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周一，应薇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日常，带完早读后，早上只有一门隔壁班的语文课，她的其他课集中在下午。
下午满课，早上也自在不了多少，应薇需要批改刚收上来的作业，和看小孩们天马行空的周记。
有些故事很好玩儿，有些故事很头疼，字体宛若蛇在地上爬，或像火柴人拼拼凑凑。
除此之外，应薇还要回复班级群里各个学生家长。
家长们平常请假，怕打电话打扰她上课，会直接在家长群里圈她，告诉她孩子生病，今天不来上课。
应薇看到，会回好的，并送上祝福语言，希望某某同学早日恢复强壮的身体云云。
知道这位新来的班主任好说话，久而久之，家长们也不再骗她了。
今天有个家长直言，下雪了，要带孩子去滑雪。
通常应薇看到这种信息，都会叹一口气，学生不来上课，老师们讲课可不会为迁就某个同学而暂停进度，学生跟不上知识点，期末出成绩，主任又得找她谈话。
偏偏她带的是升学班，哪怕是一体化，小升初也是有难度的，会筛选掉一部分人。
这所学校的竞争力不低，因着师资力量强，很多家长在孩子幼升小就想进入这所学校，幼升小挤不进来没关系，小升初还有希望，到初升高，难度大大提升。
不过也只是叹一口气，应薇便开始机械回复：好的，祝玩得开心。不同父母稍加润色行文。
十二岁正是敏感的年纪，父母多加陪伴是好事，有助于学生成长，应薇是这样想的。
只是，各有需要面对的生活难题。应薇放下手机，端起随行杯，扭开杯子，发现没水了，她刚起身，想去倒水，门口便蹿进来一个人。
她班上的班长，脸色急切。
“不好了，老师，元灿宁和陈量霖打起来了！”
24.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多处擦伤，最严重是流了鼻血，检查过了，鼻子没问题。”走廊里，陈量霖父亲的助理正在打电话，知会陈量霖的父亲，“是，元家的孩子。对，元家还没来人。班主任？在的。”助力边说，边朝病房里看，那位与两个小朋友沟通的女人。
应薇上班习惯把黑发盘起，瞧着比披发严肃。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的过道，听两位学生争先恐后的辩论，唯恐语速慢了、声音小了，是自己的过错。
尽管魔音绕梁，应薇还是从一片混乱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明白过来，起因是元灿宁路过，撞倒陈量霖放在桌上的水杯，水杯是陈量霖的母亲送给他的，由于父母离异，陈量霖很珍惜母亲送的礼物。元灿宁捡起后，说了抱歉，陈量霖认为对方毫无诚意，且根本没有歉意，所以打了起来。
元灿宁弹得坐起，捂着红红的脸和嘴角，瞪眼，“我怎么就没诚意了？我不是捡起来，跟你道歉了吗？我又不知道这是你妈妈送的。难道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不知道大冬天的，大家穿棉袄了吗？你放在桌子上，那么边边，怪谁？你自己都不珍惜，怪谁？我要是你，真这么宝贵它，我就直接放家里保险柜！谁也别想见到！不就碰不着了？”
“你这是跟我道歉的态度？”陈量霖也坐起来，捂着鼻子跟他对峙。
两边再次魔音绕梁，应薇却忽然笑出声，吸引火力。
两个小男生看过来，沉默不说话。
应薇小声道：“不好意思。”
“老师，你笑什么？”元灿宁问。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不是故意笑的，原谅老师。”应薇双手合十，歉仄道，“不过，你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现在打也打过了，你们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俩人皆不说话。
应薇继续说：“打架打成这样，痛不痛啊？陈量霖同学，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在学校为了她送的礼物打架，她也会担心难过的。还有你，元灿宁同学，你今天过生日，要在吵架中度过吗？”
陈量霖一滞，忽然口窒窒：“你今天生日啊？”
元灿宁也愣住，“老师，你知道我今天生日啊？”
应薇说：“当然知道，你们是我的学生。”
“应老师。”门口传来陈父助理的声音。
应薇瞅过去一眼，又扫回来，对两位学生说：“家长来之前，你们先商量好解决方法，好吗？你们快跟老师一样高了，该有的担当，自己担起来，该道歉的道歉，你们两个都有错。”
“知道了，老师。”陈量霖应声。
应薇起身向门口走去。这种小打小闹，在她的职业生涯里，算不了什么。据她了解，两个学生平日性格开朗，好说话，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比较容易画上句号。
倘若让两边家长来解决问题，出面的就不是她，而是校长了。应薇不想初来乍到便劳师动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
25.
