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还未完全褪去,浓稠的黑暗如墨般笼罩着整个营地,寒风呼啸着穿梭在营帐之间,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一道尖锐又粗暴的呵斥声响起,“沈璃,还不起床,想偷懒吗!”
沈璃在睡梦中被这声音猛地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慌乱地从冰冷潮湿的稻草铺上爬起,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便匆匆朝着马厩奔去。
身后,几个监工聚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沈璃匆忙的背影,脸上满是嫌恶与不屑。瘦高个监工撇了撇嘴,冷笑着说:“这丫头,本是育马名门出身,往日里多风光,可如今成了罪臣之女,还不是得在咱们手底下吃苦。”
矮胖的监工啐了一口,哼道:“育马名门又怎样?犯了罪还不是啥都没了。不过她那养马的本事倒是还有点用,可别哪天使坏把马给折腾死了。”
年长些的监工眯着眼,若有所思道:“听说她祖上养的马那是名震四方,连皇上都称赞过。可惜啊,一朝获罪,全家遭殃。在这军营,咱得好好‘关照’她,别让她有机会翻身。” 几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恶意。
沈璃赶到马厩,堆积如山的马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一股恶臭直钻鼻腔,熏得她几近窒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不得不强忍着,生怕吐出来又会招来监工的打骂。
她颤抖着双手,抄起墙角那把沉重的铲子。铲子的木柄粗糙且冰冷,磨得她手心生疼。她又不敢停下,只能咬着牙,机械地重复着铲粪的动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落下。
天色微明,沈璃便已在马厩中忙碌了许久,她直起酸痛的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咕噜声。从破晓忙到现在,她早已饥肠辘辘,满心期待着能去聚灶营吃口热乎饭。
她刚走出马厩没几步,矮胖的监工牵着他那匹膘肥体壮的马,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想吃饭?就这么走了?” 监工瓮声瓮气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
沈璃心中一沉,却还是强忍着不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已经把马厩打扫完了,现在是吃饭时间,我想去吃点东西。”
监工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那肥胖的身躯晃了晃,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打扫完了?谁知道你干没干好,说不定偷懒了呢。想吃饭,先把马喂了。” 说着,他将缰绳猛地一甩,重重地落在沈璃面前,恶狠狠地吼道:“这马今儿个要是伺候不好,有你好受的!”
沈璃紧咬下唇,眼眶泛红,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过缰绳。她拿起刷子,轻柔地为马梳理毛发,每一下动作都极为谨慎,生怕有半点差池。梳理完毛发,她又赶忙去挑选新鲜的草料,捧到马嘴边。
可监工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他皱着眉头,围着马转了一圈,突然大声喝道:“这草料能吃?你是不是故意想饿死我的马!” 沈璃急忙解释:“这草料都是今早刚割的,绝对新鲜……” 话还没说完,监工就打断道:“少废话!”
紧接着,他又走到马厩旁,这里沈璃刚清扫过,地面还微微湿润。监工却一脚踩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叫嚷道:“瞧瞧这马厩,脏成什么样,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干活!” 说着,他猛地转身,一脚踢向沈璃刚清理好的水桶。“哗啦” 一声巨响,水桶翻倒,桶里的水如汹涌的潮水般向沈璃扑去,瞬间将她的衣衫全部浸湿。
周围的士兵们闻声纷纷围拢过来,看到这一幕,不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哄堂大笑。
沈璃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方才还喧闹的周遭,此刻在她耳中却只剩下那刺耳的哄笑声。
她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与不甘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在无数双戏谑目光的注视下,沈璃紧咬下唇,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双手,捡起那被踢翻在地的水桶。这一刻,周围的嘲笑声似乎更加响亮了……
来到伙房,用餐的士兵们早已散去,只剩下空荡荡的灶台和零散摆放的桌椅。伙房的角落里,放着一碗早已冷掉的干饭,那是其他士兵吃剩下的。沈璃望着这碗干饭,心中五味杂陈。她缓缓伸出手,拿起那粗糙的碗筷,手还在微微颤抖,她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将碗端到嘴边,艰难地咽下一口干饭。
干饭粗糙干涩,如同沙子般摩擦着她的喉咙,难以下咽,但她顾不上这些。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远处的山峦在沙尘中若隐若现,营门两侧的瞭望塔上,旗帜在狂风中奋力舞动,发出 “猎猎” 声响,一阵沉闷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伙房外,士兵们毕恭毕敬的 “将军好” 问候声响起。
沈璃正就着咸菜吞咽着粗粝干饭,听到声响,动作猛地一滞,手中那缺了口的碗筷停在唇边。她瞪大双眼,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将军?!将军手握重权,能改变一切,这或许是自己洗清家族冤屈的唯一契机。
哪怕机会渺茫……
沈璃匆忙放下碗筷,抬手胡乱抹了把嘴,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发丝与满是污渍的衣衫,便朝着伙房门口快步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矮胖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监工眉头拧成一个 “川” 字,眼中满是嫌恶与警告:“你这罪臣之女,想干什么?”
