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我看你是偷懒偷上瘾,怕我责罚你,寻出这么个欠揍的理由,这世上有没有鬼我是不知道,可我看,你是想早点当鬼了!给我把他捉——”就在牡丹发火的时候,一个老婆子忽然面色发白,慌忙拉住牡丹的手,“牡丹娘子,且等等!”
牡丹闻声回头,只见那老婆子颤着嗓音,“夫人她生前最爱穿的,不就是……藕荷色的衣服吗?”
牡丹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她都死了八年了,若是有怨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这会儿出现干什么。依我看,就是这群不上心的东西,见咱们府如今冷清了,人也懒惰了,手脚也不干净了,心里也开始想着寻退路了,是不是!”
“娘子!牡丹娘子,我冤枉啊!我真的——”那下人立刻从口袋里取出帕子,高举起来,“娘子你看啊!小娘能给我作证,我一直尽心竭力,就是走开了一会儿——”
那下人话音未落,婆子们手里的灯笼忽地诡异一闪,明明没有风,一下子,所有的灯笼全都灭了。一下子陷入黑暗,所有人都慌乱地叫起来,牡丹似乎也慌了神,强装着镇定怒斥:“慌什么!都给我闭嘴!拿火折子把灯点上!”
众人慌乱把灯笼重新点好后,个个都面色惨白,一人颤巍巍地开口:“你们说,今儿早上那,那马姑爷,突然溺死,是不是就是……就是夫人的魂魄,回来……回来索……”
忽地有风吹起,树叶子沙沙动了两声,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从众人身后传来,牡丹也不由得额间冒汗,回头看去,只见‘孙柳柳’提着灯笼,从身后走来。众人的脸色更白了。
“牡丹姐姐?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呢?”孙柳柳面色疑惑。牡丹上下打量一边孙柳柳,见她穿得是平常的青蓝色衣裳,转身从下人手里夺下那张帕子,递给孙柳柳,肃道:“柳姑娘,你来得正好,这小厮手上拿着你的帕子,要你作证呢。”
下人立刻跪行了几步,焦急道:“是啊!姑娘,姑娘你方才是见着我的,我在正儿八经地守夜是不是?”
“作证?谁瞧见你了,我方从院子里来,路上一个人也没瞧见。这大半夜的,你莫要说些浑话。”孙柳柳俯视着那人,冷森森笑了一下,“这帕子……分明是我昨日丢了的那条,我正要找呢,牡丹姐姐,定是这个贼人偷了去,如今事发了,还要污蔑我。”
那人高声惊慌:“这——这——如果不是你给我,那就是,是鬼给我的!是鬼偷的,怎么会是我!”
“来人,把这个下人抓起来,明儿一早打出府去。”牡丹斥道。几个婆子伸手就要去抓那下人,他立刻叫嚷:“我是刺史近身伺候的人,就是要发卖我,也得回过刺史!!”
“好啊,来人,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去见刺史,我倒要看看,刺史听了你这些胡话会怎么发落你!”
“牡丹娘子,刺史如今病着,用这种小事打扰刺史,是不是……”一个老婆子欲言又止,牡丹却不以为然,抬手捏住下人的耳朵就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冷笑道:“小事?这可不是小事,咱们姑爷可刚刚咽气,姑娘的帕子就出现在下人的手里,她可还有孩子呢!往小了说,是这小的手脚不干净,往大了说,那可是事关姑娘的名节,事关她肚子里孩子的大事!若是今儿不和刺史回禀了,查个水落石出,保不齐明儿这院子里怎么编排呢,呵,只怕杀夫都要传出来了。”牡丹把下人甩到地上,怒斥一声,“给我捆起来!”
众人顿时闹哄哄起来,捆人的捆人,报信的报信。
花园假山后,阿善站在阴暗处,静静观察着发生的一切,待牡丹捆着那下人走向刺史的院子,在黑暗中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
待她按照孙柳柳说的,避开夜巡的家丁,攀上院子后处的柳树,踩着纤细的树干,悄悄落到屋顶上,如同猫儿似得一点响动也没发出,俯身蛰伏下来。
只听身下屋子里传来孙颖的谩骂:“混账东西!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大人!大人!我真的没有说错,那一定是鬼!是鬼啊!”
只见那人被老婆子们架出去,孙柳柳也跟了出去,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吵吵嚷嚷半晌,再次归于平静。
片刻沉默后,只听牡丹的声音笑道:“大人,你且放宽心吧,就算那真是夫人的鬼魂,冤有头,债有主,也是去寻那开错了药方的老医师,不会打扰到大人头上的。而且我素来听说,这阳气重的人,阎王来了都怕,更何况是小鬼儿,大人阳气这么重,只把心呀,放回到肚子里。”
“你也给我滚!”
“好好好,我滚,大人可千万不要动气了,白日里医师可是嘱托过的,让大人不要动气动怒,只是开个玩笑嘛,我自然是知道这鬼神之说不可信的。”牡丹笑着就屋外走去,只听那孙颖又冷着声音问:“那个刚进府的丫头找到了没有。”
“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怕要么逃出去了,要么死在哪里了。”牡丹笑道,“大人若是心里烦闷,我去叫伏都尉来,陪大人比划两招?”
