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中原中也窝在狭小的杂物间，双臂舒展不开，手脚弯曲并拢，紧紧贴在一起。
他已经很久没待过这么窄小的空间了，旁边堆砌各式各样的杂物，左手扫帚垃圾桶和抹布，右手拖把咖啡机和空罐子，脚踩几双黄色胶皮手套。
波尔多是用了心的，特意收拾出一个位置给中原中也坐着，至少保障药效发挥期间中也不会因此受伤，但也就这样了，她甚至不愿意多费工夫给中原中也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
在组织，她主要负责管理和训练，几乎没在外头露过面，组织也没有关于她的信息——组织真正的成员都没留下过任何电子和纸质资料，全靠大脑记忆。
听到身后传出的声音她就明白了，中原中也恢复了。
她没有说谎，她的确给中原中也下了足以药倒一头大象的药量，中原中也也确实是人形大猩猩，这么快的时间就恢复正常了。
波尔多放下杯子，回头看去，下一瞬，她就被人掐着脖子提在半空中。
女人挤出一抹笑，继续说完：“您恢复了。”
中原中也冷漠的看着她，药确实是太宰治允许下的，但不代表下药的波尔多他会放过。
说到底，他不只是中原中也，更是港口mafia现任首领，他代表港|黑，不是谁都能对他下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你不走留在这里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吗？”赭发男人歪头注视波尔多因缺氧而涨成猪肝色的脸，戴黑手套的手更加用力缩紧，生机自指间飞速流失。
太宰治那身子骨打不得，骂不过，动不了他中原中也还动不了别人吗？
“既然他留你在这就说明，”唇角无声弯了弯，露出绝对称不上喜悦的笑容，“……你被他放弃了吧。”
横滨也被他放弃了。
波尔多说不出一个字，指甲用力扣着夺取生命的那只大手，嘴无力长着，眼前亮一阵黑一阵，中原中也冷冷注视这一切，几乎入骨的仇恨与怨毒把他变成只有恶性的野兽，过往的善良、美好统统消失殆尽，现在站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中原中也，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犬。
为什么呢？
他好像总是在问这句话。
之前他不理解“羊”同伴的背叛，后来他不懂太宰治的谋算，到现在他还是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中原中也并不蠢笨，相反他非常聪明，学习能力很强，只不过他周围的人都太聪明了，聪明到超越普通人的范畴才衬得他有些笨拙普通。
十四岁的羊之王希望能庇护同伴，异能只是他用来保护的工具；十六岁的重力使只想太宰治安分一点，不要再捉弄他了，重力是他永不背叛的伙伴；等到二十二岁，港|黑首领以文件出差为日常，污浊再也没有使用过了。
年龄一年年的长，可只有等你回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真正长大了。
羊的同伴不会永远陪着他，棋会也不会，太宰治那就更不可能了。
一直在长大一直在失去，他得到，他失去，来来去去剩下的只有自己。
中原中也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
没有人希望分离，但最后只有这个结局。
最后一刻，中原中也松开了手，他又一次选择宽恕。
中原中也看着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波尔多，单手插兜，说：“你走吧，我放过你了。”
这话不像在对她说，而是不在场的另一人，一个与他堪称……孽缘的人。
说完他就不打算理会波尔多，拿出手机查看消息，之前他的手机一直响，应该是横滨那边有要紧的事发生。
看完邮件后他眉头紧锁，嘴唇绷成一条笔直的线，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倒在地上的人拉住了他。
“你……”
波尔多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半块蓝宝石递给他。
中原中也皱眉拒绝，“我不用……”
话音未落，下一秒，久违的凝滞感席卷全身。
“只能用一次。”波尔多声音沙哑，嗓子像被砂纸狠狠打磨一遍，“BOSS说，不止魔人能去找涩泽龙彦合作，他也可以。”
“如果你真的掐死我我就真的不给你让你和我一起死，但是你放了我……”她撇撇嘴，翘得能提起二两酒，“所以你也不用死了。”
中原中也接过宝石蹲在她面前，平静注视她的眼睛，“他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有。”波尔多咳嗽两声，模仿道：“这次我正式道别过了哦！”
她专门学过伪音模仿得活灵活现，好像太宰治站在他面前顽皮说完再见就消失不见。
“他果然是个混蛋。”中原中也站起身把宝石放进口袋，“让人恨的牙痒痒。”
“也最难忘。”波尔多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的。”
