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伏宇雪信思索着出路。
这种结界是有限制的,七天内无人出入,且未被最高权限人设定为出行状态,就会恢复出厂设置。
所以,他只要在祖宅里面呆满七天,就能到外面求援了。
秽会污染所有有生命的存在,走在空荡的祖宅内,伏宇雪信不禁双臂合拢,手在肘部摩擦着。
伏宇祖宅里的物资足够让伏宇雪信撑过七天。
推开虚掩的门,伏宇雪信走进屋,绕过地上的血水,拉开冰箱,取出一袋面包。
他又走到血水前,弯下腰去,嘴里呢喃的不知是对于擅闯擅拿的抱歉,还是对于食物供给的谢意。
末了,他又将室内的一切恢复好,带着面包走向正门。
已经是第五天了,再过两天,他就能出去了。
还有两天,真的,快过去了。
回到大门边坐下,伏宇雪信小口小口咬着面包。
早在第一天的时候,他就把能做的都做了。
信息库被洗劫,储存卡散落满地。终端被毁,就算没有,结界还有对外的信号屏蔽功能。
什么都没有,整个伏宇宅,能找的他都找遍了,一点——那怕只是一字一句——线索都没有。
好像此刻,他唯一能做的、能称的上有意义的,就只有进食。
进食是为了维系生命,伏宇雪信此刻却找不到维系自己生命的意义。
他为什么要出去?去面对他人的怜悯,和对自己无知的鄙夷吗?
去接受外来者想尽办法清除祖宅的秽,新的领导人入住吗?
他无法想象有人搬进自己家的样子。
这间屋子好像,就该只有父亲,母亲,哥哥和伏宇雪信。
可是啊,被秽污染的人,要么异变成蚀化人,要么变成血水,母亲的银发尚且躺在血水内,父亲也拥有在异变前自尽的气节。
哥哥那样优秀,无论是成为血水还是黑雾,他都同母亲或父亲在一处。
只有他带着悲戚的祝愿,停留在世间。
有一只白色的蝴蝶悄悄落在他头顶,化为细碎流光没入孩童发间。
伏宇雪信突然想起来,有俟夜,他的第一个朋友。
母亲之前还跟自己说过,要保护好俟夜。
那家伙又笨又呆,还因为体质原因被嫌弃着,没了自己可怎么办?
他,是要保护俟夜的。俟夜,是需要他的。
想到这,伏宇雪信忽然站起来。
太过突然的动作让发麻的腿脚向大脑抗议。伏宇雪信摇晃着,撑住门框站稳,再一次地,试探着向门伸出手。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感到被结界抗拒的电击感。
门,开了。
他冲出去,迎着刺眼的阳光,随手扯住了一位路人的衣袖:“俟夜呢?”
被拉住的人眼睛愕然睁大,将袖子从伏宇雪信手里撤出来,快速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不愧是前族长之子,失踪十天还能活着,福大命大……”
“俟夜呢?”伏宇雪信音量抬高,重复了一遍,带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急躁。
那人的神色变了,从浮夸的激动转为了切实的怜悯,他站在那,低头看着伏宇雪信,遮住了所有光:“俟夜是谁?没有这个人啊,小少爷是不是记错了……”
阴影将伏宇雪信完全笼罩。八岁的孩童僵在原地。
他不信邪地拉住一个又一个人,得到的,都是那古怪而带着怜悯的神色,和那千篇一律的答复:
没有这个人。
那些人的语气或温柔或不耐,但在伏宇雪信眼中,却俱是如同魔鬼那寓意绝望的号角。
在松开不知第几个被他拉住的人后,他忽然逃命般地奔回伏宇宅,躲进了最开始醒来时的衣柜里,蜷成一团。
在怎么被保护,伏宇雪信毕竟是族长幼子。接下来的一切,都像伏宇雪信预料中那样。
被安排进一间方便拍摄的公寓;
目送那些人像清除污垢那样将血水清理,将那四百于人最后存在的证明抹去,连同他们死前的决绝一道;
看着新领导人意气风发地在伏宇祖宅门口剪彩,之后不时被拉去做慈善采访,看着新领导人在旁边涕泗横流,从不耐到麻木……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前代遗留的吉祥物。
他又在不知目的的训练着。
他不知是否还能找到哥哥所说的、变强的意义,但这的确是目前他所能做的、唯一他认为有意义的事。
成年后,他去了神无垢,在那里成了顶尖的存在。
后来,他找到了秽的源头,将其毁灭后,离开了神无垢,于秽依旧肆行的世界游历。
很多年后,他来到一个完全被黑雾包裹的星球,那里有一棵参天古树,神奇地没有受污染。
他于树下休息,梦见了一个人……
梦里的呼唤,明快响亮。
“雪信!快醒醒,怎么办我闯祸了嗷呜……”随着叫喊声越来越响,伏宇雪信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是梦啊。他这么判断,也抱着这样的希望,睁开了眼。
他躺在衣柜里,衣柜的门大开着,旁边立了只俟夜,俟夜的巴掌正要往他脸上招呼。
“停……”伏宇雪信觉得每一寸血管都疼得厉害,说话都很费力。
这回真不是梦了。他苦笑着,声音哑得完全不像个孩童:“你闯什么祸了?”
