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翎思绪中断,下意识站了起来。
他们在客厅里沉默着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盛潮歌沙哑着嗓音开口:“你要走了吗?”
池晏翎哑然,沉默后只能点点头。
“我在你手表上装了GPS和监听器,所以下午我妈找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盛潮歌声音竟然还显得很平静,“本来办完事可以立刻回来的……但我想赌一赌……如果我现在才回来,而你还在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池晏翎眼睁睁看着红意从他眼角一路蔓延开来,心脏陡然漫上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窒息。
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
“小羽,我们能不能不分开……求求你……我可以改,只要你不喜欢……我……”
“不要说了!”
池晏翎只觉得身体里莫名的疼痛在各处蔓延,他难以忍受地蜷了蜷身体,余光里盛潮歌想要上前又顿住了,身影在视线里晃悠了一下。
他勉强直着身体,看着面前的男人。
盛潮歌眼睛通红,脸上是混杂着期盼的死寂,微微低着头,看着有点说不出来的……卑微。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姿态。
池晏翎恍惚地想。
上一次也是在他提出分手的时候。
当他发现自己和盛潮歌越来越亲密熟悉——甚至同属一个空间也习以为常,对方渐渐成为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猫哥曾有点羡慕地说这是老夫老妻的平淡生活。
但池晏翎只觉得恐慌。
越温馨,越平淡,越恐慌。
好像只要一个瞬间,这一切就会翻天覆地,平淡的感情会变成无聊生活的催化剂,而他们会因为这样的感情变成另外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最终歇斯底里地伤害着对方。
他的犹豫几乎是立刻就被盛潮歌感受到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盛潮歌开始本能地……讨好他,以期继续维持这段感情,于是他把自己越缩越小,小心翼翼,温柔贤淑地照顾他。
那个时候他脸上的忐忑卑微和现在奇异的重合了。
池晏翎心里有个巨大的声音在聒噪。
看,盛潮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第一次见他,在猫哥的酒吧里,盛潮歌似乎是刚下班,西装革履,笑意疏离浅淡,盛世年轻的继承人和一众纨绔子弟有壁,无需多言就有种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效果。
在他们熟悉或不熟悉的时间里,盛潮歌举止从容礼仪优雅……像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石,名贵而沉静。
他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不能是这样的……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否则有一天激情褪去,反噬会将两个人一起拖入深渊。
池晏翎脑子里一会儿是盛潮歌低眉浅笑的样子,一会儿是他红着眼睛求他不要分开的样子,混乱中只是艰难地吐出来一句话:“盛潮歌,你不能这样……”
难以言明的复杂心绪最终只变成了这样一句拒绝。
盛潮歌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池晏翎后退一步摔进沙发的抱枕堆里,轻盈柔软的感觉蔓延上来,他像是回到了一个安全的环境,不能抑制地眼眶发热。
但脸颊和眼睛都是干燥的。
他还以为自己会哭,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自己心肠的冷硬程度。
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池晏翎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盛潮歌安静地像是呼吸都不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潮歌才轻声问道:“那你要我送你回去吗?”
虽然早有预料盛潮歌不会纠缠,但真的听到这个问题,池晏翎心头还是一阵空泛。
整个人都有点提不起力气。
但也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他想。
他们这次在一起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分开这样稀里糊涂的也好,就当是朋友借住了一段时间。
于是他坐起身子,收敛好情绪,勉强露出来一个轻巧的笑:“好啊,那就麻烦盛总了。”
盛潮歌眼尾的红痕消了一些,看着平静了不少:“那吃了饭再走?”
在池晏翎说话前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践行。”
池晏翎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沉默地点点头。
盛潮歌也没再说话,沉默地进屋简单弄了一碗面条,等池晏翎吃完,就准备送他离开。
等真到了这个时候,池晏翎才发现,他竟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他在盛潮歌这里住了两三个月,所有东西都是他习惯的——而这些都是盛潮歌重新准备的,他就只带了几件贴身的衣物——所以走的时候,他甚至只需要拿上手机。
他又一次感受他这人对他上心,然后又一次在那种恐慌中懦弱地离开。
他内心对自己充满失望,却又像溺水的人一样难以自救,最终所有思绪都掩盖在冷淡的面容下,沉默地踏上了分别的路程。
盛潮歌开得很慢,池晏翎靠在副驾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任由思绪乱飘。
看着看着,他眼皮开始重了起来。
“还有些距离,睡吧,到了我叫你。”盛潮歌轻而温柔的声音响起来,池晏翎迷迷糊糊中,闭眼睡着了。
夜晚,盛女士即将入睡时,家里来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
她在自己书房见到了盛潮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平静的脸色,开口说道:“看来池晏翎已经跟你分手了,这次还算有点出息,没有哭哭啼啼。”
盛潮歌在听到分手两个字时,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盛女士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理所当然地安排道:“既然你做不到对我的承诺,那也没有什么必要待在国内了,你收拾一下,明天去M国,以后在那边看着国外的子公司,不用回来了。”
“妈妈,一年前我和小羽分手,您要求我去国外冷静,我同意是因为不能拒绝。”盛潮歌终于出声,黑漆漆的瞳孔直直看着她,“时至今日,您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这么听话呢?”
