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闯祸闯出圈,向来是当娘的操碎心。
老妈子也算半个娘。
徐道林听说他只是一时不察,霍虞便给他那些同侪全给开罪完了,就有点木。
他就不该相信霍虞嘴里的低调。
孩子静悄悄,必然要作妖。
“怎么身上那么多血,衣裳也破了?”徐道林来晚了,除了跟芳卿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外,就只剩那群被波及的讲师和学生。
在这些人眼里,听天殿和总坛没差,都是仙盟走狗,不送他白眼就不错了。
“不是我的血。”霍虞感觉得脸面有点挂不住,解释言简意赅。
“那打架呢?学宫的人死全了,被人上门踢馆要个学生出头?!”徐道林不依,望着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芳卿,要找讨说法。
芳卿气定神闲地等他来。
霍虞连忙拽着他,找托词:“我我我我现在觉得头有点晕。”
徐道林狐疑:“头晕?”
他捂着脸,点头。
徐道林看向芳卿:“姜绥考核如何?”
芳卿:“自然是过了。”
他点头,拉着人打道回府。
魏云还揣了一肚子的话想问,然而霍虞这个当事人说走就走,他也不好拦。
只能眼巴巴地跟了两步,又住脚。
他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委委屈屈的。
正准备折返回学宫时,霍虞悄悄扭头,冲他眨了眨眼。
魏云:“……”
“你还有心思撩猫逗狗。”徐道林对他的小动作看破不说破,“师父安排你来学宫,是让你招摇过市的吗?”
“你要押我去请罪?”霍虞问他。
“回去歇着吧你,”徐道林没好气,“师父也没工夫管你这些小事。”
“那你逮我回去作甚?”
“你真想进宫给女帝当皇夫?”
霍虞:“……”
徐道林继续:“芳卿大人携圣意而来,对你颇为赏识,恨不得马上召你入宫,你看不出来吗?”
霍虞哑然。
他是要进宫面圣不差,可皇夫的热闹他是万万不会掺和的。
李问禅挑皇夫就算挑到孟潜身上,也绝不可能挑到他身上,但这解释不清。
他只觉得脑仁痛。
“怎么不说话了?”
霍虞祸水东引,笑嘻嘻地搅混水:“我以为尊师让我进学宫,就是瞧我长得好看,指望我被一朝选在君王侧呢。”
反正他解释不清,其他人也别想理清道明。
徐道林一愣,想争辩居然一时间找不到从哪开口,硬是给堵哑了。
“师父不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段!”他百口莫辩。
霍虞点点头:“好的呢。”
徐道林:“……”
感觉白说。
孟潜到底怎么想的,大概只有天知道。
霍虞也的确不大舒坦。
回了住处后,他合上门窗将衣袖朝着臂弯出一捋,那些漆黑的槐木纹全然没有褪去的意思。
阿巳终于有机会装事后诸葛亮了,说他:“你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是一点不顾及自己现在就是块成精木头是不是啊?”
“你还像当年那样有暴君的不死之身,用阙歌便也罢了,现在可扛不住,要是在学宫跟前当场散架了,那今天才就真热闹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终于给自己气给理顺了。
回头一见,霍虞瞌着眼,坐在小桌边单手支颐,沾点茶水画圈圈。
他露出来一截手臂肤色苍白,上面绞缠着的黑色纹路莫名邪气,不知道扎根多深,却在他腕骨内侧那枚“三鱼共头”的符号处,退避三舍。
左手的反噬木纹依旧蔓延到了掌心和小指。
独独这只右手依然修长素白,甚至比别处的颜色还要更有生气、更像人些。
“我死的话,你也会死吗?”霍虞开口问。
阿巳欲言又止,不肯交代。
霍虞笑了笑,没再深究,他将长袖拨下来,把屋内的门窗重新打开。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有点要下雪的预兆。
他调用了点灵力,对着空气画了个些阿巳看不懂的文字符咒。
这些符咒化作一阵看不见的风,纷纷扬扬将那场快要来临的雪给提前请来了人间。
“你怎么学那么多的幻术把戏?”阿巳问他,这一点也不符合霍虞暴君的调性。
霍虞坐在窗台前吹着冷风还能犯困,嗓音懒散:“哄人玩。”
“哄谁?”