俟夜看上去快哭了,语无伦次道:“就……就灵能暴动,这次暴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厉害,就……把琴桐阿姨他们都冻住了!”
这,倒真的没想到,他还以为顶多碗碟碎了这样的小事呢。
压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溺爱小孩心理,伏宇雪信伸出手:“你扶我一下。”
俟夜忙憋住将落未落的眼泪,轻轻地帮伏宇雪信支起身子:“雪信,你是不是不舒服……这是什么?”
伏宇雪信顺着俟夜的视线低下头去,一支空试管和一枚白色的储存卡从怀里掉了出来。
因为全身都**辣的疼,触觉仿佛都消失了,他刚才竟是没注意到这个。
伏宇雪信攥紧了储存卡。
他听伏宇宁安说过,白色的储存卡在伏宇家代表着最高机密,往下依次是蓝黄红黑。
为了确定这张卡的重要性,他将那张储存卡翻了个面,果不其然,卡面上有一个羽翼状标记。
这便是一个障眼法了。
毕竟,哪来那么多最高机密,大部分人肯定会从最少的种类开始看。
故而,伏宇家的信息库中,白色储存卡的数目排中间,上面分别标记着月亮,游鱼,羽翼,月亮代表有用的普通信息,游鱼代表无用的诱导信息,羽翼代表真正的机密信息。
伏宇雪信环视四周,监控器依旧在不起眼的地方闪烁着,另一头也许就是未知的敌人。
那这些信息便不适合在这看。
想到昨晚……也许不是昨晚的梦,伏宇雪信转向俟夜:“你能去大门那看一下吗?哪个都可以。”
俟夜重重点头,拍拍自己的胸脯,转身跑了出去。
伏宇雪信缓缓起身,拖着自己的肢体朝客厅慢慢挪去。
有些事,还是自己面对为好。
与梦中那猩红刺眼的血水不同,客厅里,是两块冰,静立在那,贴在一起。内里,分别是伏宇琴桐和伏宇岳仁。
伏宇琴桐的右脸上有个血洞,像绽放后正在**的曼陀罗花。
伏宇岳仁则肤色泛黑,带着紫红的斑块,血管微微凸起,俨然是成为蚀化人的前兆。
虽然知道一旦寒冰融化,秽对父母的侵蚀就会继续,但伏宇雪信还是忍不住庆幸。
这比梦里的血水好太多了,但,哥哥呢?
“雪信,门锁了,我推不开!”俟夜冲进屋内。
伏宇雪信点头,心里对那个梦的注意度又高了一层。
梦中自己在祖宅行动五天出去的,被其他人告知失踪十天,也就意味着梦里自己昏睡了五天,有什么人在自己开始昏睡后的第三天进入了伏宇祖宅。
而这个人大概率就是害了伏宇族的凶手!
想起那个没有俟夜的世界,伏宇雪信不禁抬眼端详着身旁的小孩。忽然,他皱起眉头。
总觉得,俟夜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依稀想起,学校里那些好像说的是“俟夜那个怪物居然请了三天假”。那么既然俟夜来找了自己,今天是自己昏迷的第几天?
伏宇雪信忽然握住俟夜的手腕,顿了一下,轻声道:“俟夜,你怎么来了?”希望今天不要是第三天……
俟夜咧咧嘴,将手稍稍抽离后反手回握住伏宇雪信的手,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慢慢浮现:
“哎嘿,我昨天不是请假了嘛,就因为灵能暴动的事。因为这次状态奇怪,打算去学校找你说一下,结果听说你翘课了,我就也翘课过来啦!”
那还好,是第一天。伏宇雪信稍稍放松:“等等,我记得你请了三天假?”
俟夜扬起脑袋,鼻子翘得老高:“对啊,我也是会找规律的嘛。”
终于注意到俟夜手腕上的淤青,伏宇雪信手上力道微松:“状态奇怪是什么意思?”
