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北天乱
沈令接到弥兰陀回信的时候,十月二十三,他刚刚抵达唐庐郡。
他在车上看了回信,没有任何表情,丢在香炉了烧成一纸清灰,驱车直达唐庐郡的屯兵所。
这里镇守的将军宋嘉原是沈令最为器重的旧部,当年东宫太子倒台,沈令阵前被逼投降之后,被左迁到这里,本来还要问罪,但是幸得冯映周全。
宋将军一看沈令,惊讶之下大喜过望,疾步上前,颤声道:“将军!”想想不对,一下止住步伐,身上铁甲撞响,单膝点地:“君上!”
不等他跪下,沈令一把把他拉起,他看着面前粗豪的男人,饶是他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也五内翻腾。
他把住宋将军两臂,用力捏了捏,又拍了拍,才道:“老宋,看你又壮大了些。”两人往里走,他看着校场里初冬天气中一群打着赤膊练习得头身冒汗的兵士,满意地点点头,”小子们不差。”
“唐庐这边足兵足饷,又放开手让我折腾。自然小子们就野性。”宋将军陪他上了校台,往下看去,“君上来此,有什么公务?”
沈令看他一眼,“还记得四年前山南关下么?”
宋将军一拳捶在校台旗桩之上,恨声道:“——怎么不记得!”他说完忽然想起来沈令现下身份,尴尬地挠了挠头,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找补,沈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意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银盒,放在他掌心。
宋将军打开一开,里头是半片青铜镀金的虎符,他一惊,赶紧从怀中取出自己那半片,两片一合,严丝合缝,他二话不说,一撩下袍,双手捧着合二为一的虎符举过头顶,跪倒在校台之上,“臣归德中郎将宋嘉和,谨受虎符!”
“……”沈令轻轻在初冬森寒风中吐出一口白汽,他伸手拈过虎符,将它们分开,把属于宋将军的半片放回他掌心,自己带来的半片重新收好,他从容地负手而立,看着面前兀自对练,呼喝震天的士兵,对宋将军道:“既然还记得,那现在就有个机会。”
男人眯起一双清冰一般冷锐漆黑的眸子,唇角微微扬起,沈令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淡淡地道:“洗刷昔年耻辱,在此一举。”
而就在同一个时刻,叶骁伫立在列古勒的城墙上,何颖文和灿灿在他身后,前方一望无际,尽是一片接到天尽的苍茫雪原,只间或有几个小小的蠕动黑点,是来往的行人。
“都准备好了?”他沉声问道,何颖文躬身应了声是。
叶骁点点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探马回报,六个时辰一次,到十一月十二,我要两个时辰一报。”听得此句,灿灿在他身后双手抱拳,响亮一声,恭敬低头。
叶骁再度点点头,他仰头望天。
昨夜刚下过雪,天色如碧,一丝风都没有,天空宛若一块巨大而澄澈的宝石。
他慢慢回头,深灰色的眼睛扫过何颖文、扫过灿灿、扫过炊烟四起的城内青灰民房,就这样直直地望向北齐的方向。
他心里想,只要再一点点时间,他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他就可以给他的伴侣一个他想要的,他和他的祖国安养无战的未来。
叶骁轻轻合了一下眼睛,心里想,阿令,再等等我,再一点点时间就好。也求求你,阿令,信我,再等等我,给我一点儿时间。
丘林部以越冬名义,开始向位于北齐与北狄之间的一块腹地而来。
十一月十三日,男女老少统共五万多人,五千战士殿后,三千战士前驱,行到了距离塑月边境还有一百五十里处。
数万人和数不清的羊马骆驼在雪原上拖曳成十数里长的一支队伍。远远从高处望去,就仿佛雪白天地间长长一条黑线在蠕动。
在距离队伍尾端三十里外,弥兰陀和稚邪并辔立于一个高高的山坡上,两人裹着风帽,看着远处在雪原上行走的丘林部众人。
弥兰陀缓缓突出一口气,从风帽的缝隙里透出来,化成一缕稀薄的白烟。
稚邪在他身侧,按着腰上佩刀,一双美目森冷一瞥下面行人,再望向丈夫的时候就柔情蜜意,“弥兰,你有心事?”
