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地上坐了很久,他在努力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一,他被迫夺舍了一个人类。
第二,他的伴生精灵和他的真身被雷劈得不见了。
第三,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人类?
……
少年还坐在地上发呆,作为一个开灵智没过百年的妖,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这几件事儿,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丧气过后,开始调整心态,尝试掐诀吸取天地灵气,他打算用人身修炼试试。
花草树木能成妖,说不定人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修成人妖。
正试着呢,突然传来一阵砸门声。
“砰砰砰”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污言秽语。
“祁愿,开门,狗娘养的,快给老子开门。”
门外男人粗粝的辱骂声,让这具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少年掐诀的手放开,改为搭在心口,胸腔里面传来不规律的闷响,他想要安抚一下这颗被吓到的心脏。
“这具身体在害怕,我不喜欢。”
见没人开门,那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屋外的男人开始踹门了。
“祁愿,别他妈给老子装死,快开门,不然老子进去打死你个狗娘养的。”
少年皱皱眉,他一点都不想开门,总感觉外面那个,比林子里饿极了的黑熊还凶残。
自动忽略那些砸门的声音,伸手拍拍心口,慢慢安抚那颗不听话的心脏,还一边在想:“原来他叫祁愿啊。”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祁愿,也就是从花妖变成人类的少年,完全忽略了门外的噪声,想着现在不是修炼的好时候,他便拍拍屁股站起身,开始上上下下打量这间房子。
小土包子没见过什么豪宅,但在山里的时候听牡丹讲过:现在的人类都很会享受,房子修得一个比一个好看,不仅有大花园,还有湖呢!
思及此,再环视一周自己所处的环境,祁愿痛心疾首,没有大花园也没有漂亮的湖,只有破破烂烂的桌椅板凳和一个比黑熊还凶残的人类。
祁愿好恨啊,他讨厌那个抢走自己真身的人,他不仅抢走了百合真身还抢走了自己的伴生精灵,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办啊!
他想去找牡丹。
但是没有妖力,也没有伴生精灵,他连牡丹的气息都感应不到更不要说什么投奔。
真是想想就绝望。
屋外头突然没了声音,祁愿侧耳听了听,以为“黑熊”走了,刚要松口气,就听见一声巨大的砸门声,和刚刚的声音不一样,这个声音是想要将木门卸下来似的。
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心脏,又开始慌了,身体抖得更加明显。
祁愿瘪嘴:“怪不得他不愿意当人,在这里当人好可怕。”
这个惨兮兮的,曾经的百合花妖,是被山雀忽悠来城里的,山雀经常漫山遍野地说人类社会多好多好,听多了,难免心痒痒。
下山后,他先去了人参精的花店,假装自己是普通百合,被一个少年买下后,抬到了这个地方,原以为自己要见识丰富多彩的人类社会了,结果就遇见了雷暴天气,转眼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人类。
所以,满打满算,这个百合花妖也就从山上下来了两天而已。
说她惨,是真的惨,开局就上难度。
“砰,砰,砰。”
伴随着最后一声响,上了无数道锁的木门,终于被砸开了。
屋外的男人提着酒瓶子,踩着倒在地上的门板,摇摇晃晃往里走,边走边骂:“畜生,敢把老子锁在外面,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就开始抽皮带。
但是这个男人喝了很多酒,刚刚砸门是一时情绪上头,现在剩的力气也没多少了,抽了两下皮带没抽出来,便开始低头翻着眼睛,盯着祁愿看。
第一次当人的前花妖,虽然妖力没了,但是敏锐感还是在的,他感到了杀气。
刚想跑,就见那男人突然暴起,举起手里的酒瓶子朝祁愿砸了过来。
玻璃撞击□□的闷响,让曾经的花妖大脑空白了一瞬。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他想起了前辈的感叹。
这,是妖的共识。
但也是在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脆弱”。
这具人类的身体在心脏乱跳的状态下,压根躲不开那个酒瓶子,万幸是已经适应了人类躯体,要不然他今晚就要命丧黄泉。
那个酒瓶子是正对着脑袋砸下来的!
好在祁愿动作快,往后跨了一步,那瓶子就砸在了锁骨处,一瞬间,钻心地疼。
“你他妈的还敢躲,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男人似乎被祁愿躲避的动作激怒了,扑过来一把抓住祁愿的头发就开始往墙上磕。
磕了两下后,抓着头,让那张脸正对自己,一巴掌扇了过去:“小杂种,看清楚了吗,我是谁?我是你老子,我打你你也敢躲?”
祁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憋屈,太憋屈了。
除了憋屈,还有疼,一下比一下疼。
从开灵智起就被山间生灵娇养的百合花哪受过这种罪。
但妖总归是妖,不是说没有妖力就真的完全变成了人。
妖,是有妖性的,任何被它们视为威胁的存在,都会提前绞杀,更不要说是已经打上门的。
与他们而言,恐惧,激起的只有杀意。
祁愿即便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但是他的妖性是刻在灵魂上的烙印,没有什么可以清洗掉。
比如此时。
大脑里传来清晰无比的指令。
“杀了他。”
其实,祁愿在那个玻璃瓶子砸过来的瞬间就开始想:我要怎么杀了这个人。
在他被抵在墙上扇耳光的时候,手正在颤抖着寻找武器。
祁有为掐着少年纤弱的脖颈,在一声声狞笑:“哈哈哈哈,就你这种脸,就应该去伺候人,你说说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呢?你知不知道那些伺候了大人物的一晚上能赚多少钱?狗杂种、赔钱货……”
祁愿努力睁大眼睛,看清这个男人的脸,他要记住仇人的样子,等找到牡丹,他要让这个男人魂飞魄散!
