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芊芊。”君璃念着这个名字
这就和兰叶听到的传言对上了，这座白塔果然是温家的。
周围的墙壁全是血字和深深的血色抓痕：
杀杀杀！
杀尽天下负心人！
兰叶被这凌厉的字迹震慑了一刻，心道，看来被困在这里的鬼魂怨气不轻。
君璃继续往阁楼之上走去，只见最上方的花坛居然栽种着大片大片血色妖冶的血枯草。
这种放眼六界都难寻一朵的花，居然如此恣意地成片盛开在这白塔顶楼的黑暗中。
这血枯草的生长条件十分严苛，如果不施特定的法术辅以大量法力，则必需日日用人的鲜血浇灌，一日不浇便会干枯而死。
这种花草既不能作药也不能炼毒，只能用作饲养蛊虫。
不出君璃所料的话，那附骨蛭便是用这血枯草炼出的蛊虫。
兰叶扒开花圃中新鲜的泥土，只见那底下居然是成堆的腐烂尸体，每一处皮肉上都爬满了无数蛆虫。
眼睛，嘴唇等柔嫩部分已经被蛆虫蚕食殆尽，每一具死/尸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
“你们还是找到这里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施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微笑着，空灵的声音在昏暗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不同于设想之中的七十岁老妪模样，那人竟然是个最多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
她一身长袍衣衫，看款式，应该是未出阁女子的装扮。
淡紫色的齐胸小襦裙，上面用金线绣着数朵金丝菊，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破旧，却依旧能看出那是一件价格不菲的裙子。
她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呼吸起伏，显然已经是非人族类了。
但是尽管如此，依旧能看出她生前的容颜姣好。
“好一个出色的蛊术师，险些让你这么悄无声息地灭了一个国。”
君璃冷笑着瞬移至她身后，眨眼间凌霄剑已经抵住了她的脖颈处。
“公主殿下，别着急，既是被发现了，我便不会跑了，我一个弱女子，更不懂什么功夫，您何必如此对我。”
她一惊一乍，语气极度矫揉，听得兰叶浑身泛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被识破身份，君璃一怔，却又立马恢复如常。
“你谦虚了，阁下足不出户，却一步看尽千里。屈居此处倒是委屈你了。”君璃讥讽道。
那女子被人抵着命脉也依旧不慌不乱，而是笑得十分开怀：“你既然不反驳，那便是承认了，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吗？”
“劝你不要拖延时间，我不介意直接将你超度。”君璃冷声道。
那女子依旧软硬不吃，反而不怕死地向兰叶伸出手，一把挑起她的下巴，调笑道：“小妹妹，听姐姐说说话嘛。”
君璃将抵在她脖子上的剑往她脖颈处又紧了两分。
“听你说话？我为何要听你这个滥杀无数无辜百姓性命的人说话？”兰叶后退一步，鄙视道：“你根本就不是温芊芊，为何要住进她的房间？”
“无辜？！那是他们欠我的！温芊芊，那也是她自愿的！”那女子好似被掐了脖子的老母鸡一般大声叫喊道。
“你的道行起码上千年，就算你修炼随心，也已经可以在妖界占山称王了，为何偏偏要在人间祸害一方？”君璃继续追问道。
“呵，呵呵，你们是看我很可笑吗？我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他很早就死了，我为了寻他的转世，用尽了世间各种下流法子。”
“然后，你没找到他吗？”兰叶好奇问道。
那女鬼状若癫狂，笑道：“我当然找到了，我舍弃了我的名声，我的姻缘，我的一切，用尽各种痛苦万分的法子让自己容颜永驻！”
“可是不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我，不要我，拒绝和我再续前缘。”女鬼说着，眼角流下来两行悲切的泪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
兰叶心想，这件事也不能算是谁错，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罢了。
“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你真要是恨他，为什么不杀他，而是要去害其他无辜的人呢？”兰叶反驳道。
“无辜？谁无辜？我只不过想和我的爱人再续前缘而已，是他们逼我，我的父母觉得我丢脸，抛弃了我！我的邻里，觉得我疯了，唾弃我。”
“那天我正欲再次离家寻他，他们却一齐将我捂晕后，将我烧死在了我的闺房之中，还对外谎称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才将自己烧死。”
“我本是京城之中宰辅温家最尊贵貌美的名门贵女，全京城有谁人不知我温婵娟的名字？就连当朝贵臣也要让我三分！”
“我这一生做过无数善事，就连我被他的转世拒绝之后心如死灰，我也依旧广施粥棚，散尽钱财，救济难民。”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在我活着的时候感恩戴德，在我死后却又一个个骂我疯/子，荡/妇，妓/女，咒骂我怎么不早点死。”
“我死后，皇家道士说要将我的骨灰抛尸荒野至此，才能不连累家族后代的运势。”