……
他以前要哄的人太多了。
要哄人间的小姑娘,还要哄白玉京的小神仙。
白玉京的小神仙无缺也无残,却生来不会说话,霍虞莫名,绞尽脑汁地想教他说话。
同窗说孟潜性情冷清,恨不得当个坐在龛台上的神仙。
甭说他们这些外来弟子,就算是同门师兄弟,孟潜也不爱与其亲近。
让霍虞少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霍虞想到给他指路的孟小神仙,笨拙又急切打手势时,觉得他们都在放屁。
不仅如此,他还照模照样将这些话全学了逗孟潜,说要给孟潜塑个金身,每日给上三炷香。
孟潜是安静,又不真是个木头仙人。
霍虞拿他开玩笑,他不恼,却停下手中抄写经书的动作,侧目瞧他,做了套手势。
「你要给我上香?」
霍虞眉开眼笑:“孟小神仙有求,必应。”
孟小神仙长眉微落,微不可闻地勾了下唇角。
「凡人敬奉神明光上香可不够,还要磕头的,你打算给我磕几个?」
“哈!”霍虞后知后觉,气得从他跟前蹿起来,直接上桌,“你占我便宜?”
孟小神仙得了便宜,便不再掩饰,弯着眼温温柔柔地笑。
他拿笔杆子敲了敲霍虞脑袋,叫他下桌,别像个上蹿下跳的泼猴儿。
霍虞眼珠子转了转,两指微曲冲着孟潜跪了跪。
孟潜纳闷地望去。
却见霍虞耍了个把戏,阳光打出来的影子脱离主人,抽了孟潜桌前笔架上了几根影子笔充作三炷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还上了香,”霍虞笑着说,“小神仙,你得应我个愿望。”
「……什么愿望?」
霍虞抽走了他敲自己脑袋的笔,开始刁钻的为难人:“你张嘴叫两声‘好哥哥’来听听。”
他又讲不了话,真是哪壶不开开哪壶。
某人纯粹是在讨打。
孟潜木着脸瞪他,一声不吭地抢回了笔,袭他肩膀,霍虞侧身要躲。
也就是这躲闪的功夫,被孟潜整个人掀了下了桌——
坠落感猛地惊醒霍虞,觉得肩头冰凉。
“啪”一声闷响传来。
窗外风雪声杂杂,庭院一枝初开的梅花,被积雪压沉摔落在青石板上。
雪化湿了他的衣裳,所以他觉得冷。
“哎呦你可醒了,”阿巳抱怨,“窗口风这么大,你也能睡着。”
“我……”霍虞抹了把**的肩膀,开口却听见自己嗓子哑,又闭嘴。
阿巳洞若观火:“你咋了?”
霍虞闷声:“做了噩梦。”
“什么梦?”
霍虞:“梦见那晚在小灵轩,孟首座最后出了门,抽了柄剑指着让我滚。”
的确。
他梦见自己被扫下了桌。
场景一转,便是小灵轩那弯弯绕绕的弦月,孟潜在他眼前擦着剑……
小神仙一瞬间抽条长高,变成了大人。
脾气突飞猛涨。
动辄喊打喊杀。
“你干了啥啊,梦里面都要遭人恨。”阿巳叹气。
“嗯……”霍虞沉吟一会儿,说,“他门口那池子鱼挺肥的,我烤了请他吃。”
阿巳:“……”
白天的时候他的确想杀了听天殿清净。
五大道统都屠了,再杀个听天殿也债多不愁,杀完了肉身散架就清清净净的去死,也不用去见糟心的李问禅了,一劳永逸。
可转念一想,撞上孟潜怎么办呢?
他不想跟孟潜对上。
打打杀杀的伤感情,要打不过更伤感情。
又伤里子又伤面子,划不来。
他就这么惦记着,又打消了莽撞想法。
结果孟首座还是趁夜入梦来。
梦里面霍虞跟人打了架,反噬的他浑身都疼,真打不过。
这么一疼,就醒了。
霍虞磨磨蹭蹭从窗台上爬下来,白天打架晚上散架,梦里面的疼不是假的,他就是身上疼。
木纹像是锋锐的绞丝般勒进皮肉,卡进关节骨骼里,走两步都要踉跄。
他疼得哆哆嗦嗦,想给自己来两下,打晕了就能疼轻点。
阿巳觉得他活该,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霍虞想去外边吹吹冷风,说不定冻麻了就不疼了。
他手搭上门栓一拉开,夜光没照进来。
而是撞上个门神。
门神比他高半截,霍虞差点撞对方鼻梁上。
他后退避开,但是没站稳,被孟潜抓着胳膊一扶,好悬没平地摔。
霍虞:“……”
孟潜看他不说话,又恹恹的,找了句话:“你在学宫受欺负了?”
“哈?”霍虞跟他大眼瞪小眼。
“我考进学宫了。”
“怎么还被人打瘸了?”
异口同声。
姓孟的睁眼说瞎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居然还造谣他被人打。
“我是腿麻。”霍虞实在不想动脑子气他,耐着性子解释了句。
他都还没问孟潜夜半三更地来他门口闹什么鬼,姓孟的点点头,又开始使唤上他了。
“自己进屋把大氅拿出来,出去走走。”
“干嘛?”霍虞不情不愿。
“你不是腿麻吗?”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去了。
霍虞自食其言,理不直气也壮:“我腿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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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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