“灵力一直外泄,然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然我打算昨晚来找你的。”
“现在还在泄。”伏宇雪信感受着周围细小的灵能流,抿紧了唇。
俟夜悻悻点头:“是啊。你说我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过会儿岳仁叔叔就成雪山了?”
“不会,别瞎想。”伏宇雪信倚在墙上,心里敲俟夜脑袋的**同身体的疼痛斗争着。他继续道:“俟夜,你去冰箱取些吃的,带去你躲风星叔那回找到的地方,我们要准备一个游戏。”
伏宇风星是个颇为豪爽的壮汉,自从认识了俟夜后,就坚定地想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培养。
自从被迫举了一天铁后,俟夜一见到伏宇风星就会开始神庙逃亡。
某次俟夜躲到了神树上,发现了一个较大的洞穴。
自此,这个洞穴正式被征用为两个小朋友的秘密基地。
目送俟夜提个篮子哒哒跑出去后,伏宇雪信找了一个滤水杯和两枚净水珠,又从旅游用的包里取了被子、防潮垫各一张。
他抱着这些东西,一脚重一脚轻地走向神树。俟夜已经在那里等了,笑着朝他晃了晃手里满当当的篮子。
神树长在圣池中央,粗壮的根系遍布水下,不时露出水面,形成一个个梅花桩一样的存在。
圣池越接近中央越深,所幸两人底子都不错,都带着一堆东西,一个浑身剧痛一个四肢无力,即便摇摇晃晃也都没掉下去。
俟夜挎着篮子提着迷你便当盒,小猴子似的攀上巨树窜进树冠,转瞬没了踪影。
伏宇雪信整理着手中的物品,用左臂抱住后就要向树上爬。
忽然,一只小短腿探了出来。随即,俟夜将篮子抛下,空篮子被一根绳吊着。小短腿一荡一荡,篮子被绳子带着,也一荡一荡,那意思不言而喻。
被俟夜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体贴哽住,看着那条小短腿,伏宇雪信拼命压住笑的**。
他将怀里的东西放进篮子,轻轻拽了下绳子,那个篮子就慢悠悠升了上去。
伏宇雪信仰头,数十米高的树忽然成了一个难以克服的困难。
他活动着痛得发麻的四肢,屏气凝神,伸手撑住粗糙的树皮。
就在伏宇雪信将要到达第一个树杈时,脚踝骤痛脱力踩空。他急忙另一只脚用力一蹬,胳膊拼命上伸,随着其后的下落,指尖死死扣住树杈处的平面。
“雪信,你好慢啊!”俟夜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已经进入了树干。
怎么能让笨蛋担心呢?
伏宇雪信低头看向悬在空中的双腿,闭紧眼,双手再度发力,将大半个身子送到了安全处。
神树的主树干很粗,哪怕是最细的分叉处,也有五平方米左右的截面。
角落处有一个洞,狭窄扭曲,十岁小孩都要挤进去,显然是最合适的藏身之处。
仰躺在树杈处休息片刻后,伏宇雪信翻身跳了下去。
毕竟是树的内部,非常潮湿。俟夜正在铺防潮垫,从“墙壁”到“地板”,刚好铺满一个二面角。
俟夜笑眼弯弯,盘腿坐在刚铺好的垫子上:“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睡吗?我带了暖灯!”
伏宇雪信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俟夜已经点好暖灯美滋滋地准备睡觉了。
也许是因为只有一床被子,他还特意往伏宇雪信身边靠了靠,裹着被子抱住伏宇雪信,闭上了眼。
听着耳边软糯规律的呼噜声,伏宇雪信扒下俟夜的胳膊。
借着暖灯的光,伏宇雪信先察看空试管。试管上有一行小字:KH723-27149
他又拿出储存卡,轻轻掰开。
储存卡里是一摞纸,足有一米高。这种纸专门对各种扫描仪进行反摧毁。
第一张纸的顶部写着:KH1-1,我们开始了对秽的研究。日期3952.1.10——那是历史上秽出现后的一个月。
那这摞纸非常可能就是针对秽的研究报告。
他飞速翻看着,逐渐找到了规律。
KH后的那串数字,前半部分是研究方向的编号,后半部分则是实验次数。
那便没有看十年前的东西的必要了。
最近十年的的研究从KH693开始,大部分由伏宇琴桐主持,证明了秽的运作模式与病毒相似。
而在KH700后,所有研究都有关一个项目——疫苗。
然后,他看到了KH722-3848——722方向的最后一次实验,负责人为伏宇武良,终止原因:
隐瞒实验主材料:“俟夜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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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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