“嗯……”碧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拈着手里的缰绳,“叶骁现在在塑月边境,我在想……那现在沈令在哪里。”
稚邪凝神想了片刻,便明白弥兰陀的言外之意,“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虽然北齐向我们卖了这个消息,但是沈令不等于北齐,对么?”
“对,沈令作为一个变数,他太麻烦了。而我对他到底会怎么做,其实心里没数。”
稚邪点点头,“我记得没错的话……说沈令早就离京,而且行踪消失了。”
“是啊,太麻烦了。”弥兰陀叹了一声。
稚邪笑了一下,明媚的眸子娇媚看他,“他有多麻烦?”
弥兰陀转过脸,把她一缕红发别回风帽,才慢慢地道:“麻烦到他要是和冯映联手的话,我现在立刻转身就走的程度。”
“那,弥兰,你要怎么做?”
弥兰陀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下方,叹了口气,“我答应过叶家小子,只要单于不下令,我就不动手,这个承诺是要守的——当然,如果冯映和沈令联袂而来,就算单于下令我也不会动手。”
稚邪噗嗤笑出声,伸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那单于的命令要是下来了?沈令也不在?”
“君有命,臣当受。”弥兰陀淡淡地道,俊美面孔上波澜不起,那副自矜样子让稚邪爱煞,她在马背上立起身,在丈夫面上一吻,弥兰陀笑着啄了啄她眉眼。
稚邪吐出一口气,“符青主会动手么?”
“我动手了他就会。”弥兰陀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就是一只过河的时候会小心翼翼沿着别人脚印走的狐狸。”
稚邪正要说话,忽然晴空中一声嘹亮鹰唳,一只神骏无比的鹧应猛的一头扎下,牢牢落在弥兰陀的马鞍上。
稚邪俯身从鹧应腿上取下信筒,从暗袋里掏出一块鲜肉,鹧应一口叼走,稚邪把信筒给他,弥兰陀展开一看,菲薄嘴唇一挑,现出一抹冰冷的锐利微笑。
他对稚邪一笑,“准备动手吧。”
“现在?”
弥兰陀唇角一勾,轻轻抬手,“单于震怒,命所有北狄部族,对丘林部围歼,不留活口,就地格杀。”
然后他微笑着,右手落下——
整个山坡漫长的脊线上,只听得金铁交鸣,无数控弦甲兵涌出,站立其上,拧弓上弦,刀刃在正午阳光下显出一种冰一般的凌冽。
稚邪长笑一声,她单手擎出腰上的弯刀,妖娆凶戾地一笑,“我且为弥王取几个人头过来!”
语罢,稚邪一勒马缰,疾冲下去——
士兵潮水一般从山坡上倾泻而下!
弥兰陀矗立山巅,看着大军如同狼群一般扑杀而去,他唇角一勾,“我倒还挺想知道,在这里攻击丘林部,叶骁,你会不会来救。”
“叶骁不会救的。”
在北齐方向,距离丘林部被截杀之处五十里,沈令对身旁的宋将军淡淡地说道。
他们两人只带了一支十人小队,沈令听了探马回报,下了这个判断。
因为叶骁没有动手的理由。这里是北狄的土地,北狄弥王奉单于命令追歼叛族,他有什么资格插手?
宋将军不明白,沈令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但宋将军在沈令麾下当差多年,对他的命令多半不能理解,但绝不违逆,一句都没追问,只道需要他们怎么做。
沈令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默默勾画出这附近数百里的地形图。
再睁开眼的时候,沈令森然道,“老宋,你立刻回去整理军备,只要看到我的信焰,无论昼夜,我要你一个时辰内立刻出兵!”