盛女士脸色变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血缘上的孩子,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她想到了另外一个让人害怕的结果。
“池晏翎呢,你把他怎么了?!”盛女士的语气愤怒至极,细听之下有些许的颤抖。
盛潮歌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夸张的笑容,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很安全,我又不会伤害他,您不用害怕。”
盛女士看到他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恶魔,动作极大的退后一步,直到盛潮歌收敛了嘴角的幅度,扭曲的五官恢复正常,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庞重新出现,她才勉强平静下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盛潮歌,我们家不需要第二个犯罪分子,你要敢做出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把你送进监狱!”
“放狠话之前,您还是先看下这个吧。”盛潮歌面色如常,把一沓文件放在了书桌上。
盛女士拿起来一看,是一连串的文件。
包括盛潮歌与公司多数股东达成的一致行动人协议,董事会各实权董事给出的或明或暗的承诺,还有盛世旗下诸多业务公司实控人变更为盛潮歌的记录,以及最后一部分内容,大量的专利文件和未公布的核心技术秘密,以及这些东西的公开授权声明——这是盛世之所以成为业界龙头的保障。
盛女士“唰啦”一下把这些文件甩到了盛潮歌脸上,脸色苍白:“你想干什么!”
盛潮歌微微偏头,躲开了文件的袭击,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我想您比我明白这些文件的含义,只要这些技术公布,盛世不出一年就会丧失优势,高处不胜寒,这么多年有多少人等着分食盛世这个庞然大物……妈妈,您也不想外公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一炬吧?”
盛女士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盛潮歌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要您不要再插手我和池晏翎之间的事情,这些文件就是废纸。”
盛女士气笑了:“难道我不插手他就愿意跟你在一起?!他……”
“我不在乎,”盛潮歌打断他,“他愿不愿意,我不在乎,有的是办法把人留在我身边。更何况,我给过他离开的机会了,是他自己又凑了上来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您说对吗?”
“你!”盛女士一时间只恨自己没怎么学会骂脏话。
盛潮歌继续说道:“现在整个集团都知道您病重需要休养,如果您不希望这样的消息传到外公那里,那我建议您到M国去散散心,我帮您准备了完美的度假计划。”
不待盛女士说话,他突然扬声对着门外叫道:“进来!”
一个成熟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高鼻深目,金发蓝眼。
盛女士险些忘了自己正在生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约瑟夫?!”
男人看看盛潮歌,又看看盛女士,有点尴尬又有点讨好地叫了一声:“hi,darling.”
盛女士猛然看向盛潮歌。
盛潮歌彬彬有礼地一鞠躬,看着像是个为母亲着想的好儿子:“按照您对外貌性格的喜好,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约瑟夫并训练好他,很高兴您满意这个礼物。”
盛女士不自觉捂了捂胸口,只觉得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
盛潮歌看了一眼约瑟夫,男人十分自觉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想扶着盛女士坐下休息,却被她一把甩开。
约瑟夫没有反抗,反而走进几步拿到了盛女士的手机,然后退到了一边。
联系外界的方式就这么消失,盛女士也不再挣扎,她撑住桌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出声:“我真是低估你了,当初就该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据我所知,我会出生是因为您当时的身体无法引产,所以倒也不用因为我的出生苛责您自己。”盛潮歌说得异常善解人意,盛女士又是被气得咬牙。
但盛潮歌也不在乎,他淡淡道:“只要您安心休养,少管闲事,我会继续当您最完美的职业经理人,保证盛世未来利润的持续增长,然后把整个集团完好无缺地交到您最后属意的继承人手中。届时盛家不会有我这个污点,外公的心血也能保存,双赢不是吗?”
书房内一时安静。
过了一会儿,盛女士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常态,她定定看着盛潮歌,突然笑了起来:“盛潮歌,如果池晏翎像当初的我一样,一定不妥协呢?你要像你爸爸对我一样,杀了他吗?”
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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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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