元灿宁的家长最终还是没有来，不过好在两位学生握手言和，各自医药费自理，也算是两不相欠。
陈父助理把陈量霖先接走，应薇在病房里陪元灿宁，等他家里派人来把他接走。
元灿宁和老师共处一室，十分尴尬，坐不舒服，躺也不是。
他说：“老师，你先回学校没关系的。”
应薇正在和元灿宁的母亲手机沟通，闻言抬头，心下了然，说：“你好好休息，老师在外面，有什么叫我。”
元灿宁更无措了，想说你还是走吧，不要管我。
然应薇刚走出两步，还是没忍住，回头对学生说：“让接你的人，路上买冰袋，你现在脸肿的，晚上开派对，会很困扰吧？”
元灿宁错愕捂脸，大惊失色。应薇刚关上门，他便拿起枕头，重捶发泄。他准备半年的生日派对！都怪陈量霖！
26.
应薇到走廊，点击元灿宁母亲发来的语音。
“应老师，抱歉，我跟灿宁的父亲都不在海市，我会让孩子表舅过去接他。”
“好的。灿宁同学的表舅姓什么呢？”应薇敲字回复，确认信息。
“姓池。”对方打字回复。
这个字眼跳到眼帘下，应薇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不祥的预感得到应验。
医院白墙绿砖白炽灯，应薇坐在排椅上，听到皮鞋踩在瓷白地板上的实音，厚重鞋底在地上砸出摄人心魄的闷响。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应薇下意识循声望去。那人从转角出来，一身黑西装，西装没有系扣，应薇一眼定睛他的双排扣束腰，恰到好处的胸肌和他劲瘦的腰，脑海里频频闪过混乱画面，她知道这束腰下的腰腹多么漂亮，多么厉害。应薇呼吸一滞，再也挪不开视线。
直到池翦到她视线一米内，应薇才匆忙低头，后悔今日没披发，实在难堪，头发尚能遮上一遮。
“薇薇老师。”他嘴边轻轻念着，从门上的透明隔板望进去，确认表外甥在，背对着门睡觉。他低笑一声，回头看她，“见到学生家长，也不打招呼？”
应薇抬起头来，对上他谑而不虐的眼神，有点呆呆的，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慢吞吞站起来，小声道：“那你跟元灿宁同学说一声，我先回学校了。如果他明天要请假，让他父母跟我说。”
“这就走了？”
应薇有点紧张，挪不开脚步，盯着他，不太有表情地说：“池先生有事？”
“原来你知道我姓池？”池翦靠在门边墙上，细细地看她通勤装扮，好一会儿，抬眼看她，忽然问，“今晚空吗？”
应薇有点意外，感觉棘手，难办。
她正要想借口说没有。
“没问你。”
那你问谁。应薇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看哪里，脸渐渐升温。
“空吗？”
“……”应薇赧然看他，“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池翦得逞地笑了一下，心情似乎才变得有些不错，“好啊。”
他从西装内衬拿出钱夹，从里取出一张门卡，逐步靠近时，应薇没躲，外衣领子被拉开时，也没躲，池翦看到她今天穿的款式，很漂亮，两捧白团托在一起，正放松舒适地待在里边，随着主人心跳受制于人，而剧烈起伏。
走廊尽头的窗户，不知何时在下鹅毛大雪。应薇背靠墙，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却没隔绝开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木质香，淡淡的烟草味，再与他的体香糅合在一块儿，很好闻，不合时宜让应薇想起那块羊绒毯，触感柔软细腻，有太阳暴晒过后的温暖，无端让人生出安全感来。
池翦将门卡插进两捧白团的缝隙中，应薇几乎分不清是自己的心口更热，还是他的卡温度更高。他的眼神也变得柔软温和，与他无礼动作相悖，而他声音轻轻地，很有礼貌的样子，对应薇说：“晚上见，薇薇老师。”
池总不会在这方面尊重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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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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