宋将军在他身后恭敬抱拳,应了声是,立刻策马而去。
沈令眯起眼睛极目远眺,看着五十里外烟尘四起的战场。
叶骁什么时候出兵,在于符青主什么时候动。
那符青主什么时候动呢?
沈令将眼光掉向了荣阳的方向。
在脑中精密推演了一番,片刻之后,沈令慢慢吐出两个字:“明晨……”
十一月十三正午,丘林部遇弥兰陀追杀,其殿后部队奋勇杀掉,全部阵亡,但成功拖住了弥兰陀大军。剩余人等丢弃一切辎重,一夜狂奔近八十里,逃出追杀。
而就在凌晨寅时末刻,老弱妇孺和领队三千战士兀自惊魂未定,筋疲力尽赶路的时候,前方探路的斥候忽然慌急的打马而回,高声嘶喊着;“不好啦,前头有——”
话未说完,只见一支白羽响箭从后面透胸而过,他话未说完,就往旁边一栽,从马上滚了下来——
而远处,一面三足金乌旗在黎明的薄雾里缓缓升起——
符青主来了。
丘林族长早红了眼,壮年汉子嘶吼一声,拔出腰上佩刀,嘶吼道:“男人都跟我来!”
轰然声中,男人们飞马而出,老族长带着丘林部妇孺立刻转向,向南突围而去——
这一切都被探马及时回报给沈令,沈令坐在马上巍然不动,身后掌管信焰的令官又兴奋又惶恐,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他的命令。
沈令沉默良久,然后他摇摇头,吐出一个字:“等。”
还不到时候。他想,叶骁还没动。
叶骁听着身边此起彼伏前来报信的探马回报,他立在坡顶,紧紧地看着远方人喊马嘶沙尘肆卷,滚滚而来的人马。
丘林部三万多妇孺向南逃去,前驱部队即将被符青主消灭殆尽,而此时弥兰陀的追兵也已经追了上来,身后喊杀震天,烟尘滚滚,渐渐从东方升起来的太阳都在扬起的沙尘里成了血红色的一颗圆球,像是巨人滴下的血,不祥地在天幕上滑动。
他现在不能踏出国境一步。他只能等丘林部众人抵达边境。
叶骁一张俊美面孔毫无表情,望着远处心内只想,弥兰陀这回会下狠手揍他他是知道的,但符青主是怎么跳出来的?他不是应该在北齐成安京等着吃冯映喜酒么?
他潜伏在列名府,为了减少被发现的可能,这两个月没怎么和成安京那边联系,但是若那边真有变故沈令也会告诉他啊。
这中间变数太多,他现在也无暇细想,只握紧手中长枪,紧盯下面局势。
他心里非常清楚,没有沈令,先不说符青主了,他根本都不是弥兰陀的对手。
现下两人一起朝他过来,想了一想他都头壳疼。
啧,后悔没有带上沈令了。
叶骁在山坡上轻轻闭了一下眼。
丘林部的老幼妇孺从嗓子里呛出血来,也拼命朝前奔逃。
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的时候,只见远处的山坡上忽然有火光隐现。
先是一朵,然后就像是一颗颗珍珠被人穿起来一样,火把的火光连成一片——那是塑月叶骁的军队!
长枪向天,甲弓耀日,五万大军陈兵边境,如同一只蛰伏而饥饿的野兽,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将面前的敌人咬碎。
——只要丘林部的人抵达塑月境内,哪怕只有一个人到,塑月就可以以保护边民的名义出兵——
老族长想起了叶骁曾说过的话,他怒吼着调转马头,带着健壮的妇人和年迈的老人提起弓箭与弯刀,迎击向后方而来的弥兰陀的追兵,而那些奔驰了一夜,已经走不动路的人们,像是被催发了最后一丝潜力,嘶喊着,奔向塑月的军队——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骑着一匹棕红骏马越众而出,她漆黑卷曲的长辫子上系着银铃,她满面泪痕,向边境冲去,发间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塑月的军队缓缓地动了,如同一只猛兽站起。
就在小女孩还差几丈就抵达边境的刹那,后方一支流箭射来,贯穿了她娇小的身躯,把她从马上击飞,滚落在地面上!