“……去把他叫来,若是刘忠那个老东西不放人,你就和他说,我明日要和他好好谈谈,梁坚那个狗娘养的东西,怎么又来并州了。”
“是,大人。”牡丹笑着走入院中,看着院子边站着的几个似乎是贴身伺候刺史的侍女和小厮,随手指了一个小厮,头也不回地走向院门,“除了我指的那个,剩下的人都早些去休息吧,夜深了,刺史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众人随之散去。
屋檐上,阿善抓住时机,趁着那看守的小厮打盹的时候,将绳子系在柳树上,沿着屋顶的角落,从屋檐滑落到地,藏匿在角落的阴影中,静静观察着屋内的动向,正要推窗,阿鬼忽道:“既然牡丹去叫人了,你不妨等等,等伏阳来了,再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阿善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阿鬼,他只缓缓浮向半空,沉默不语,阿善见状也收回要推窗的手,继续退回到阴影中,直到院门被推开,只见伏阳一身素白的单衣,站在寒冷的夜风中,任由风吹乱他披散的鬓发。
阿善透过墙柱的缝隙看去,有些茫然的看着伏阳走到院前,推开门,走了进去。孙颖带笑的声音响起:“伏大人,我可是好些日子都没有见你了。那老东西把你要了去,大半年了也不还给我。你就不想我吗?你这身狗皮,可还是我给你穿上的,亏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倒好,翻脸可就不认人了。”
伏阳一句话没有说,直到屋子里响起孙颖的喘息声——那种水乳交融的糜烂声音,令阿善骤然面色苍白,满眼惊惧的看向阿鬼,却只是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鬼让她等等。原来,他只听到那一句话,便都明白了。
那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一口气涌了上来,阿善浑身冷汗,身子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她捂着嘴强压着那种反胃感——阿鬼的声音响起:“阿善,该下手了。”
阿善猛地呼吸,再抬起头,看向那院子里看守的小厮,见他已经昏昏睡去,抬手将头发扯乱,从怀中取出装了鸡血的罐子,全部涂到脸上,看向身侧的阿鬼,点了点头。
刘阿鬼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化成一团黑雾,渗过墙面——不到一息,屋内的灯火,骤然熄灭。
“守夜的人呢,灯怎么全灭了!”
那守夜的小厮从梦中惊醒,俯身赶忙去找烛台和火折子,还没等抬头,早摸黑到他身后的阿善,拿起木棍就是猛挥一下——只听一声重响,那小厮脖子一歪,软软倒在了地上,晕死过去。
孙颖叫了好几声不见人,怒火中烧地穿上衣服一脚踹开门,却见院子里黑漆漆一片,无一人在。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大人,叫我?”只听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孙颖余光中感到背后有些许火光亮起,迟疑着回过头,只看到自己身后半寸处,一张带血的脸,就那么幽幽映照在火光中——
然后,火光无风自灭。
孙颖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向后跌倒在地,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竟然被吓得失禁,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浑身颤抖着吓昏了过去。
阿善立刻从腰间拿出孙柳柳交给他的,存放着孙颖常用的壮阳药丸的罐子,倒出那些药丸,一股脑全部塞进孙颖嘴里,见他已经口吐白沫,便用指头拼尽全力往他喉咙眼里塞,确保全都塞进去了,见院子外急促的脚步声多起来,立刻跑向绳子处,恰好在回头的一瞬间,与伏阳四目相对。
阿善的目光很复杂,伏阳却只是站在门旁,穿着那一身白衣,静静地注视着她。
有人踹开屋门,刹那间,众人的灯笼又一次全都熄灭了,不论那些人用火折子如何点,也点不亮那些灯笼。所有人都后背发凉,再顾不得那么多,摸黑向着院子走去——只听一人惊呼:“不,不好了!!快去叫医师!”
阿善蜷缩在屋顶上,趁着众人慌乱的时候立刻将绳子收好,一跃跳到柳树上,沿着树落下,用尽全力向远处奔跑——
每到她到一处,那一片的灯笼都会全部熄灭。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众人全都惊叫着:“鬼!有鬼来了——!”四散奔逃。倒是方便阿善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西厢房,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当阿善推开窗户,一翻跳进屋内,如同计划的那样,真正的孙柳柳今夜都会在牡丹屋内和她在一起,这屋内空无一人——便谁也不会怀疑到孙柳柳头上了。
如今要做的,便是等那孙颖气绝,让医师最后给出一个,过量服用壮阳药致使气血翻涌,又心悸受惊而猝死的死因,便能用马上风这个由头,把孙颖的死,神不知鬼不觉糊弄过去。
可是……明明她做到了,一切都按照她与孙柳柳的计划进行着。阿善走到水盆前清洗着脸上的鸡血,只觉得心里说不上的沉重。
她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用火折子将染血的地方全部烧成黑坑,将衣服藏好放到衣柜的最深处,躲坐在衣柜中,等待着明早孙柳柳回来。
黑暗中,只剩下了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师父……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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