萱一直长个子,衣裳短了又改,旧丝棉也反复拉松,看起来松松垮垮,到时也该置办新衣裳了,正好也能带陆萱去相国寺转转,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
陆琼衣裳也不多,加上一支花筒簪和一对耳坠,一个包裹就能打包好。
灶房里的鸡腌出汁水,在底下铺满姜葱,放锅隔水蒸一刻钟,香味便四溢,把陆萱都引进来:“阿姐,好久没吃你做的盐鸡了。”
陆琼也笑道:“那待会你就多吃些。”
时下流行炉焙鸡,煮熟后加酒、醋、盐,还没有盐焗鸡的做法,她试过一回,吃不惯便做成盐焗鸡了。
盐焗鸡传统做法是腌制后用竹制草纸包好,埋入热盐堆中文火焗熟。她也是偶尔馋了才会做上一回,一则是鸡肉也不便宜,再则是家养的鸡要下蛋,不能随便吃。
陆萱也尤其爱这道菜,表皮金黄香脆,肉质滑嫩多汁,味道咸香,易下饭。
锅里水烧开,陆琼叫她去减柴,揭开锅冒出热气,拿了一根筷子扎进肉里,已经熟透了:“萱儿快去把桌子收拾一番。”
陆萱应声好便出去,一路又蹦又跳。
叫陆琼见了发笑:“看着点,可别摔着了。”
把鸡分成两半,一半切成块状,用盘子盛好,另一半则放在食盒里。
趁火还烧着,陆琼顺手炒了盘韭黄,撒上鸡蛋液,末了添上酱汁,色泽金黄,食欲大增。
陆萱也进来端菜,见还剩一半没切,不解道:“这半边怎么不一起切了?”
陆琼在锅里加水,用丝瓜瓤刷锅壁:“剩下的给虞娘送去,我们明日就走了,总得给虞娘说一声,不好空手去。”
陆萱点点头,端了盘子出去。
桌上一盘鸡、一叠韭黄,两人吃撑了才肯歇手,借着给虞娘送东西的功夫也差不多消完食。
虞娘家比较阔气,院子里种有柿子树,树冠极大,比屋子高出几尺,足足有三层楼高。她们去的时候,院门正开着,虞娘在太阳底下腌菜,摆了一地陶罐子。
“虞娘,”陆琼挎着食盒走上前,“这是在腌芥菜呢?这么早,怎么不等入秋再腌。”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天冷蔬菜少,还贵,她们就会在小雪前后腌萝卜、腌黄瓜,留到冬天吃。
“离姐儿想吃,不知怎的,天天嘴馋,前日还把我做菜的豆腐蘸糖吃了,”虞娘撒一把粗盐在菜上,“你今日来是要买猪肉?”
不怪虞娘这般问,陆琼很少到虞娘家,每次来都是为了买肉,不然就是托她帮忙带东西。实在是跟虞娘说不上话,若是成婚生子了,还能跟人聊房事。
她跟离姐儿也不是相仿的年龄,平日也就陆萱天天上虞娘家,还没少蹭吃蹭喝,离姐儿也乐意她来,也只有陆萱来,虞娘才肯把好吃的拿出来。
刚进院子,陆萱跟虞娘打招呼就去找离姐儿了,这会应当在闺房里偷吃糕点,虞娘也会闭只眼随她们去。
陆琼打开食盒,笑道:“这是刚做的盐鸡,还剩了半就给你们送来。我跟萱儿在汴京赁了房住,明日就搬进去,如今正好跟你说一声。”
“这么突然,”虞娘皱眉,“那你以后不回来了?”
陆琼摇头:“怎么会,我家还在这。”
虞娘点点头,默不作声,把芥菜卷成一团,塞进陶罐里。
那厢离姐儿还在为好姐妹到来而高兴,把虞娘藏好的梨膏糖翻出来,用手抓了几把,吃得嘴角沾满糖霜。
陆萱也拿了一颗含在嘴里:“日后我不能来找你玩了,我跟阿姐要去汴京住。”
离姐儿听着话,边嚼糖边撇嘴:“那你乞巧节不跟我一起吃巧果了吗?还有酥糖。也不放花灯,玩磨喝乐了?”
虞娘整日说离姐儿胖,叫她管管嘴,但其实离姐儿身形很好,虽不是时下流行的纤细身材,放在大唐也称得上是丰腴。这会儿撇嘴,柳眉一皱,还颇有美人之资。
不过很快眉头舒展开,语气欢快:“那我去汴京找你玩。”
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离姐儿把梨膏糖放在糖盒里,到柜子找出两个素锦荷包来,一个递给陆萱:“这个给你,可别丢了,不然我们就认不出彼此了。”
离姐儿最近淘了本话本,跟人分别时要互送信物,多年后重逢凭此物认出对方,她觉得很有趣,就打算效仿。陆萱也收好,跟她发誓绝对不会弄丢。
院里还剩下小黄,陆琼便把它卖给邻人,换来三十文钱,到夜里早早歇下。
次日天蒙蒙亮,陆琼便醒了,除了要做紫苏饮,还加了桂花糕,样式不重,才能吸引更多客人。
陆萱昨夜被离姐儿留宿,这档口还没回来,不过也不碍事,她一人就能做好。
桂花糕也叫广寒糕,陆琼将桂花洗净,撒上甘草水,跟盆里面粉一起和好,再撒上糖倒入模具,便上锅蒸。
陆琼转手又去做葱油饼,当做赶路的干粮。先调油酥,碗里倒入清水、面粉、猪油、盐,筷子搅拌均匀,面粉掺盐揉成团,擀成饼状,抹上油酥和葱花,卷起来压扁,放锅里烙至两面金黄。
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薄脆咸香,稍不留意整个都吃完了,装几个到食盒里留在路上吃。陆萱也赶巧回来,睡眼惺忪,定是跟离姐儿聊到半夜了,陆琼洗净手也叫她去洗漱:“趁热赶快吃,我们也要出门了。”
陆萱眯眼点点头,还没清醒。
陆琼也不管她,把锅里糕点切成一块块,分装进食盒里,桂花香四溢,她们也该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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