骏马一声哀鸣,小女孩喊了一声什么,她奋力抓住马尾,骏马吃疼,拖拽着小女孩奋蹄疾奔,在坚硬的冰雪砂砾上带起一股染血的沙尘!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小女孩血肉模糊的身体终于越过了界碑——
塑月的军队如同洪流一般从两侧月翼包抄而去!
站起来的猛兽,将奔逃而来的丘林部众护住了怀中——
塑月中军升起了黄牙帅旗。
——叶骁出战——
而几乎于此同时,战场三十里外,一道信焰冲天而去,在黎明的血色晨光中一闪而逝。
十一月十四清晨,塑月军队与荣阳、北狄军队接战。
十一月十五清晨,北齐军队离开唐庐郡,在距离战场五十里外停住。
沈令没有下令出战,他在等待,三股军队中谁先露出败像。
先露出败像的,正是塑月。
叶骁本人武艺卓绝,政务养兵是把好手,在战场上勉强算得二流末尾的战将,平常还不打紧,但是现在正面对战真正的名将符青主和剽悍善战的弥兰陀,立刻左支右绌,仗着兵力雄厚,勉强撑了一夜。
丘林部殿后前驱的八千精兵全部牺牲,叶骁用了一半的兵力保护丘林部妇孺后撤向列名府,到了十五日中午,他的右翼防线终于被符青主击穿——
探子将消息报给远处观战的沈令,宋将军跃跃欲试,问他要不要出击。
沈令摇摇头,清冰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远方战场,淡淡地道:“叶骁处境还不够危急。”
兵败如山倒,右翼溃败的时候,整个塑月军队都有了崩溃的迹象,叶骁所率中军突入,堪堪挡在符青主阵前,勉强遏制住了溃败之势。
符青主用兵如水银泻地,他见叶骁浑身浴血如疯虎之势,不欲硬拼,避开锋芒,朝中军侧翼直插而去!
而就在此时,沈令接到消息,鹰扬关的援军再过四个时辰就会抵达战场——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这次奇袭,符青主和弥兰陀所带皆是精锐轻骑,人数不多补给不足,而且目前叶骁的军队伤亡已经倍于敌人,符青主上次的失败加倍回敬,弥兰陀把叶骁摁在地下锤,无论是对单于还是对上次结亲不成都有交待,没有必要再纠缠。
果不出沈令所料,荣阳的军队几次佯攻之后,前锋掩护中军开始后撤。
沈令倏忽一笑。他冰冷地看向战场中央,轻声对身后的宋将军道,“老宋,我们去吧,从荣阳军队右翼突破,控制我方伤亡,不要追击,就地分割成小团歼灭,我去取符青主的人头。”
“将军?!”宋将军大惊;不是要取叶骁的人头么!为何要攻击荣阳军队!
沈令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宋将军立刻恭敬颔首,转头下去整饬士兵。
沈令将视线重新调回战场,看着弥兰陀和符青主的军队开始有后撤的意思,显是也收到了情报。
他从来就没打算在这里杀叶骁。
叶骁身负永夜一族的力量,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他要的就是这场混战最大限度消耗掉荣阳、北狄和塑月的兵力,他这次要杀的……
沈令看向荣阳金色三足乌的帅旗,唇角漾出一个清浅笑容。
——是符青主啊!
他握紧手中凤鸣,半刻之后,北齐的军队扑入了战场!