祁愿已经摸到了抽屉里的水果刀。
男人还在咒骂,手里愈发用力。
祁愿眼前发黑,但攥着刀的手却握得死紧,就在男人还想再次扇巴掌时,祁愿一刀捅了过去。
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柄涌出,祁愿闻到空气里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祁有为松开了掐着祁愿脖子的手,视线缓缓下移,他怎么都没想到,养在家里的兔子也会咬人。
祁愿盯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一个用力抽出水果刀,然后在旁边又捅了进去。
这种反击的舒爽感,激的祁愿浑身微微战栗。
“对,就这样,杀了他。”
无法洗涤的妖性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对妖来说可没有什么“做事留一线”,只有“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祁愿还想再来一刀,但手被人握住了。
“又来一个吗?”祁愿心想“没事,来一个杀一个就好。”
陆恒飞奔回家,看见的就是这幅让他心跳险些停止的画面。
他是祁家养子,祁有为也不是刚开始就是这副样子,祁家也曾辉煌过,可惜像烟花一样,只耀眼了一瞬间。
而陆恒就是在最耀眼的时候,为了向公众展示祁氏的仁爱而收养的一个孩子。
在祁氏药业没被曝出以次充好,导致大量人命丧黄泉之前,他们一家倒算是和睦。
起码祁有为不会像疯了一样喝酒,喝完就打人。
祁家倒了之后祁有为疯了,他喝完酒见这谁打谁,祁愿打过很多次,但他有一个好哥哥,陆恒总是会护着他,所以即便撞见祁有为喝醉,他也不会狼狈到哪去。
更可笑的是祁有为知道陆恒是可以挣钱的,所以他就算打陆恒也不会打到他下不来床,就是撒撒气罢了。
前段时间,祁有为听说长得漂亮的小男孩去伺候人很赚钱,便妄图送自己亲儿子去那种地方,去给自己赚钱。
知道这件事情后,祁愿跑了,可惜,又被抓回来了。
然后祁愿就被绑在了家里,而且祁有为卑鄙到用祁愿威胁陆恒,他要陆恒在这个月内凑齐十万块,不然就将祁愿送人。
从那以后,陆恒开始了没日没夜地打工。
今晚有个活,因为收场子耽搁了一段时间,回家的路上陆恒便一直感觉心慌,更糟糕的是,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等到赶到家,就看见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祁愿从祁有为肚子上抽出一把水果刀,并且想要再补一刀的画面。
愤怒、心疼、后悔、绝望……一瞬间万种情绪涌上,陆恒比祁愿还想杀了祁有为。
但是不能,还不是时候。
而且,祁愿的手上不应该沾上鲜血。
陆恒喘着粗气夺过祁愿手里的水果刀,抱住少年,用力搓搓他的脊背,眼眶泛红,说出的话在发抖:“祁愿不怕,哥哥来了,不怕。”
祁愿反应了一下,鼻尖耸了耸,像是在确认气味,这人好像是把自己买来的少年啊。
在祁愿看不到的地方,陆恒右手掌心发热,泛出一阵绿光。
片刻后,祁愿晕倒在陆恒怀里。
陆恒打横抱起祁愿,路过祁有为时踹了他一脚。
他将祁愿轻柔地放在床上,伸手拂过流血的额头、充血的眼球、泛青开裂的嘴角以及沾着鲜血的锁骨,一路走过,手里的绿光越来越淡。
只是绿光过后,少年回复了原本的精致容颜。
陆恒等安顿好祁愿后,才回过头去看祁有为。
“救我……陆……陆恒,救我……”看着躺在地上像一只濒死的猪一样扭动的男人,陆恒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他伸手,缓缓掐上了祁有为的脖子。
祁有为眼里凝聚起眼泪,真可笑,陆恒在这个恶魔的眼中看见了恐惧。
只要轻轻一下,就可以让这个男人永远消失,但是他不能。
祁有为死在这里,只会打乱他的计划……
陆恒掐住祁有为脖子的手缓缓下移,最终按在那两处被刀捅出的伤口,淡绿色的光滑过,伤口逐渐愈合。
祁有为瞪着双眼看那绿色的光,他的眼神逐渐惊恐。
“怎么会,你怎么会是……”祁有为抖着失血过多的嘴皮子呢喃。
陆恒嗤笑一声:“是啊,我怎么会是呢?可惜,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还有很多。”
祁有为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脸上的横肉都在发抖。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动祁愿的吗?你说我应该怎么弄死你比较好?”陆恒等祁有为肚子上的伤口愈合后,重新将手移到了他脖子上,狠狠攥住,拉向自己,咬牙切齿的说“不过你应该庆幸,我还有事没办完,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你放心,这几年你对我弟弟做的事,到时候,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窒息濒死的感觉并不好受,祁有为开始翻白眼了。
陆恒想到刚刚看见祁愿时的惨状就气血翻滚,想杀了祁有为一了百了,但是不行,一旦现在杀了他,那位身边的狗就会像闻着骨头味儿一样聚过来,那样祁愿会有危险。
就在祁有为已经开始放大瞳孔的时候,陆恒松开了他。
“滚远点,还有,藏好点。你应该知道,有人比我更想让你死。”
祁有为爬起来,也不顾自己失血过多,颤颤巍巍就往外跑。
他现在是真的想藏起来,藏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被发现。
等祁有为跑出门一会儿后,陆恒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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