这倒是句真真切切的实话，不掺半点杂质。
赭发男人冷哼一声，飞走了。
*
时间拨回现在，坂口安吾恨不得自己的异能力是分身术，把自己分成一百个分别去处理东京大大小小的事物。
事实上，他已经学会物理版的三头六臂了，上午处理东京各式各样的杀人案爆炸案，中午隔空指导下属处理横滨涩泽龙彦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下午应对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的线下棋局，晚上还有时间看一遍监控，安室透看了都流泪，琴酒都为他鼓掌喝彩，这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这才是真正的卷王。
好事不出门，坏事不单行。光涩泽龙彦带来的麻烦就够他忙活的了，他一时半会还真没时间处理太宰治。
一个人，任他生前如何风光无限，令人惧怕，死后也是翻不起云浪的，那怕坂口安吾心里还存着一份忧虑，他也找不到第二个分身去看管太宰治。
下属拍得胸脯保证自己尽心尽力的看着，可坂口安吾人一走就难免懈怠起来。
他撩起尸体上的白布，仔细观察这位传闻中的港|黑首领，出人意料的年轻，即使太阳穴的伤疤也掩盖不了他出众的外貌，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那个令立本高层畏惧害怕的无冕之王。
下属小心伸出一只手戳弄太宰治的脸颊，软的有弹性，真像活人。
他放下白布，用力搓搓手臂，停尸房温度很低，他穿得少，打算出门找件外套穿上。
回来时听见里面打斗声急忙举枪冲进去，“你们干什么呢！这里可没有……”
“嗯——？”
刚刚还躺着的尸体有呼吸有心跳的站着，脚边是好几个停了呼吸的刺客，之前帮他脱了鞋所以他光着脚踩在地面上，青筋这白皙的皮肤下涌动游走，一路延伸到裤脚内消失不见。
太宰治赤脚走到他面前，沾血的手一抹唇，原本冷到失去血色的唇立刻艳丽起来，宛若儿时母亲常说起的山野精怪，美丽动人，勾人心魄。
“我的鞋在哪？”他问。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能感受到太宰治唇齿呼出的热气，听见心脏在他胸膛砰砰跳动。
粉色悄然爬上脖子，感受心里的热意他匆忙指了个方向。
“好孩子，好孩子。”他摸狗一样撸了撸下属的头发，后者红着脸低下头。
么的，港口mafia你们吃这么好！
太宰治，确实是个活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松又一紧，松是因为太宰治是活人，不是什么吃人精气的鬼怪，紧是因为太宰治是个活人，他还活着，费奥多尔也还活着。本来东京就够乱，现在更了不得了。
一个合格的剧本组一条命是不够用的。
太宰治趿拉自己的鞋子一个人坐在大街上。
是的，虽然现在横滨陷入收藏家的迷雾，东京被费奥多尔搅得一团糟，琴酒他们遭受FBI、CIA、立本公安等多个机构的追捕，他死而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还是给自己点了杯不含咖啡因的热拿铁。
虽然之前在车内打斗，他的衣服有些乱，身上沾着血，看着很像抢劫银行失败后的逃犯，但店员还是把咖啡给他了。
感谢心脏超强大的东京店员。
太宰治喝下一口咖啡只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今天天气真好。”
他一步三晃的走入昏暗的小巷，巷子尽头，一个瘦长的影子站在那里。
“啊！咖啡没有你的份哦！”杯子贴脸感受咖啡的温度，太宰治拉长声音强调，“想喝自己去买吧！”
“魔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让你连卖咖啡的钱都没有不是吗？”
距离缩短，容貌逐渐清晰，发色奇特的少年眼神控诉的看着他，“我又不缺一杯咖啡，你不用这么试探我。”
“okok，摆脱你的魔人妈妈偷偷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boy？”
太宰治死了西格玛也就没用了，费奥多尔对他也不在上心——虽然以前也不上心吧，但在他心里西格玛还是占了点位置的，大概有1MB左右，现在确实1B都没有了。
也正是因为费奥多尔的不在乎西格玛才能这么轻易的找到太宰治。
少年涨红脸，从来没人教过他面对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又怕太宰治不耐烦，纠结片刻，一闭眼，咬牙问了出来：
“你……你是我哥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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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柯学世界（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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