沈令是天生的将军。
战场对他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卧室,士兵是他的手臂,所有的敌人都不过是一扫帚就能扫走的沙尘土瓦。
他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长锥,直直刺入毫无防备的荣阳军队最脆弱的腹部,一穿到底。
符青主满头血沙冰粒,他擎着一柄骨白长枪,目眦欲裂地看向策马而来的沈令,怒吼一声,催马而上!
长枪交击,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符青主只听到沈令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发过誓的,所有让叶骁流血的人,都要死。”
符青主只觉得颈子上一凉,随后一烫,喉咙间荡漾开了一线滚火烧过一般的疼痛!
手中长枪坠地,他捂着喉咙荷荷做声,血从他手指缝里溢出来,随即飞快的结成血红色的冰碴,他怒瞪着沈令,对方看都不看他,右手唐刀一振,甩出一溜血沫,收刃回鞘,握紧凤鸣,策马向前疾冲而去——
符青主在马上晃了晃,栽倒于地。
沈令根本没有回头,打马向叶骁所在的方向疾冲而去!
叶骁战马刚被刺了数刀,他跌在地上,侧身一滚躲开马蹄,抬头的瞬间,只看到远处有人白马银枪,向他疾驰而来——
那人踏日而来,像是从正午金色的太阳中一跃而出,到他身前的时候,侧身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拉到马上,按入怀中,他终于看清,那人清雅眉目,如白梅浮冰。
——是他的沈令。
在这一瞬间,叶骁满心满眼只有宛如天将临世,救了自己的丈夫,他反手抱住沈令,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胸前。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成安京,正靠着熏笼晒着太阳,坐在窗下刺绣的五娘,一不小心,把针尖刺进了手里,一颗血珠冒出来,她本来无所谓,旁边正学劈丝的繁繁不依,小姑娘抓着她的手一双明眸几乎要漾出水来,五娘疼爱地揉揉她的小脸,柔声道:“好好,五姨去抹药。”
她在繁繁的监督下涂了药膏,侍女带着翩然进来,翩然玩得满身泥巴,侍女给他换衣服的当儿,繁繁拿了帕子给弟弟的脸抹干净。
翩然皮得要命,全府上下只怕沈令一个,但他在繁繁面前却特别乖巧,小孩乖乖仰着脸,让姐姐擦脸擦手。
五娘看得满心柔软的欢喜,看翩然换了一身正红刺绣的小锦袄子,越发衬得小孩玉白一团,格外好看。
她笑道:“对了,今天窈娘要回来,备上团游饭,今早我记得有鲜虾送过来,这个季节难得,烤了用蒜油煎香,铺在烧鹅上头,多放一些,窈娘喜欢吃。糖蟹也正好,捡两篓最好的,送去东宫那边一篓、城外离宫君上那边一篓。”
现在成安京天花肆虐,一个多月前沈令告诉她,他要离开府邸协助控制疫情,驻扎在城外离宫就没再回来,虽然府里自列古勒来的人都种过了水痘苗,但毕竟还有那么多成安京本地人,是以监国府门户森严,几乎人人足不出户,唯一来去的只有要照顾东宫朱修媛和小皇子的窈娘。
说到这里,繁繁回来靠在她身边,她笑吟吟地跟小姑娘抱怨,说沈令啊,这人吃穿用度都不在乎,现在天花这么严重,他能不能想得起一天吃一顿饭都不知道,还是多送点东西过去吧。
繁繁老成地点点头,从贴身小包里摸出一片木片,上面写着水果两字。
“对对,还得让他多吃点水果,北齐太冷了,冬天连点儿绿叶子菜都吃不上,幸好前天有柑子送来,蜡封好的,除了卖相差些,味道应该是不差的。”五娘点点头,命人取了个柑子来,拿刀把皮削了,分给翩然和繁繁吃。
三个人正吃着柑子,忽然外头脚步急促,五娘一抬头,看到窈娘大踏步进来,她还没开口,窈娘几步上前,抓着她的手,急促地道:“嫣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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