沈璃攥紧衣角,鼓起勇气说道:“我…… 我想求见将军。”
监工嗤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就你?也配见将军?别做白日梦了,赶紧滚回你的马厩!” 说罢,他伸出粗壮如树干的胳膊,一把揪住沈璃的衣领,像拎小鸡般将她往后拖。
沈璃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着,双手乱挥,喊道:“放开我!我要见将军!” 但她的反抗在监工的蛮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监工拖着沈璃一路来到伙房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狠狠甩在地上。她的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擦破,鲜血渗了出来,膝盖也传来钻心的疼痛。
监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双眼瞪得滚圆,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扭曲,活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恶兽。他高高举起粗壮的手臂,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握成拳,眼看就要朝着沈璃的脑袋砸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罪臣之女,是活腻歪了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地报告:“王监工,将军…… 将军要见你。”
监工高举的拳头猛地顿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原本凶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缓缓放下手臂,目光狠狠地在沈璃身上剜了一眼,咬着牙说道:“哼,算你今天运气好,将军召见老子,等老子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说完,监工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急匆匆地跟着士兵走了,只留下沈璃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马厩依旧如平常,马儿悠闲地咀嚼草料。
沈璃双手用力撑着地面起身,抬手随意地在脸上一抹,目光急切地扫向远处悬挂的日晷,光影的移动似催命符,每一秒都在提醒她搬草料的时间到了,若是耽误了,免不了又是一次责罚。
马厩的通风口处,不知何时被大风吹落的杂物堵塞,空气流通骤然受阻。闷热与潮湿的气息迅速在马厩内蔓延,马匹们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它们频繁地甩动尾巴,蹄子在地面上焦躁地刨动。
将军那匹平日里最为温顺的骏马,也显得有些烦躁,它不时地抬起头,鼻孔张合,大口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负责清理马厩的士兵,在搬运草料时不小心打翻了一桶用于驱虫的药剂。刺鼻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那味道辛辣且刺鼻,直钻马匹们的鼻腔。骏马被这股强烈的气味刺激得连连打喷嚏,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恐惧。
马厩的角落里,一只老鼠慌不择路地逃窜出来,黑色的身影在昏暗的马厩内一闪而过。骏马本就因闷热、药味而神经紧绷,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彻底让它失去了控制。
它猛地扬起前蹄,高高跃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随后,它在马厩内横冲直撞,强壮的身躯撞向围栏,发出 “砰砰” 的巨响,围栏上的木板被撞得摇摇欲坠。其他马匹被它的疯狂举动吓得惊慌失措,纷纷跟着惊跑、嘶鸣。整个马厩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草料被踢得到处都是,水桶也被撞翻,水流满地。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张牙舞爪地扬起漫天的沙尘。军营里的旗帜在狂风中疯狂地舞动,发出 “啪啪” 的巨响,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动,震得人心惶惶。
就在这一片混乱与喧嚣之中,一声惊恐的大喊骤然响起:“马匹失控了!马匹失控了!快让开!快让开!” 紧接着,“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士兵们的叫嚷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此时,沈璃正吃力地搬运着草料,听到外面杂乱的声响,她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走出仓库。只见马厩方向一片狼藉,马匹们如同发了疯一般,四处狂奔。
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骏马,它双眼圆睁,眼白部分布满血丝,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胡乱踢踏,发出阵阵嘶鸣。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躲避,无人敢上前靠近,生怕被这发狂的马匹伤到。一旦这匹马受伤,以将军那火爆的脾气,势必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在场的人恐怕都难以幸免。
就在众人都手足无措之时,沈璃赶到了现场。她目光敏锐,一眼便捕捉到了马眼中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沈璃心中一阵不忍,她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便不顾危险地朝着那匹受惊的马慢慢走去。此时,狂风如刀割般刮过她的脸颊,沙尘迷得她双眼生疼,但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忍不住喊道:“这谁啊?疯了吗?别过去,太危险了!”但沈璃仿若未闻,脚步坚定。
她一边缓缓靠近,一边轻声地对着马哼唱着,那声音轻柔舒缓,似潺潺溪流,又似日暖微风。“别怕,别怕……”她的声音温柔且充满安抚的力量,试图穿透狂风与喧嚣,传入马的耳中。
当距离马只有几步之遥时,沈璃停下脚步,缓缓伸出手,手掌心朝上,让马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没有恶意。马依旧警惕地盯着她,身体在狂风中微微颤抖,随时准备再次暴起。
沈璃的眼神始终温柔且坚定,与马的目光对视着,她轻声说道:“乖,我不会伤害你,放松……”
慢慢地,马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疯狂地挣扎。沈璃抓住时机,轻轻向前挪动脚步,将手慢慢放在马的脖颈处,开始温柔地抚摸着,从脖颈一直顺着马背往下,动作轻柔而有节奏。狂风依旧在肆虐,但沈璃的手却稳如泰山,没有丝毫颤抖。
随着她的抚摸,马的呼吸逐渐平稳,眼中的恐惧也慢慢褪去。最终,这匹受惊发狂的马在沈璃的安抚下,彻底安静了下来,它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沈璃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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