“我一生用遍禁术秘法，死前身体已非常人，因此受我的骨灰滋养的这片土地上突然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血枯草。”
那女人提到血枯草后，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她缱绻温柔地看着花田之中盛开着的血枯草，继续道：
“我被那死道士施了法，魂魄终日被困在这片不过四方的土地之上，受风雨吹打、烈日曝晒，虚弱到几近魂飞魄散。”
“过了不知几千年，这里忽地建起一座白塔，然后谁也没想到温家竟又出了个像我这般傻的痴儿，温芊芊，自杀死的，没胆量的东西。”
她轻轻啐了一口，继续道：“她是私奔后被抓回来的，温家给了她一根白绫，她竟然跑到这白塔外自刎死了，鲜血滋养了这里的血枯草，我便又醒了过来。”
“我帮她杀了逼她去死的父亲大人，也帮她杀了她那护不住她的情郎，让他俩可以去地底下做一对鸳鸯。”
说到此处，她的神情瞬间变得十分癫狂，仿佛完成了什么值得高兴的大事一般。
兰叶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婵娟突然悲切地大哭起来，哭得浑身都在颤抖：“他们都解脱了，解脱了！只有我！只有我的魂魄还被困在这阴森的白塔之中迟迟不能转世。”
君璃冷笑道：“狡辩之词何其多，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你的执念罢了。每个人每一世都有自己各自的因缘际会，你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温婵娟抬起头来，神情激动，大声反驳道：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救了她的命，带她逃离了她父兄的魔爪，她告诉我，她以后不嫁人了，要在我身边陪着我永生永世。”
“最后她为我挡箭而死，我便遵守誓约在人间苦苦寻觅她的转世。”
“她们都是一样的相貌，一样的习惯，笑起来一样的眉眼弯弯，甚至眼角下都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我等了她三十年啊三十年！如果她不要我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兰叶闻言，心下一沉，这女鬼的爱人，竟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对着君璃癫狂地咒骂道：“你说这些都是因为是我的执念，你要明白，如果真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对她没有执念？！”
“我要诅咒你，我要你和我一样被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囚住生生世世！”
君璃却居高临下道：“不，我不会，我会好好护住我爱的人。”
那女子听到君璃的回答后，仿佛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瞬间噤声，竟是悲戚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要小声地哭了起来。
兰叶忽然有些同情地望着她，可是这么多人的死皆因她而起，她无法替他们原谅她。
被君璃收进净瓶前，她问女鬼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那女鬼则抬头问道：“公主殿下，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出附骨蛭的吗？”
君璃则淡定答道：“不难猜，看到血枯草后我便想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君璃继续分析道：“你不过是借了妖兽沢薪为祸昭云国的东风罢了，所有人都在以为这是瘴气所致的瘟疫，没有人怀疑过这是你用血枯草养出的蛊虫。”
女鬼从地上站起来，仰起头与她对视道，冷笑道：“君璃，像你这般自视至高的人，我还真是好奇，有朝一日，当你跌落神坛时，又会是何种模样。”
君璃并未回应她，神色如常地念着诀，将女鬼收进了净瓶里，而一旁的兰叶则默默走进了那一片血枯草的花海。
温婵娟将这片血枯草养得极好，亦或是说，这片血枯草是她复仇之心的化身，几乎每一朵都有在好好盛开着，而靠近一闻，则会闻到化不开的铁锈味，那是血液的味道。
说来也巧，这血枯草她以前只是耳闻，如今一见，却发现这种花长得很像刚刚她用法术催生出来的虞美人，只是茎秆处略有些不同而已。
不过，仔细一看，血枯草的花朵的颜色要更深一些，仿佛干涸掉的血迹。
不愧是以无数人的鲜血浇灌出的恶之花。
兰叶和君璃一齐收集齐了这里所有的血枯草，并用三昧真火将所有被血枯草生长过的土壤全部焚烧一遍。
一直等到被附骨蛭污染过的血液全部被燃烧殆尽才一齐回到了疫病所。
：没有遭到社会毒打之前的公主殿下是这样子的（抱头逃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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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杀尽天下负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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